桑安縣城南有一片筒子樓,那是原本縣城里機械廠的員工宿舍,但是后來機械廠搬遷,這一片就被賣給了附近的村民。</br> 周讓提著一個木箱子,身后跟著王勇,兩人來到其中的一座筒子樓前。</br> 樓梯口處擺了一張桌子,幾個大漢圍坐在一塊兒打著牌,時不時吃上兩顆花生米,喝上兩口小酒,雖然寒冬臘月的被凍得臉通紅,但是所有人都像是感受不到似的,情緒高昂得很。</br> 瞧見兩個陌生人來到這里,其中一個瘦高個吊兒郎當的看向他們,沒一會兒便認出周讓的臉,當即止住其他人打牌的動作。</br> “喲,這不是讓哥嗎?好久沒見到您的大駕了,怎么今天上咱們這兒來了。”楊猴子語氣陰陽怪氣,明顯不帶好意。</br> 周讓瞥他一眼,冷聲道:“我找老黑,沒時間跟你在這兒廢話。”</br> 話音剛落,楊猴子就黑了臉,覺得周讓這是沒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不等他開口,就有人替他說了。</br> “嚯,咱們老大可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桌上另一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眼神兇狠的看向周讓。</br> 王勇見他這么囂張,就要上前給他一個教訓,但是被周讓揮手止住了。</br> “這架勢是來打架的?”楊猴子把牌扔到桌子上,猛地一拍桌就站了起來。</br> 他一站起來,其他大漢也跟著站了起來,那個刀疤男更是直接挑釁般站到了周讓跟前,差點跟他臉貼臉。</br> “周讓,上次咱老大跟你好聲好氣商量合作,你可是一句話沒說就拒絕了,說是從此兩不相交。”</br> “今日你主動上門,我同樣好聲好氣問你,但是你倒好,什么態度,既然你不給我臉,我也沒必要給你臉。”</br> 楊猴子踹了一腳凳子,將手插進兜里,冷哼一聲。</br> “我說了,沒時間跟你廢話。”周讓一拳揮出,直接打在刀疤男的右臉,后者沒想到周讓會突然動手,硬生生受了這一拳。</br> “臥槽,你大爺的。”刀疤男站穩身子,就一拳揮出想要還手,但是緊接著就被周讓一記掃堂腿踹飛在地,揚起地上塵灰。</br> 看著刀疤男在地上疼得起不來身,楊猴子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他之前在老大那兒聽說過周讓身手了得,但是從未親眼見識過,今日倒是開了眼了。</br> 一拳一腳就能把人打得起不來身。</br> 但是輸人不能輸陣,這要是跑了,豈不是有損他在手下心目中的形象?</br> “快上啊,愣著干嘛?”楊猴子踹了一腳身邊人的小腿,直接把對方踹了出去。</br> 其他人對視一眼,大吼一句:“一起上。”</br> 眾人全都向周讓撲了過去,只見后者左手拎著箱子,面不改色,待人靠近便忽然發力,長腿踢出直擊來人要害,但見一人身子一晃,徒然矮下一截。</br> 另一個人從右側沖上來,周讓右手捏拳,側身躲過一腳,然后一拳揮出,打中那人胸口,接著又是一腳。</br> 周讓的拳頭猶如鋼鐵一般堅硬,裹著陣陣勁風,呼嘯而出,猛地砸下,根本不給對手還手的機會,就將人打得在地上起不來。</br> 眨眼間接連放倒兩人,其他人咽了咽口水,深知自己的三腳貓功夫不是周讓的對手,不敢再上前送死。</br> 楊猴子氣得大罵兩句,見周讓像是要對自己出手了,連忙轉身跑進樓梯,快步爬到了三樓,大聲喊了句:“老大,有人鬧事。”</br> 老黑正聽著收音機里的小曲,聞言直接起身走到了陽臺,往下看去,這一探身就正好對上了一雙老鷹似的眼眸。</br> 蘊含危險和冷意,還有壓抑著的焦急。</br> “老黑,我想和你合作個事。”周讓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手中提著的木箱,只見滿滿一箱金錢整整齊齊碼在里面。</br> 突然起了一陣風,吹起箱子頂部的那層錢,卷著它們往遠處去。</br> 楊猴子見狀,收回驚訝到不由張大了的嘴,急忙喊道:“你們這群憨貨,他媽.的去撿啊。”</br> 要不是他現在在三樓,離得遠的很,他早就跑去撿錢了。</br> 楊猴子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錢,跟誰過不去,都不能跟錢過不去。</br> “見錢眼開的玩意兒。”老黑一巴掌拍在楊猴子頭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實則暗地里自己的雙眼也像冒了金光一樣。</br> 這桑安縣是個小地方,縱使他稱霸這么多年,賺的錢也少有這么多的。</br> 但是周讓肯拿出這么多錢來跟他合作,那肯定不是小事,還需仔細斟酌一番。</br> “請他上來。”老黑思索片刻后,對著楊猴子說道。</br> 楊猴子疼得齜牙咧嘴的,摸了摸被打的頭頂,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然后跑了下去。</br> *</br> 肖家村今天難得下工下的早,幾人成群結伴相邀去倉庫交還工具。</br> 蘇甜甜一臉心事重重的跟在秦曉蘭身后。</br> 從蘇楠那兒搶的那幾塊錢根本就湊不夠兩百,所以她不得已答應了村里一戶人家的提親,拿了彩禮錢才堪堪湊齊兩百。</br> 那戶人家的兒子是個傻的,二十八了還沒結婚,長得又矮又丑,還整天喜歡跟在一群小孩子后面跑,鼻涕糊了滿臉,大小便都不知道自己解決,時常拉一褲子,臟死了。</br> 每次隔老遠瞧見這人,她都是要離得遠遠的,但是現在居然成了他的未婚妻,晦氣。</br> 現在真是后悔死她了,但是不答應婚事就湊不齊兩百塊錢寄回去,家里把她趕出去了怎么辦?沒有娘家,回不了滬市,以后照樣嫁不到好人家里去。</br> 再說了,這只是權宜之計,等舅舅結婚了,她就能喊他們找關系把自己弄回去,到時候隔著天遠地遠,人不用嫁了,那彩禮錢自然也不用還了。</br> 想到這,蘇甜甜臉上方才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br> 但是她從未想過,她家里如果真的有本事把她弄回去的話,早就把她給弄回去了,怎么還會等到現在?</br> “聽說肖方蕓要結婚了,就在下個星期。”秦曉蘭停下腳步,拍了拍蘇甜甜的手臂,輕聲說道。</br> 蘇甜甜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下意識看向坐在倉庫前面登記信息的肖方蕓。</br> 只見肖方蕓穿了一身剛做的藍色羊毛大衣,襯得整個人皮膚白皙又貴氣,別提多好看了。</br> “怎么這么突然?”蘇甜甜瞪大眼睛,嫉妒的揪了揪身上的破舊棉襖,她身上這件還是拿的曾桂云的,曾桂云長胖了,穿不下了才給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