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端坐在竹椅上,還在拿手背抹眼淚,冷不丁聽到楊菊花的求情,動作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來。</br> “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犯了錯就得接受懲罰,我也沒辦法的。”</br> 話音剛落,一直挺直脊背不吭聲的秦曉蘭抬起頭看向她,有些激動道:“蘇同志,我們剛才都聽陳公安說了,只要你愿意原諒我們,撤掉報案的話,我們就不用被抓走了。”</br> 不,她絕對不能進公安局,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那她就完了。</br> “對,撤案。”楊菊花像是丟了魂兒一樣,雙目無神,只是不斷地重復著“撤案”兩個字。</br> 蘇甜甜推開晃晃悠悠的楊菊花,上前一步,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對著蘇楠輕言細語道:“是啊,都是一個知青點的,何必鬧到公安局里去呢?</br> 這件事是我們沒弄清楚狀況,誤會你了,才說出了一些你的壞話,楠楠,我可是你表姐啊,你真的忍心看我坐牢嗎?”</br>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坐牢或者是被送去更偏遠的農場改造,蘇甜甜嚇得眼眶都紅了。</br> “表姐?蘇甜甜,你還知道你是我表姐啊?你不提起這事兒,我還以為咱兩是幾輩子的仇人呢。</br> 現在倒是想起來打感情牌了,那你在外面不遺余力破壞我名聲的時候,有沒有那么一刻想起來我是你有血緣關系的親表妹呢?”</br>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嘆般嘖嘖兩聲,并且不約而同地往后退了幾步,離蘇甜甜遠了一些,這種連親人都能隨意抹黑的人,還能指望她對旁人有半分真心?</br> “父老鄉親們,你們都給評評理,這件事本來就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誤會一場,蘇楠她居然這么狠心,蒼天啊,快來收了這個沒良心的吧,她要報警抓她表姐啊。”</br> 蘇甜甜眸色一沉,腦子轉得飛快,突然往前踉蹌幾步后,眼疾手快抓住身旁一個中年婦女的衣角,就這么像是承受不住打擊一樣暈死過去了。</br> 中年婦女王英嵐想伸手扯回自己的衣服,卻不料用盡全身的力氣都扯不回來,又瞥見蘇甜甜蒼白的臉色,心里不由涌上一抹心疼。</br> 這知青跟她女兒一般大的年紀,居然就要被送進公安局吃牢飯,而且送她進去的人還是她的親表妹,屬實是可憐。</br> 況且活這么大誰還沒在背后說過別人幾句閑話啊?不說別的,就說這次蘇楠蘇知青的事情,估計全村人都掛在嘴邊談論過。</br> 那按理來說豈不是所有人都應該被抓進去了?但公安局就那么大,怎么可能都給抓了。</br> “蘇知青,蘇妹子,你瞧瞧你表姐,都傷心成這個樣子了,要不這件事就算了吧?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何必趕盡殺絕。</br> 再說了進局子又不是什么光榮的事,那是給家族抹黑呢,你表姐出事了,你身為她表妹還能落著個好?而且要是你家里人知道這件事了,指不定怎么罵你呢。”</br> 中年婦女支撐著蘇甜甜以防她滑落在地,三言兩語把錯全都推到了蘇楠身上,苦口婆心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給她拍手叫好。</br> 蘇楠冷笑一聲,還沒來得及回懟,就有人打斷了她。</br> “小王說的有道理,先不說你們是表姐妹,就說你們二人下鄉一起來到了咱們肖家村,成了咱村子里的人,那就是一種緣分。</br> 世上沒什么過不去的事情,只要各退一步,就能皆大歡喜。</br> 依我看,楊菊花,蘇甜甜,秦曉蘭她們三人跟你道個歉,你就不要再計較了。”肖村長看了一眼自公安來了就一直唯唯諾諾的肖靜,嘆了口氣,連忙接話打著圓場。</br> 若是這件事不能妥善解決,搞不好靜兒也得進局子,這怎么行?老大和老大媳婦兒不得找他鬧?</br> 畢竟這么多年,他們兩夫妻也就生出肖靜這么一個女兒,那可真是當命根子養大的,這次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公安帶走了,家里豈不是得亂套。</br> 于是肖村長想了想又繼續道:“這么多年,十里八鄉的就沒有哪個村子的人是因為這種事情被抓進公安局的。</br> 要是傳出去了,讓別人怎么看待我們?所以這件事兒能私下解決,就不要鬧到明面上去,丟臉的不光是你們,還有一整個村子的人。”</br> 到底是一村之長,德高望重,說話有條有理,貌似每一個字都是在為大家伙兒考慮,所以肖村長話音剛落,就有不少人跟著附和。</br> 甚至還開始指責起蘇楠的不顧大局,做事情太自私,而且被說兩句閑話又不是什么大事,誰還沒被說過小話啊?就她矯情到要報警。</br> 見狀,蘇甜甜將臉埋進手臂里,在暗處勾起一抹笑。</br> 這招可是跟你學的,蘇楠,裝柔弱誰不會啊?這下你可沒法子了吧?</br> 眼見村民們情緒越來越激動,蘇楠啞口無言,感情流言蜚語傷害的不是他們,說起原諒二字,竟然如此輕描淡寫。</br> 他們作為旁觀者,或者說語言暴力施暴者之一,還能冠冕堂皇來指責她這個受害者,說出去簡直可笑,可恨。</br> “丟臉的不是我,而是你們這種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教別人該怎么做的人,如果今天被傳謠言的是你們家的女兒,孫女,你們還會這樣說嗎?你們還會讓你們的親戚原諒施暴者嗎?怕是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了。”</br> “如果你們做不到,就請別在這里勸我原諒,也別跟我說什么一個村子里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管不好自己的嘴巴,那就閉嘴,從來就沒有人讓你們在背后說別人的壞話。”</br> “不知全貌,就不要勸別人善良,我有沒有良心,關你們什么事。</br> 流言蜚語如同殺人你們知道嗎?我是心態好才安然無恙的坐在這兒,要是換個心態不好的,這會兒早跳河了。</br> 你們不會忘了去年年底被你們逼死的那位女知青了吧?”</br> 蘇楠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br> 這件事是肖家村所有人都不想再提起的忌諱,雖然最后不了了之的,但還是給眾人心里留下了極大陰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