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慢慢悠悠行駛著,總算在大中午之前到了縣城,等所有人都下了車,周讓才牽著蘇楠的手下車。</br> 見車站附近沒什么人了,蘇楠晃了晃二人牽著的手,別有深意地調笑道:“我可還沒有答應做你對象呢。”</br> 周讓撓了撓額角,輕咳一聲,肯定道:“遲早的事。”</br> 聞言,二人對視一笑,慢慢朝著縣城醫院走去,等到了人多的地方,才松開手。</br> 蘇楠握了握掌心,幽幽嘆了口氣,現在這個年代,連牽個手都得偷偷摸摸,真是惱火啊。</br> 等到了醫院,先是掛號,再去排隊面診,流程倒是跟后世差不了多少,在聽到醫生說沒多大問題后,周讓和蘇楠都松了口氣。</br> 然后二人就開開心心地準備去逛一下供銷社,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買的。</br> 這是蘇楠第一次來縣城的供銷社,一棟小三層的磚房,像是新建的,墻上的白漆還很干凈明亮,跟周圍灰蒙蒙的平房形成鮮明對比。</br> 此時里面擠滿了人,但多是只看不買。</br> 一樓賣的東西著實少的可憐,但也很便宜,比如有家里經常買的散裝油,鹽,醬油,醋之類的調味品,還有一些白菜,土豆,番薯等常見的蔬菜。</br> 肉食早就賣完了,只剩下幾根大骨頭放在案板上,此時有兩個大娘在那兒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肯讓誰。</br> 蘇楠越過人群往二樓走,周讓跟在她身后,寸步不離。</br> 二樓樓梯口站著的售貨員,本來懶懶散散站著,打不起精神,但一見到蘇楠,那眼睛噌得就亮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就迎了上去。</br> 那眼神在蘇楠手上戴著的手表停留的尤其久,然后才落在她的臉上。</br> 喲,來大客戶了。</br> “二位是來買結婚用具的嗎?那得上三樓。”售貨員等蘇楠走上來了,才瞧見一身貴公子氣息的周讓,瞬間把三分笑變成了十分笑。</br> 蘇楠腳步一頓,回過頭去瞧周讓聽見這話的反應,后者明顯呆愣了一下,才解釋道:“這次不是。”</br> 售貨員明顯可惜了一下,猶豫道:“真不是?”</br> “下次。”周讓見售貨員還想追問,滿臉羞窘地匆匆說了兩個字,就一把按住正在偷笑的蘇楠就往二樓里面走。</br> 蘇楠捂著被按住的后腦勺,笑個不停。</br> “沒有下次。”等笑夠了,蘇楠才一臉嚴肅地看向周讓。</br> “沒有下次?”周讓重復了一遍這句話,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收回手,靠在貨架上,沉默著盯著蘇楠。</br> 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的蘇楠,連忙嘟起小嘴,戳了戳周讓鼓起的手臂,氣憤道:“你想啥呢,我的意思是我們要結婚,那還不得回滬市,難道你想在這個陌生的小縣城娶我嗎?”</br> 不等周讓回答,蘇楠就自顧自地扳起了手指頭,認真道:“我蘇楠結婚,那肯定要最大的排面,請個幾百桌,讓所有親朋好友見證我的幸福。”</br> “現在流行四轉一響是吧?你不給我這些,我可是不會嫁的,還有婚紗,鉆戒,鮮花,香檳,中式的敬酒服,八抬大轎,十里紅妝,哎呀,反正,要娶我可不簡單哦。”</br> 蘇楠把腦海里目前能想到的東西,都給說了一遍,到最后十個手指頭數不完了,才停下。</br> 隨后看著周讓,笑嘻嘻地話鋒一轉道:“不許覺得我作哦,反正我還沒達到法定結婚年齡,你還要等兩年呢,指不定到時候我就改變主意了,也許兩床破被子,我也愿意跟你回家呢。”</br> 話音剛落,就往前面走去。</br> 周讓連忙跟上,心里默念了一遍剛才蘇楠說出的條件,然后臉上笑意加深:“你自己說的話,可不許反悔。”</br>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蘇楠擺擺手,甚是豪爽。</br> 她還不知道,自己無意間說出的話,會被他放在心上那么久,當然這是后話了。</br> 二樓賣的都是較為昂貴的糕點,水果,香皂,牙膏之類的精細東西。</br> 蘇楠挑了幾斤橘子還有大蘋果,等結賬的時候,她要自己給錢,他還不樂意,直接給了錢票,提起東西就走。</br> 霸總行為我愛了。</br> 蘇楠也就沒再推辭,大大方方接受了,等二人再走出供銷社時,外面已經升起了大太陽,給這蕭瑟的秋日尾巴帶來了一絲溫暖。</br> 雖然陽光灑在身上很舒服,但蘇楠還是要打傘的,因為防曬不可或缺,不能掉以輕心。</br> 她可是靠臉吃飯的,更何況又不用自己舉傘。</br> “辛苦啦。”蘇楠歪著頭,踮起腳尖拍了拍周讓的肩膀。</br> 后者揚起一抹寵溺的笑,指了指不遠處的國營飯店,溫柔地道:“帶你去吃好吃的。”</br> “好呀,好呀。”蘇楠眼眸一亮,朝著國營飯店走去。</br>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吃到肉,這輩子都沒這么饞過,因為自打搬回知青點后就再也沒吃過肉了,除了每天吃點點心外,就沒有別的可吃了。</br> 真不知道其他人每天吃野菜粗糧是怎么熬過來的。</br> 周讓在后面收傘,蘇楠等不及就先一步進國營飯店選位置了。</br> 因為不是飯點,此時店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兩個圍著圍裙的服務員和三桌客人,加上蘇楠二人,也只不過十二個人。</br> “吃什么?”服務員大姐指了指墻上的大紅宣紙,上面用黑色毛筆寫著菜單,有葷有素,價格不便宜。</br> 蘇楠正瞧的認真呢,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洪亮正氣,非常具有辨識度。</br> 下意識的,她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就看見一個穿著公安制服的高大男人背對著她坐著。</br> 寸頭,聲音,背影都和記憶里的那道身影對上號了。</br> 關鍵是他對面還坐著一個女生,穿著紫色的長裙,扎著兩條麻花辮,姿容可愛,圓圓的蘋果肌,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br> 兩人旁若無人地聊著天,那女生還笑得直捂唇。</br> 蘇楠氣勢沖沖地上前,徑直走到那男人對面,女生的身旁。</br> 下一秒,整個國營飯店就響起一道憤怒的吼叫聲,聲音大到所有人動作一頓,呆呆著望過去。</br> “沈木,你個負心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