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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尚嬤嬤的震驚,錦瀾此時卻顯得十分淡然,雖然剛得知這件事時,她也同尚嬤嬤的表情相差無幾。
“嬤嬤的女兒今年一十有七,左手腕內側有一枚簪尖大小的朱砂痣。”她看著尚嬤嬤輕輕道出一句,然后又補充道:“且她身上帶著一樣嬤嬤當年留下的東西,這東西本是一對的,另外一樣放在嬤嬤的小兒子身上。”
“青青和小石頭在哪?姑娘快告訴奴婢!”尚嬤嬤頓時激動得雙眼都紅了,她忍不住上前兩步,伸出手想抓住錦瀾,微微打顫的手探到半空,還未來得及觸到那雙柔嫩白皙的柔荑,卻猛地僵住了,她到底沒忘記錦瀾是主子。
錦瀾靜靜看著一臉急切的尚嬤嬤,“嬤嬤先別急,我既然開誠布公,將來定會引你們相認。”
“姑娘......”尚嬤嬤目露復雜的看了錦瀾一眼,終于慢慢冷靜下來,半響,才開口問了一句,“青青和小石頭,現在過得好嗎?”眉目間滿是惆悵,思念,愧疚交織而成的酸楚。
錦瀾一嘆,“嬤嬤放心,他們現在過得還不錯,余下的,等從京城回來,我便告知于嬤嬤。”
“姑娘怎會知曉青青和小石頭的下落?又如何確認他們過得好?還......”尚嬤嬤心里多少堵著幾分不甘,只是話未說完,瞧著錦瀾面上的神色后,不由剎住嘴,噤了聲。
“嬤嬤不必擔憂我從何而知,你只需記著,這是一個事實即可。”錦瀾神情淡淡,語氣中已有了遣人之意。
“是,奴婢曉得了。”尚嬤嬤按下心里的渴望,垂頭行了個禮,便要退出去,可撩起垂花簾子時,又忽然回頭問了一句,“他們,是在府里嗎?”
錦瀾側頭看著她一笑,卻不言語,明媚的陽光透過竹簾,撒落在她如玉芙蓉般瑩潤的嬌顏上,晃出一縷謎樣的灼妍。
尚嬤嬤從是宮里出來的人,世間百態不敢夸口均見過,卻也有幸目睹了十之八九。但此刻她只覺眼前的二姑娘渾身上下都蒙著一層薄薄的迷霧,看不明心思,摸不清深淺,讓人心頭縈繞著一絲說不出的感覺。她垂下眼瞼,沒再說什么,放下垂花簾子,徑直到隔壁屋子里喊了挽菊過去伺候。
沒多久,李管事便派婆子上來回稟,船開了。他隨在小船上,看管親自著行李和何為,一路護送姐妹倆上京。不過到達京城,同本家派來迎接的人馬碰頭便會即可返回揚州,府里等著李管事回去稟報,并且葉霖身旁也脫不開他。
錦瀾昨夜里睡得也不安穩,挽菊收拾了碗盞,便服侍她上榻歇下,微微輕晃中,錦瀾倒睡了一個好覺。
當天半夜,她們就到了洪澤,只是船并不靠岸,而是泊在河中央,幾只小船散在大船周圍,將大船緊緊圍在中間,夜里大船上還有丫鬟婆子輪流守夜,小船上的護衛也是這般嚴陣以待,直到天色剛放亮,才撤了去,重新啟程。
一路上走得極為順暢,天公作美,連著刮了好幾天的順風,不過七八天的功夫,便行到了徐州。
錦瀾暈船,起初還好,不覺得有多難熬,可漸漸的便有些吃不下東西,整日里頭暈乏力,小巧的巴掌臉都快睡腫了。葉錦薇倒是過得頗為盎然,每天由丫鬟陪著,到船舷去看江賞景,吟詩作對,偶爾還會讓司玲將古琴擺上,對著青山碧水,琴聲晏晏,當真是“秦箏吐絕調,玉柱揚清曲,弦依高和斷,聲隨妙指續。”日子過的雅趣得緊。
這就苦了錦瀾,即便是想睡上一睡,到夢里頭躲個清靜,都不成了。挽菊只好將合蜜香頻頻燃在艙里,一刻都不敢斷,唯有這恬雅的香氣,才讓她淤堵的心緒稍稍舒暢些。
可如此一來,還未走到一半的行程,裝了滿滿一盒子的合蜜香餌已經見了底,急得挽菊和碧荷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盤算著,若是省著點用,怕也只能撐個五六天,實在拖不到進京。”挽菊看了眼捧在手中的彩錦如意六角匣,神色陰郁,這合蜜香是太太擔心姑娘路上舟車勞頓,特地到泌心坊買來交予她們的,只是沒想到會用得這般快。
碧荷的臉色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兩條秀眉擰成了一團疙瘩,在屋里來回走了兩趟,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對門,遲疑的道:“要不,去尋大姑娘先借一些來用著?那日司玲搬琴,我正巧路過,無意中看見大姑娘屋里也燃著香,味道雖不同,倒也差不多,興許對姑娘也是有好處的。”
“可是......”挽菊記起大姑娘和錦瀾之間的恩怨,心里不禁有些猶豫,“大姑娘會同意將香料均給姑娘嗎?”
“這個可不好說,總得要去問問才曉得。”碧荷也是一臉忐忑,她絞了絞帕子,橫了心,強笑道:“不管怎么說,大姑娘和姑娘都是親姐妹,這回兩人一同上京,理應會相互幫襯著,咱們也不用太過擔心。”這話是說給挽菊聽,同時也是說給自己聽。
“那,咱們就一塊去吧?正好這會兒大姑娘在船舷賞景。”挽菊將手中的匣子合上扣住,輕輕的放在小幾上,便同碧荷一起到船舷尋人。
葉錦薇正坐在紅木嵌螺繥理石扶手椅上,手里執的一柄半透明的刺木香菊輕羅菱扇緩緩來回轉動,身前的紅木鈿云雕花小幾上擺著爐鈞青金藍八楞弦紋茶壺,邊上還擱著一碟糖蒸栗粉糕。江水悠悠,涼風習習,賞景品茗,她臉上滿是怡然自得的舒暢。
兩人不由想起躺在船艙內,無精打采的錦瀾,相視一眼,面上前給葉錦薇行禮。
“給大姑娘請安。”
葉錦薇這才回過頭來,看見挽菊和碧荷,眉梢輕挑,“喲,怎么是你們?真是稀客啊!妹妹身子可好些了?聽聞她暈船不適,我也不好去叨擾。”她早就從司玲的暗示中得知有人過來,卻假意裝作不知罷了,這時見到來的是錦瀾身邊的貼身丫鬟,忍不住開口刺了幾句。
兩人早就料到葉錦薇不會有什么好臉色,因此倒也沒有多尷尬,碧荷笑盈盈的回道:“多謝大姑娘關心,我們姑娘這幾日好多了,胃口也寬了不少,方才用過早膳,這會兒正在歇息,留了尚嬤嬤在屋里伺候著。”
葉錦薇抿嘴一笑,眸子里卻是赤裸裸的譏諷,“我說呢,你們怎么會有閑工夫到我跟前來,原是被打發出來的。”
挽菊和碧荷的面色一僵,可仍舊強笑著。挽菊又沖她福了福身,好聲好氣的道:“大姑娘,二姑娘暈著船,帶的香餌也快用完了,想請大姑娘能否均一些,待到了京里,再去買好的來還予大姑娘。”
葉錦薇聽了這話,不由愣了下,嘴角漸漸翹起,笑意卻遠遠傳不到眼中,“你怎么知道我那兒有香?”說著陰冷的目光自司玲身上掃過。
司玲不由打了個顫。
碧荷趕緊解釋道:“是奴婢無疑中瞧見大姑娘屋里的熏爐,且大姑娘身上的香氣好聞得緊,奴婢便猜著大姑娘許是燃了香。”
這番解釋合情合理,可惜葉錦薇聽不進耳中,“不錯,我確實有香餌,可惜也所剩不多,怕是不能為妹妹分憂解難了,不過妹妹一向聰慧,想必定有其他方法解決。”
兩人都沒想到葉錦薇會拒絕得這般干脆,臉上頓時有些難看起來,碧荷張了張口,還想再說,卻被挽菊伸手給拉住了。
“如此,是奴婢唐突了,奴婢告退。”
挽菊強拉著碧荷行了禮,快步退回船艙中。
司玲望著兩人倉促而去的身影,臉上浮現出一絲惴惴,“姑娘,二姑娘是不是......”
葉錦薇神色一冷,有些咬牙切齒的道:“怕什么?她如今連門都出不來,不一定能察覺到,說不定是我們多慮了。”
即便這么說,司玲還是有些不放心,“那以后怎么辦?”
“前面怎么辦,往后就怎么辦。”葉錦薇冷冷一笑,“我就不信她真能聞得出來。”不過想了下,又道:“算了,仔細些也沒錯,白日里就別用了,夜里再說。”
司玲點了點頭,心里才松了口氣。
挽菊費力的將碧荷拉回去,碧荷不甘心的甩開她的手,憤憤的道:“你拉著我做什么,明明是大姑娘欺人太甚!”
“糊涂!”挽菊大驚失色,忙捂住她的嘴,低聲道:“不管怎么說,大姑娘是主子,且借東西向來是你情我愿,難不成咱們還要強迫大姑娘拿出香餌來不成?”
碧荷不是不清楚挽菊說的是正理,可她心里莫名的堵著一股邪火,“即便是這樣,大姑娘也不該句句話都刺著姑娘,怎么也是......”
“住口!”挽菊低喝道,抬起頭看了看錦瀾艙口的垂花簾,拉著碧荷回屋,合上門才道:“我瞧你今兒個是失心瘋了?你這話若讓姑娘知道了,也不會得好果子吃!”
碧荷面色驟然一變,這才醒悟過來,正要開口,卻聽見外頭傳來隱隱一道陌生的聲音,“二姑娘可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