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軟弱的人

　　在黑夜里擁抱城市的灰塵

　　在陌生的早晨看不見回來的路

　　——佚名

　　顧雨城是個三十六歲的老男人了，中年大叔，一把年紀，卻仍混的一般般，兢兢業業地在一家國企做了十多年，工資仍然少的可憐。

　　軟弱可欺，守舊死板，不懂曲意逢迎，阿諛奉承，卻爛好人得常常為了什么以和為貴而卑躬屈膝。

　　“顧雨城，你就這樣，再工作三十年你也還是個屁都不是的小職員，當初同校畢業的誰不比你混得好！你從頭到腳哪像個名牌大學畢業生！真是丟臉！”當初一起畢業，一起同他進了這家國企的哥們兒王承早已是風光的部門經理，家庭事業都美滿，撈的油水早就夠一家子享受一輩子。

　　顧雨城穿著陳舊卻干凈的工作服，低眉順眼地聽王承罵他，沒有一點要生氣的意思。其實王承對他挺好，明里暗里幫了他不少忙，只是總對他恨鐵不成鋼。

　　“寧寧要放學了，今天難得不加班，我該回去給他做飯了。”顧雨城看了看表，一張雖有細紋也勉強能稱作清俊的臉上，浮現出溫潤的笑意，他終于抬頭打斷了王承的絮叨。

　　“寧寧！寧寧！寧寧！你就知道那個白眼狼，他媽的你知不知道再寧寧下去你就要打一輩子光棍，差不多得了，顧寧又不是你親生的，你真把自己當他爹了！”王承一下扔了煙頭，狠狠一拍桌子，倒真有幾分唬人的架勢。

　　顧雨城不怕他，轉身就走。

　　“媽的，顧雨城，我遲早要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炒了！”

　　王承在背后放著狠話。

　　不用猜顧雨城也知道王承肯定眼睛眉毛都皺成一團了。

　　王承跟他不在一個部門，只是有空閑偶爾來照看他，顧雨城實在沒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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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各有命，顧雨城嘆了口氣。然后匆匆往家趕。

　　顧雨城人到中年，房貸沒還完，車沒買上，生活過得如同苦行僧，再加上他還收養了一個孩子。

　　顧雨城不丑，相反三十多歲了也能勉強算個帥大叔，眉眼清俊，膚色是有些不健康的蒼白，唇色因為憔悴而顯得有些寡淡，但笑起來卻是一種淺淡的，卻又和煦如暖陽的感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然而在外物條件加持下，至今沒有女人愿意嫁給他，當然，顧雨城也并不在乎這點。

　　他是個gay，還有點性冷淡。他并不想耽誤誰，一個人過也沒什么不好。

　　況且，他現階段也不是一個人過，想到顧寧常常暴躁別扭，然而有時也會不經意透露出關心的那張陽光燦爛的臉，顧雨城眼里流露出無可奈何卻又寵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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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雨城！你真慢，成心想餓死我吧。”一進門，便聽到顧寧惡狠狠的話。

　　顧寧十七歲，正處叛逆期，自從十一歲起大致知道了顧雨城是什么軟弱的性格，便再也沒喊過他爸，平時也都是一副惡劣得像使喚下人的語氣。

　　顧雨城抬眼看著顧寧，顧寧是那個人的孩子，眉眼氣度都是不凡，白衫黑褲，顧寧發育得快，頎長的身子懶散地窩在沙發里，挑著眉譏諷著看他，撲面而來都是一種令人窒息的俊美。

　　顧雨城低頭嗯了一聲，然后便走進廚房。背脊挺直，許是因為走得慢，身影總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

　　顧寧在他身后瞇了瞇眼，冷笑著看著男人清瘦的背影，媽的，又是這樣！冷冷淡淡做給誰看，一個一事無成的老男人倒是很會裝×。

　　顧寧向來是瞧不起顧雨城的，哪怕他是他爸爸。

　　每個男孩子在小時候都向往著自己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英雄，然而他童年的夢卻很快在這個老男人的懦弱下破滅，這個老男人會被鄰里彪悍的潑婦罵的狗血淋頭哈腰道歉，會被一條狂吠的小狗嚇得臉色慘白，顧雨城空有副好皮囊，其實就是個笑話。
　　他十一歲那年，正上五年級，同桌胖子像是終于逮到他什么把柄似的，高傲地斜眼睨了他一眼，嗤笑一聲說:“我聽我媽說，你爸是個軟蛋！”

　　顧寧當時眼就紅了，他是個暴脾氣，他的爸爸他私底下怎么說都行，別人說一個字，那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顧寧把胖子打進了醫院，他自己身上也有好幾處傷，雖然比不上胖子嚴重，可是也疼的他直抽氣。

　　這起惡劣事件讓老師當機立斷叫了雙方家長。

　　胖子的爸爸惡狠狠地叫囂:“媽的！小兔崽子敢打老子的兒子，娘的看老子今天不好好修理修理你！”

　　顧寧直挺挺地站著，高高地仰著頭，臉上帶著傷，喘著粗氣，但眼神卻比他還兇惡。

　　而顧寧的爸爸，了解了事情始末，卻不停地對胖子爸爸哈腰道歉，本來是一張清俊干凈的臉，生生透出了一股軟弱卑微。

　　胖子的爸爸正巧因為顧寧一個眼神而愣怔感到羞惱不已，怒火無處發泄，不停道歉的顧雨城被一拳頭打在肚子上。

　　場面有些亂了，辦公室所有的男老師都來制住胖子的爸爸。

　　顧雨城捂著肚子痛得直抽冷氣。

　　站在一旁的顧寧眼神徹底冷了下來，當著所有老師家長的面，他猛得像只小豹子一樣地狠狠一腳踢向了被所有男老師制住的胖子爸爸，又準又狠，被老師嚴厲喝止時，他斜斜掃過顧雨城那一眼，是徹骨的失望。

　　真他媽丟臉！

　　顧寧在事后又偷偷摸摸地狠狠教訓了一下胖子，然而從那以后，顧寧再未叫過顧雨城爸爸，父子倆的關系從那時開始出現了一道難以逾越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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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寧瞧不起顧雨城，在他看來，這就是個軟弱無能的廢物！

　　因為打小兩父子相依為命，在很小的時候，顧寧對顧雨城不是沒有孺慕之情，那時候，他以為他有個全世界最溫柔最好看的父親，顧雨城會給他做好吃的東西，會給他講故事，會抱著他哄他睡覺，會寵溺地摸著他頭捏他鼻子陪他玩鬧。

　　他以為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可是他錯了，隨著他長大，顧雨城開始明里暗里躲著他，街坊鄰居對顧雨城的嚼舌根他也漸漸懂了，所有的溫馨漸漸消失，他以為的溫柔不過是習慣了軟弱，慈愛的父親面具背后不過是一個害他讓人取笑的軟蛋！

　　他討厭顧雨城！

　　顧雨城并不常在家里吃晚飯，然而難得兩人都在的晚飯，氣氛卻向來僵硬，顧雨城做飯很好吃，顧寧三兩下狼吞虎咽，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門摔得震天響。

　　吃飯間顧雨城不是沒有試著找顧寧聊聊，可無一例外，顧寧不是冷哼一聲，便是直接垂頭沒有搭理。

　　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顧雨城看著緊閉的房門，寡淡的薄唇勾起一個苦笑，眼里卻滿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