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張畫,讓遲稚涵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沖擊。</br> 先是齊寧,幾乎在齊程話音剛落就打通了遲稚涵的電話,語氣一如既往，簡單疏離：“別把畫給林經(jīng)武。”</br> 遲稚涵怔了一下,直接把手機開成了免提：“我開免提了,你們自己說吧。”</br> 她還處在澄乙這個名字為什么這么熟的糾結中,覺得自己還不適合摻和到這件事情上。</br> 齊寧在那邊聲音輕了點,帶著無奈：“齊程,和遲小姐簽合約的是我,扣錢這件事，是她本人提出的，你不能拿這個威脅我。”</br> “是我提出的。”被點名的遲稚涵點點頭，實話實說。</br> 她覺得自己需要被教育,對她來說最痛最深刻的教育就是扣錢，所以確實，這個月工資是她主動要求扣的。</br> 齊程沒說話，抿著嘴看著遲稚涵的手機。</br> 遲稚涵縮了縮手，莫名的覺得有點心虛，尤其是，手縮了之后，齊程看了她的那一眼。</br> 這是在委屈她不站在他這邊么。</br> 她得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才能站邊啊！</br> 而且齊寧老公現(xiàn)在是她的大老板,之前欠條的事不了了之她心里還梗著刺，她這個慫貨自然下意識的會選擇發(fā)工資的那位啊……</br> “齊程，你的畫不能這樣隨便交出去的。”在遲稚涵這邊向來冷漠的齊寧語氣挫敗,“你簽了版權的，這樣擅自幫別人宣傳，會吃官司。”</br> “簽版權的時候注明過，如果有需要可以幫齊家產(chǎn)業(yè)宣傳。”齊程答的很快，“姐夫買下了遲稚涵的公司，這家公司現(xiàn)在屬于齊家產(chǎn)業(yè)。”</br> ……</br> 好像在看電視……</br> 她照顧他那么久，這是他最接近齊家二少的時候。</br> 而且他叫她名字的聲音讓她恍惚了零點幾秒鐘……長得太好看的人真的是要不得……</br> “齊程……”齊寧的聲音有些疲憊，似乎找不到可以勸服他的點。</br> “那個……”因為分娩的那件事，遲稚涵對齊寧的態(tài)度多少有些改觀，小小聲的提醒齊程，“她還在做月子。”</br> ……</br> 然后又被齊家二少剮了一眼。</br> “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插手你和遲小姐之間的事情，你把畫收回去好不好？”齊寧的語氣簡直跌破遲稚涵的眼鏡。</br> 哄孩子一樣的語氣，好耐心。</br> “不好。”齊程簡單干脆，遲稚涵跌破的眼鏡又一次粉身碎骨。</br> 她就說這人有脾氣的啊，這少爺脾氣太典型了，不過他們到底為什么為了兩幅畫爭成這樣。</br> “你知道我答應過爺爺，如果你就是澄乙這件事被公開，你就會被強制帶到美國這件事的吧？”齊寧顯然在下最后通牒。</br> “知道。”齊程還是只有兩個字，不過這回他又看了眼遲稚涵。</br> “我會讓遲小姐直接跟你簽合約，你們的事，我不會再插手。”齊寧覺得疲憊，“遲小姐，請你記得你的承諾，齊程是澄乙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那位無話不談的朋友。”</br> “……好。”遲稚涵很識相的先答應了下來，然后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不過，澄乙是誰啊？”</br> ……</br> 一陣安靜。</br> 齊程的嘴角抽了一下，齊寧的反應更直接，嘆息了聲就直接掛斷了電話。</br> ……</br> 只剩下遲稚涵雙手捧著似乎惹了禍的畫，很無辜的和齊程對視。</br> “我自己去百度。”被齊程盯得背后發(fā)毛，遲稚涵決定自力更生，現(xiàn)在除了澄乙，她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你為了齊寧扣我工資和她吵架了？”</br> “我不能吵架。”五天流質食物，他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直接掛水好了一點，但是人仍然瘦了很多，五官不說話的時候變得更冷。</br> ……</br> 那就是真的為了這事吵了。</br> “那重新簽合約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問。</br> 齊程這個病人，似乎在她出門放風采購瞎晃的時候做了不少事。</br> “你私廚的合約不會變，只是和我這邊的合約需要重新簽一份。”齊程揉揉手腕，“律師應該明后天就能弄完，我本來打算弄完再和你說的。”</br> “只是去掉了些限制條款，然后甲方改成了我的名字。”看著遲稚涵還是一臉疑惑，他又解釋的詳細了些，無意識的又揉了揉左手手腕。</br> “為什么啊？”雖然這話問的有些蠢，私心上來說，讓齊程做自己的直系老板比讓齊寧做好太多了。</br> 但是，齊程……太好欺負了……</br> 她會對自己的老板有負罪感……</br> “……方便。”齊程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了兩個字。</br> ……</br> 遲稚涵嘴唇抖了下，不知道為什么對這個很普通的詞產(chǎn)生了點不太好的聯(lián)想。</br> 自從那天，齊程的手拂過她的臉頰后，她最近很容易對齊程說出口的任何話，都產(chǎn)生不太好的聯(lián)想。</br> “這樣你想做什么都不會被限制。”齊程左手拉了拉蓋在身上的被子，頓了下，改成了右手，“趙醫(yī)生也說解除了這些限制對治療方案會有幫助。”</br> “你手怎么了？”遲稚涵卻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早上遞給他果汁的時候就覺得他左手不太自然，后來忙著出門買水果和離開的護士告別就忘了。</br> 剛才說話的功夫，他已經(jīng)揉了三四回了。</br> 齊程沒回答，本來半躺的身體往被子深處挪了一下，然后大概是覺得太明顯了，又不敢再動了。</br> ……</br> 這幾天，齊程的精神狀況很正常，唯一比較像病人的，就是遇到類似這樣的壓力的時候，會開始手足無措。</br> 剛才齊家二少的氣勢瞬間消失無蹤。</br> “給我看看。”遲稚涵把畫放到一邊，單膝跪在床沿上，往前挪了一點。</br> 齊程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身體變得更加僵直。</br> 那天之后，遲稚涵一直和他保持著安全距離，再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主動靠近過。</br> 所以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讓他眼前瞬間有了很多灰色斑斑點點。</br> “……遲稚涵。”齊程閉上眼，聲音帶著抖，“我快看不見了……”</br> “……太近了。”怕她沒理解，又抖著聲音補充了一句。</br> 閉著眼睛感覺到床凹陷的那一塊迅速的彈起，聽著遲稚涵急急忙退后的衣服摩挲聲，咬了咬牙，把心里面涌上來的失落感壓下去。</br> “好了。”遲稚涵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然后疑惑的喃喃自語，“之前靠近都不會這樣啊……”</br> 齊程咬牙的力道又重了些，心底一片苦澀。</br> 這一次，可能只有他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反應激烈，那天的主動，似乎不僅僅是意外。</br> “會不會是我最近靠近的次數(shù)少了？”眼睛還沒睜開，遲稚涵的喃喃自語還沒結束，“要不，等你精神好一點后，我們再多靠近試試？”</br> ……</br> 無奈的睜開眼，看著遲稚涵背著手站在床邊，不敢靠太近，眼底卻又有了一些想要靠近的蠢蠢欲動。</br> “我的手只是扭傷，不是心理問題造成的。”伸出左手，成功轉移了遲稚涵的注意力。</br> 他現(xiàn)在真的不能接受她主動靠的太近，到現(xiàn)在仍然覺得頭暈。</br> “怎么會扭傷？”看了眼他的手腕，隔著床，只能看到有些輕微的紅腫，“你等下我去拿冰塊。”</br> “扭傷早說啊，你是不是早上就不對勁了？”嘀嘀咕咕的，打開冰箱墊著腳去拿冰塊，又因為冷，呲著牙回頭瞪他，“你也偶爾要聽聽李醫(yī)生的，身體傷也需要重視。”</br> 齊程沒說話。</br> 看著遲稚涵很熟練的從抽屜里翻出了紗布，把冰塊裹進去又套了一層保鮮袋，細細的包好還在自己身上試了下，才站到床邊。</br> 她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平時毛手毛腳，他經(jīng)常會被她的迷糊嚇出冷汗，但是該細致的時候，細致的簡直不像是她本人。</br> 不敢靠近，只能兩手托著丟了過來。</br> 然后仍然在糾結之前的問題：“到底怎么會扭傷的？”</br> “睡覺扭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說完之后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藏在角落的攝像頭。</br> “……你睡覺都不動的啊。”遲稚涵還在嘀咕，然后嘖了一聲，“你不能這樣冰敷啊，要放在最紅的地方。”</br> 探頭探腦又嘖了一聲，特別嫌棄的樣子。</br> “你為什么處理這種事情看起來笨手笨腳的。”明明是個不讓人靠近的人，結果照顧自己的時候看起來蠢蠢的。</br> 齊程擰眉。</br> “我過來好不好？”遲稚涵又開始蠢蠢欲動。</br> “不好。”被嫌棄笨手笨腳的人似乎有了些脾氣，低著頭不再看她。</br> 留下遲稚涵一個人背著手墊著腳，有力使不上的在一邊不停的碎碎念。</br> ***</br> 她昨天晚上，夢游了。</br> 毫無征兆的，突然起身就往廚房走。</br> 擔心廚房里面太多尖利物品會傷著她，齊程拔了手上的輸液針跟了過去。</br> 想要叫醒她的時候，卻被她臉上的悲傷表情震住。</br> 等再次回過神，她已經(jīng)在模擬做菜的動作拿了砧板開始切菜，動作熟練，表情仍然哀傷。</br> 他的手，是為了拿過她手里的菜刀又不敢碰到她的皮膚，使不上力之后扭到的。</br> 之后又因為她搖搖晃晃的站在原地太久，他也不知道哪里崩出來的念頭想直接打橫抱起她放回沙發(fā)上。</br> 結果自然是，沒有抱動。</br> 她不重，只是他禁食很久，身體又虛。</br> 然后扭上加扭。</br> 陪著她站了好久，看她回到沙發(fā)上睡著才重新按了鈴讓護士給他扎好針。</br> 遲稚涵不會知道。</br> 但是攝像頭一定知道……</br> 他不知道趙醫(yī)生看到這幕后會說什么，心里面一直隱隱不安。</br> 半夜查了遲稚涵的行程，發(fā)現(xiàn)她的微博下周就輪到團圓特輯了。</br> 大概是因為視頻壓力，她又開始夢游。</br> 所以他就畫了兩張畫，用了澄乙的名字。</br> 也正好，幫他們轉移下注意力。</br> 他很心虛，有種即將脫序的預感，心虛到絕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