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不是喜訊。</br> 半小時后,遲稚涵終于頓悟。</br> 她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去關心自己做了四個小時的陽春面到底評價怎么樣,因為那碗面被放在食盒里后,就一直沒有再動過。</br> 半個小時,再好吃的面都已經泡成了疙瘩。</br> 況且她面前還有更值得無語的事。</br> “這一個月時間,我只能住在這里?那買菜怎么辦?”這地方開車進來都需要五六分鐘,徒步出去估計得半個小時,她得要二十四小時待命,也就是說她得在這個荒郊野外住一個月?</br> “菜單一般會提前一天給你,你只要寫好購物清單,第二天自然有人買好送過來。”齊寧坐在客廳里,屋子里還有烤鴨的香味。</br> 齊寧有些心緒不寧,心里還在擔心把自己反鎖在畫室內的齊程,但是這一次讓齊程發(fā)病的人是她自己,為了安全距離,她強迫自己坐在對門和遲稚涵討論合同問題。</br> 只是遲稚涵此刻皺著眉頭逐條逐條詢問的態(tài)度讓她略感不耐煩,據(jù)她所知,齊家私廚的合同林經武應該是看過的,為什么現(xiàn)在遲稚涵還有那么多的問題。</br> “我要給幾個人做菜?”她進來的時候觀察了一下,這幢三層樓的小洋房只有兩個門,一個是她現(xiàn)在做菜的地方,還有一個大一些的帶著奇怪窗口的大門,沒有公共樓梯,兩個房間是徹底隔開的。</br> 她這邊是廚師住的地方,那么對門,住了幾個人?</br> “一個。”齊寧眉心蹙起。</br> ……</br> 所以她要在荒郊野外和一個陌生人住一個月。</br> “男的女的?”遲稚涵覺得這是個很有必要問的問題。</br> “……男的女的與你無關。”齊寧從遲稚涵手里拿過合同,跳過一大段一大段的條款了翻出了其中一頁,敲了兩下,“你只需要熟記這幾條。”</br> 這何止是幾條……</br> 齊家私廚的工作流程是這樣的:一日提供三餐:中餐,晚餐和午夜的夜宵。每日三餐的菜單都會提前一天給她,她需要根據(jù)菜單列好采購清單,每天下午五點,會有專人過來收取。</br> 一人份的飯菜,固定的時間點送到對面。</br> 接下來是重點,遲稚涵連看了四五遍確定自己并沒有理解錯誤。</br> 對面那個有奇怪小窗的門居然是有用途的,她每日送餐,都只需要打開小窗,把食盒放上去,然后拉鈴。</br> 門里面的人會拿走食盒,并且放下第二天的菜單。</br> ……</br> 這還不是最騷的。</br> 最騷的是,如果廚師對菜單有異議,覺得一天時間不夠準備的話,可以在下一餐的時候隨同餐盒遞上紙條,然后站在門外等待新的紙條。</br> ……</br> …………</br> 傳紙條交流……這種連中學生都懶得做的事情……</br> 這還真的如齊寧所言,做飯對象是男是女都無所謂,因為根本就看不到,也沒有對話。</br> 難怪出去的廚師都語焉不詳,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服務的對象是誰。</br> 總結一下,她要在這個荒郊野外,人跡罕至的地方,做一個月的飯菜,喂飽一個不知道男女,不知道年紀,也不知道有什么隱疾的只能躲在屋子里的人。</br> 而且,還二十四小時被監(jiān)控。</br> 這個她即將住一個月的地方,最大的空間是廚房,有四個攝像頭,在合同中都用圖片清晰的標識了出來,剩下的是客廳,有兩個攝像頭,也同樣被標識了出來。</br> 沒有攝像頭的地方只有臥室和衛(wèi)生間,而從臥室到衛(wèi)生間,則必須穿過客廳。</br> 說是三層洋房,打通了一層挑高超過六米,剩下的樓梯上面的房間是鎖著的。</br> 她要在這個空曠的要死的,裝潢齊全奢華的地方被監(jiān)控著住一個月……</br> 也難怪,開的價格那么高……</br> 這種詭異的條件根本已經接近變態(tài)了……</br> “監(jiān)控也是二十四小時的么?”遲稚涵早已經感覺到齊寧的不耐煩,她也不想猶豫,這個開價能讓她一次性還掉接下來半年的債務,但是,太詭異了。</br> “原則上,監(jiān)控是不會關閉的。”齊寧切斷遲稚涵最后一絲希望,“不過,不會有人二十四小時盯著你,監(jiān)控是為了能從各個角度查看廚師做飯而設置的,除了做飯時間,其他時間你可以把它當成擺設。”</br> ……</br> 所以對門那個怪人,只是對廚師做飯的過程感興趣?</br> 這還真的是……詭異的興趣。</br> “如果對這份合同沒有異議,這里還有一份保密條款也需要你簽一下。”齊寧在遲稚涵還皺著眉頭猶豫的時候又遞過來一份合同,“常規(guī)的保密協(xié)議,我知道你們需要齊家私廚這樣的名號來提高身價,但是合同到期后,未經允許你們不能泄露任何菜單內容,如果合作順利,日后我們會通知你,在什么時間可以公開自己在做齊家私廚時的經歷。”</br> 她其實很有異議,對所有的事情都有異議。</br> “我們招聘私廚前,都會事先把合同給你們的經紀人看,確認沒有疑義了,才會點單外賣,再決定是否面試。”齊寧終于不耐煩了,“我不知道遲小姐在明明知道合同條款的前提下,還在猶豫什么。”</br> 遲稚涵沉默,林經武壓根就不覺得她能通過面試,怎么可能跟她提合同……</br> “這樣吧,在合同提供的月薪上再加百分之十五,這是最終價格,我可以再給你五分鐘時間考慮。”遲稚涵不明原因的沉默終于讓齊寧徹底不耐煩,她沒有那么多時間耗在這里,遲稚涵只是個廚師,如果不是長相太典型,她甚至沒必要參與這場面試。</br> 私廚和齊程沒有任何交流的機會,私廚的監(jiān)控除了齊程,門口訓練有素的安保也同樣可以看到,為了保證齊程的安全,他們做得很完備。</br> 太貪心的人容易出事,如果遲稚涵不懂得見好就收,那么也就失去了雇傭的理由。</br> 被有錢人用錢鄙視的感覺……其實還不錯。</br> 遲稚涵低頭,掩飾掉心底涌上來的羞恥感,想象著這多加的百分之十五,可以幫她換掉家里面已經完全變了形的沙發(fā)。</br> 不想再做一個不懂得見好就收的人,她不是齊家第一個私廚,別人能做的,她同樣也能做。</br> 簽好字,齊寧利落的蓋好章,起身的時候聽到遲稚涵用非常不甘不愿但是又不得不問的語氣開口:“那個,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齊寧停住動作,看向這個女孩。</br> 她長得,是真的不錯,皮膚細膩,五官明艷,因為常常微笑,放松的時候,嘴角會習慣性上揚。</br> 很舒服的不帶攻擊性的漂亮外表,此刻因為窘意,眼神微微閃爍,恰到好處,讓人心生憐憫。</br> 非常擅長利用自己先天的優(yōu)勢來達到目的。</br> “問吧。”只是坐在一起簽完了合同,就讓齊寧對遲稚涵這個人印象大打折扣,表情早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和善。</br> 這也是齊家人的問題,因為齊程,所有人都對這類型的女生本能的產生排斥。</br> “……”遲稚涵心里的窘意更濃,但仍然問了出來,“這里的wifi密碼是多少?”</br> ……</br> 齊寧閉眼。</br> 果然,她對這類型的女生了解度為零。</br> ***</br> 齊程這次恢復的比想象中快。</br> 等齊寧交代完一應日常回齊程這邊的時候,他已經走出畫室下樓,盯著監(jiān)控面無表情的發(fā)呆。</br> 齊寧害怕再次刺激他,站在門口不敢再向前。</br> “我沒事了。”齊程語氣帶著疲憊,眼底一閃而過的自卑。</br> 他們對他,一直都是這樣,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崩潰,而可悲的是,年近三十的他,也確實只能這樣被當成病人對待。</br> 齊程這個人,在他看來,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只是齊家的累贅。</br> 甚至他那個已經到了古稀之年的爺爺,在生病的時候都不敢握他的手。</br> 沒有發(fā)病的時候,他會盡力的回到以前的樣子,只希望所有人在他發(fā)病的時候,能夠想起他正常時候的樣子。</br> 他畢竟,是個成年男人,渴望活著,卻找不到活著的理由。</br> “合同已經簽了。”齊寧忽略掉齊程眼底的情緒,假裝沒有任何事發(fā)生。</br> 社交恐懼癥的根源是自卑,可是這一點,不管齊家人做什么,不管趙醫(yī)生用什么方法,始終無法讓齊程明白自己的重要性。</br> 這個根源不根治,其他的都是治標不治本。</br> “我聽到了。”齊程也很有默契的假裝沒事發(fā)生,甚至下了評價,“她很有趣。”</br> 他能看出來,遲稚涵看到合同后的遲疑并不是為了加價,她是真的覺得荒謬。</br> 那么多私廚里,遲稚涵是第一個把荒謬寫在臉上的人。</br> 齊寧加價的時候,她迅速低頭簽字的樣子讓他都有些莞爾,之前的資料沒有錯,她確實愛錢。</br> 他喜歡這樣的直接,因為他能有的只有錢。</br> 所以,很奇異的,他松了口氣。</br> 這是個長相甜美,有趣的女人,會在他對門住一個月,提供他三十天的漫畫素材。</br> 他不一定會吃她做的東西,他要的只是她做菜的過程,他的飯菜,一直是他的管家劉媽媽做的,過程嚴格,營養(yǎng)均衡。</br> 不過。</br> “明天中午繼續(xù)吃陽春面吧。”齊程定下了菜單,花了四個小時做的陽春面,現(xiàn)在應該已經徹底坨成面疙瘩了,他居然覺得,有些可惜。</br> 那個素高湯,應該很鮮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