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程那天的血壓情況,讓趙醫生給她連發了兩封郵件。</br> 他現在吃的抗抑郁藥本身就有高血壓的副作用風險,所以耳提面命的告訴她,一定要安穩。</br> 于是遲稚涵外出的次數開始變多。</br> 也真的切實的見識到了澄乙的名氣,她的微博多了好多新粉絲,還有無數個私信她問她怎么會有澄乙門路的人,善意的惡意的都有。</br> 公司的微博運營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幸運的是,她的冬季視頻已經連續幾天都掛在熱門搜索上,人氣爆棚。</br> 林經武自然是開心的,一直嚷嚷著要請澄乙和齊寧吃飯,但是也只是嚷嚷而已,上次齊程那位面無表情的經紀人把十幅畫交給林經武的時候,遲稚涵注意到他手都是抖的。</br> 同樣是經紀人,氣場差太多……</br> 一樣氣場差太多的,還有遲稚涵本人。</br> 齊程太敏感,她最近頻繁外出,加上刻意和齊程保持了兩米左右距離,這些事,讓他也開始刻意的避開她。</br> 畫室的門自從上次之后就再也沒有關過,但是齊程的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畫室里,出來的時候,也只是沉默的吃飯。</br> 遲稚涵很努力的逗他,卻經常會因為他看她一眼,就迅速的紅了臉,小鹿亂撞之后想重整旗鼓,卻發現齊程已經吃完進了畫室。</br> 這樣反復了幾次之后,遲稚涵開始煩惱度的問題。</br> 不是煩惱齊程,而是煩惱自己。</br> 因為動心,靠近之后,她會克制不住的想觸碰他,因為他不能被觸碰,所以不敢靠得太近。</br> 說話說得多,總是會多說多錯,為了安穩,她有時候甚至連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br> 她掌握不好這個度,齊程會被她越推越遠,他這樣的人,想再重新靠近估計就很難了。</br> 她弄不好真的會弄巧成拙,尤其是齊程這兩天的報告數據并沒有明顯起伏,齊鵬又發了一封美國心理醫生給趙醫生的郵件,巨長巨長的英文,全是專業單詞,遲稚涵看不懂,但是覺得心更慌了。</br> 心不在焉導致她這幾天摔跤撞桌角的次數急劇增加,最后發展到切菜都能切到手的狗血程度。</br> 起因只是因為齊程路過的時候問了一句中午吃什么。</br> 她就直接一哆嗦把菜刀往自己的指肚子上劃了一道,傷口不深,但是血很迅速的就流了出來。</br> ……</br> 作為私廚,在雇主面前切菜劃破手算是大忌,作為女人,在喜歡的男人面前笨手笨腳也不符合她的性格。</br> 所以遲稚涵吸了吸鼻子,很勇敢的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換了個角度繼續切菜。</br> 只是那一把青翠欲滴的芹菜,被血染成了恐怖片效果。</br> ……</br> 遲稚涵抿嘴。</br> 眼睛余光看到去而復返的齊程手里拿著醫藥箱,面無表情的站在她身后。</br> “……你會不會暈血?”下意識捂住傷口,腦子里開始回放那些注意事項,生怕他病發。</br> 齊程搖頭,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br> 松口氣,卻還是沒有遵循心意厚著臉皮伸出手指,只是拿過了齊程的醫藥箱,閃到一邊先給自己消毒然后貼上創口貼。</br> 剛開始做菜的時候經常出現這種事故,她處理起來很熟練,甚至還給自己裹了一層保鮮膜預防待會燒菜的時候進水。</br> 齊程一直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看著,直到她處理完轉身打算重新洗菜切菜的時候,迅速的走過來,拿走她的菜刀,順便很順手的把她手里血淋淋的菜丟到垃圾桶。</br> 靠的很近。</br> 拿菜刀的時候還碰到了她的手。</br> 遲稚涵臉紅了,心跳加速,感覺自己狀況不對只能低下頭問了一句:“你干嘛?”</br> 說完之后臉更紅,明明是指責的語氣被她這樣說出來簡直像在打情罵俏……</br> 穩定的感情這種東西似乎真的不太適合她這樣的花季狼性少女……</br> 齊程神色復雜。</br> 遲稚涵已經這樣好多天了,低著頭看不到她的臉,但是只看她的耳朵就知道現在應該是在面紅耳赤。</br> 只要他靠近或者和她說話,她就會這樣。</br> 所以這幾天,遲稚涵很努力的一直和他保持兩米左右的距離,跟同級磁鐵一樣,靠近一點立刻彈開。</br> 一開始以為是趙醫生又說了什么。</br> 可遲稚涵真的不像是趙醫生說了什么就能臉紅成這樣的個性,而且,她也藏不住話。</br> 他甚至有點擔心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時間久了,所以也變得不習慣和人靠近或者接觸,但是看她和安保還有每天來清潔一次的阿姨相處的倒是非常和諧。</br> 而且這段時間,她外出的次數也挺多,完全不像是社恐的癥狀。</br> “為什么臉紅?”百思不得其解后只能直接問。</br> 低著頭的遲稚涵馬上像踩著尾巴的貓一樣一蹦半天高,嚇得都結巴了:“我我我我,我臉紅什么?你你你你你,你別亂說!”</br> ……</br> 于是齊程的神色變得更加復雜。</br> 她確實是有事,只是他猜不透是什么事。</br> 那天那句心疼之后,她非常明顯的努力和他劃清界限,他猜測大概是因為血壓的原因。</br> 本來以為她這種個性,忍一兩天就會自動忽略醫生的警告一切恢復原樣,但是這一次,她堅持了很久。</br> 久到他心里開始悶悶的難受。</br> “在你手好之前,點外賣吧,安保那邊有聯系電話。”說完之后就自動退到了兩米以外。</br> 她似乎開始排斥他的碰觸。</br> 和家里人一樣,一開始急于想碰他給他安慰,發現他有了這樣的幻覺后,就產生了陰影,不敢碰,碰了之后就會立刻道歉。</br> 遲稚涵也是這樣,不得已碰到也會迅速的查看他的表情。</br> 所以為了讓她自在,他干脆就離得更遠,也不想解釋幻覺這東西,并不是百分之百一定會出現的,有時候甚至是等到碰到的人道歉后才突然想起來。</br> 相比那樣的疼痛,他倒是更愿意在不舒服的時候被抓著手。</br> 只是家里都是男人,唯一的齊寧有時候甚至比齊鵬還男人。</br> 大家都沒有病痛的時候讓人安慰的先例,他也不習慣主動尋求慰藉,發病之后,就更是不可能。</br> 齊程微微擰眉。</br> 他不喜歡遲稚涵這樣的轉變,但是……就和他的病一樣,轉變和惡化,都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br> 不想再看到她低著頭紅著臉的局促樣子,所以索性離得更遠,雖然看到她被切到手又自己包扎的樣子,他忍了很久才忍住沒有上前。</br> 她包的比他好,她向來,可以很好的照顧自己,不像他。</br> “你必須少油,又不能吃外賣。”緩了下心跳,回復平靜的遲稚涵后知后覺的覺得手指開始痛,甩了一下嘶了一聲,然后看到齊程又往后退了兩步。</br> “安保那里有食療的外賣。”齊程邊退邊回答,臉色因為遲稚涵的疼痛表情變得有些差。</br> “之前每天早上會過來的那個劉阿姨呢,好久沒看到了。”遲稚涵又皺皺眉,覺得齊程這樣邊說邊后退的樣子很怪異,往前走了兩步。</br> “劉媽媽是我姐的婆婆,現在在幫她帶孩子吧。”齊程又后退。</br> ……</br> “……我不放心外賣,沒事,小傷。”意識到齊程一直在往后退并且臉色越來越差之后,遲稚涵轉身,若無其事的開始繼續做菜。</br> 他會不會真的暈血,或者對傷口敏感之類的,總覺得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br> “你要是不舒服先去看看書或者睡一覺?”低著頭挑菜籃子里剩下的芹菜,遲稚涵眼角余光一直在觀察齊程,“或者畫畫?”</br> “外賣。”齊程固執的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皺著眉看她繼續挑菜的樣子。</br> “……外賣做的肯定沒我做的好吃。”遲稚涵抬起頭笑,揚了揚手里的芹菜,“很快的。”</br> 中午的菜單是鮮蝦香芹粥,粥已經熬好,她要做的也只是把芹菜切末備用而已。</br> “外賣。”齊程仍然堅持,說話變得簡短,額頭開始出汗,“必須外賣。”</br> ……</br> 遲稚涵愣了下,回頭。</br> 距離太遠她只能感覺到齊程的身體在抖。</br> “怎么了?”這下真的有些急了,也顧不了什么安穩直接就走近想看看齊程的臉色。</br> 齊程跟著迅速后退,一直保持著距離,因為退的太快,還撞到了書桌角,聲音很響,但是他毫無反應。</br> “你不要動。”遲稚涵知道自己語氣不對,那聲撞擊聲太響了,她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腿肯定淤青了,可是他還在往后退。</br> 他沒有躲避光線,也沒有迅速的回到床上把自己裹起來,那么他最典型的自閉癥狀應該沒有復發。</br> 但是他額頭有汗,臉色發白,身體有很輕微的抖動。</br> 遲稚涵迅速的開始回憶病例。</br> 可是沒有,齊程一個人住太久,很多時候發病都是因為血壓心跳預警后才有人趕到,趙醫生在這方面的記錄這幾年已經很不詳細。</br> “齊程,不要動好不好。”越來越慌的遲稚涵下意識的語氣放軟,終于在齊程退到床邊的時候,成功的讓他站定。</br> 遲稚涵松口氣,苦笑。</br> 她居然嚇得有些腿軟……</br> “你是不是怕傷口?”走近之后發現他果然一頭的汗,脖子上也都是細細密密的水珠,她把自己受傷的手往口袋里一縮,咬著嘴唇猶豫要不要幫他擦汗。</br> 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去脫他褲子看他腿上的淤青……</br> 齊程搖頭,不說話,卻在她靠近的時候下意識的往后仰了仰。</br> “……怎么了?”這個動作太明顯了,遲稚涵意外,為了驗證,她又往前靠了一點。</br> 齊程這次沒動,只是呼吸聲粗了,手下意識的想抓住褲腳。</br> 正好是剛才撞到的那一邊。</br> 遲稚涵也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攔,然后發現自己的手被他很迅速的拽緊。</br> ……</br> 遲稚涵眨眨眼。</br> 抬頭看到一頭冷汗的齊程,固執的,帶著委屈的抓著她的手,像是忍了很久好不容易如愿以償的孩子。</br> ……</br> 被他這樣的眼神看的心里揪揪的痛。</br> “到底怎么了?”聲音更小,遲稚涵發現自己已經在意識到不對之前,用手幫齊程擦了汗,直接的皮膚接觸。</br> 咬牙,懊悔不已。</br> “怎么辦,你一會如果很痛的話吃止痛藥有用么?”眼眶都有點紅,她擦了不少地方,額頭,脖子,似乎還有臉頰……</br> “不用。”齊程終于開口,嗓子暗啞,接著又重復,“不用。”</br> 手還是被他拽著,遲稚涵不想掙脫。</br> 身體靠的很近,近到她能感覺到齊程身上毛衣的觸感,柔軟的,帶著他的體溫。</br> “外賣好不好?”這個男人固執的,抓住自己發病前的問題又問了一次。</br> ……</br> 遲稚涵閉眼。</br> 她可能,安穩不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