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記者發布會的時候,遲稚涵拒絕入鏡。</br> 原因是她的眼睛真的變成了核桃……</br> 其實一開始還是能忍的,雖然齊程這個婚求的猝不及防,但是用上了敷眼貼之后她基本就已經止住了。</br> 問題是齊程還來了第二波。</br> 兩人都冷靜了之后,他嘴里咬著遲稚涵給他做的低熱量磨牙棒,很認真的問她:“我以后應該叫你老婆還是囡囡?”</br> ……</br> 然后好不容易止住哭的遲稚涵拽下敷眼貼開始嚎啕大哭。</br> 她也對自己的哭點很無奈,但是聽齊程用那么溫柔的嗓子喊她囡囡的時候,她心里面有一塊地方裂了。</br> 那片空洞荒蕪,曾經被親人拋棄的地方。</br> 然后徹底止不住。</br> 在齊程崩潰到開始上網給她搜笑話哄她的時候,哭到了最高潮。</br> 然后停不下來一直哭到監控儀開始唱上學去。</br> “我瞎了。”找個幾個抱枕坐在書桌下面抬頭望著齊程的遲稚涵宣布,兩只眼睛腫到發亮,“我會坐在這里陪你參加記者會,抱著你的大腿給你愛的鼓勵。”</br> ……</br> 齊程嘴角抽了抽。</br> 她今天是肯定不會入鏡了,因為據說她是百萬粉絲的微博博主,需要有點偶像包袱。</br> 他也沒料到求個婚而已,第二天他老婆的臉就腫成了豬頭……</br> “不用在這里陪我,我沒事。”他真的一點事都沒有,本來有的那么一點點緊張,也被昨天求婚消耗完了。</br> 誰扛得住老婆在戴上戒指的那一刻開始,嚎啕大哭四個多小時……</br> 他覺得自己心理已經被遲稚涵鍛煉的非常健康……</br> “我不陪著你會被你姐扣工資。”小媳婦一樣的遲稚涵把腫眼泡撐開一條縫,“你老婆特別缺錢。”</br> “……”齊程抬頭看了眼監控,對面仍然人來人往的調整各種儀器攝像頭,離記者會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你打算以后一直用這個借口堵我?”</br> 被齊寧扣工資,已經快要變成遲稚涵懶得想理由時候用的萬能借口,他想問很久了。</br> “……說起來這個問題我也有點擔心,我們真結婚了我還是繼續做你的私廚么?”遲稚涵直起腰,“還是像以前一樣做私廚外賣,偶爾被人包一兩周?”</br> 賺自己家老公的錢總是前門出后門進的感覺……</br> 更何況齊程他真的把他們之間所有財產都簽上了兩個人的名字……包括她的債……</br> “做私廚外賣的話,我白天可能會都不在家……”遲稚涵微微蹙起眉頭,“而且被人包走,你可能會有一兩周時間看不到我。”</br> “……”齊程抿嘴,他現在最聽不得的一句話就是看不到她,幾乎到了厭惡的地步。</br> 而且什么叫做被人包走。</br> “只是開發菜譜錄視頻呢?”齊程也跟著蹙著眉頭想。</br> “會餓死。”遲稚涵白了他一眼,從腫眼泡的瞇縫中做出這樣的事其實難度挺高,“微博給我的提成很少,開發菜譜的成本又高。”</br> “而且這件事你們幫不了我什么忙,提高提成或者出開發菜譜的成本的話,就又變成自家人賺自家人的錢了,總是有點不甘心。”遲稚涵低頭,“算了我再想想。”</br> “除了被人包走幾個星期,其他的都行。”齊程拍拍她的頭,“私廚外賣可以到對面做,你不做飯我吃什么?”</br> “……”她總覺得齊程好了之后,理所當然了很多。</br> 抱住他的腿點點頭,打了個哈欠。</br> “睡會吧。”齊程到底還是心疼她哭了一個晚上,“記者會就一個小時,開完我叫你。”</br> “監控儀……”遲稚涵抓住他的右手,十指緊扣,不想抬起自己的豬頭臉破壞氣氛,撓了撓他的手心,“我一直在哈,不爽了我幫你拔電源。”</br> “好……”齊程眼彎彎的笑了。</br> 拉過放在躺椅上的毯子蓋住她半邊身體。</br> “敷眼貼貼著。”拍拍她的臉,看她皺著眉頭齜牙咧嘴的把冰涼的眼貼套上,然后嘟囔了一句枕著他的腿閉眼休息。</br> 齊程低著頭,耳邊的耳麥開始倒數的時候,他正幫遲稚涵把碎發捋順,因為太過眷戀她臉頰柔軟的觸感,愣了下神。</br> 結果,記者會召開的第一個畫面,就是澄乙兼齊家二少柔情似水的抬頭,對著鏡頭眨了眨眼睛,因為突然,所以貼的很近,近到可以看到他長而卷翹的眼睫毛,以及淡色的琥珀色眼瞳。</br> ……</br> 部分女記者紅了臉,直播平臺已經一片狼叫。</br> 然后……齊寧好不容易讓蘇秋扭轉到正題的話題,又偏了。</br> 一開始還挺正常,幾個大媒體的記者是齊寧事先安排好的,問的都是和集團生意相關的問題,諸如對此次因為他導致的股票波動有什么看法,對于集團目前最被看好的的兩個部門有什么戰略部署,他的身體是否能扛得住這樣的壓力等等。</br> 齊程回答的很官方也很簡單,不過他聲線溫和,說話的速度不快,哪怕臉上笑容很淡很疏離,也讓人覺得他是個性格安靜但真誠的人。</br> 記者問問題的聲音都不由自主的小了一些,慢了一些。</br> 遲稚涵一直沒動,直到有記者介紹齊程公開一下他的治療情況的時候,她才摘下眼貼去看齊程手上的監控儀。</br> 齊程聲音仍然平穩,鏡頭外面的手跟摸小狗一樣的摸了摸她的頭。</br> ……</br> 遲稚涵臉有點紅。</br> 他還真的一點都不緊張……</br> 真的……變了好多。</br> 集團和身體的幾個關鍵性問題問完,下一部分本來應該是澄乙的問題,漫畫和財經之間的距離有些遠,那幾個主流記者安靜了下來,一個年輕的女記者舉起手,臉微微有些紅,開場白就是:“澄乙老師您好,我是您的忠實粉絲。”</br> 現場起了一陣善意的哄笑,女記者年紀輕,臉就更紅了。</br> 遲稚涵感覺齊程也微微笑了一下,抬頭,看他果然一臉笑意。</br> “我想問問您,下一本漫畫的題材是什么?能夠透露一下么?”女記者似乎鼓足了勇氣才問了出來,尾音都飄了。</br> “可以。”齊程用了更溫和的語氣。</br> 遲稚涵不自覺的撅了撅嘴,伸手摸索著在書桌上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打算打開看看直播彈幕。</br> 齊程停住,忍著笑意看著遲稚涵撅著嘴巴閉著眼睛在桌面摸索了半天摸到了手機,小心翼翼的往桌下拿。</br> 然后低著頭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抱著手機開始看彈幕。</br> 委屈的跟小狗一樣……</br> “……抱歉。”停頓太久了,那個站著的女記者越來越局促,“我下一本漫畫的主題會是抑郁癥。”</br> 遲稚涵正在刷彈幕的手停住,抬頭看他。</br> 他也正好低頭,笑的溫柔。</br> “會以您自己為原型么?”女記者聲音更抖了,彈幕更是一片啊啊啊的刷屏。</br> “不會,具體的大綱我還在和編輯商量。”和回答集團問題不同,齊程對漫畫的回答更親和更詳細一些。</br> 所以,導致后面的問題開始變味。</br> 最開始是有人問齊程喜歡吃什么,然后過渡到了血型,星座,甚至喜歡的女孩子類型。</br> 齊程所有的回答都一樣,抱歉,這是隱私。</br> 但是這六個字說的太溫和,彈幕開始刷各種各樣的隱私問題,而主持直播的主持人把這些問題分發下去,一堆記者都開始躍躍欲試。</br> ……</br> 遲稚涵在桌子底下,內心咆哮。</br> 當她死的么!你們看上的這家伙有主了!老子手上的鴿子蛋看到沒有!</br> 氣憤不平,她拿起手機前置攝像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眼睛,然后默默的鎖屏。</br> ……</br> 算了,她覺得自己還能忍。</br> “大家最好能抓緊這一個小時的時間。”監控器里傳來了蘇秋的聲音。</br> 遲稚涵松口氣,總算還能有人幫她。</br> 結果蘇秋下一句帶著笑意:“齊二少的社交恐懼癥還在康復中,這樣的采訪機會以后都不會再有了,所以最好問一些關鍵的。”</br> ……</br> “之前遲稚涵的采訪您看了么?”問問題的女記者看起來年紀三十出頭,整個采訪都沒有□□味,所以她嘴角和其他人一樣帶著笑。</br> “沒有。”齊程搖頭,“她不讓。”</br> ……</br> 遲稚涵面無表情的看著彈幕刷過去一片23333。</br> “粉絲和網友對你們的戀情很好奇,能給我們透露一下么?”這是那位女記者的第二個問題,做好了他又會用隱私這六字真言回答的準備,已經開始準備問第三個問題。</br> 沒想到齊程沉默了一下,繼續用他溫和的聲線,很清晰的回答:“我昨天跟她求婚,成功了。”</br> ……</br> 遲稚涵火速抬頭,然后呯得一聲撞到桌角,沒忍住哀嚎了一聲。</br> 聲音很響。</br> 眾人都沒有回過神,鏡頭里的被采訪人就已經不見了。</br> “你怎么撞的啊?”跟著鉆到桌子下面的齊程不可思議,這張辦公桌巨大,怕她撞到頭,他手一直放在離她近的那個桌角上以防萬一,結果沒想到她居然直接撞到了另外一邊。</br> “你怎么什么都說啊!”遲稚涵痛得眼冒金星,“這就不是隱私了么?”</br> “……不能說么?”齊程問的有些慢。</br> “……”遲稚涵的后腦勺正被他的大手護著一下下的揉,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敏感的覺得他僵硬了一下。</br> 她要怎么解釋自己只是害羞過度……</br> “不是不可以……”遲稚涵抓住他的手,抬頭。</br> 果然,齊程的嘴抿了起來,眼底淡淡的,情緒不佳。</br> 他不是什么都會說出來的人,相反,他看似溫和其實和人之間的距離很疏離,反常的把求婚成功說出來,說的時候,還帶著笑。</br> 真心的分享喜悅的樣子。</br> “我只是害羞。”遲稚涵紅了臉,“你又想到哪里去了?”</br> 齊程仍然抿著嘴,但是表情緩和了一點。</br> “痛。”遲稚涵又把他的手放到后腦勺。</br> “……蠢。”齊程鼻子出氣。</br> “你以前都不會這樣說我的。”遲稚涵聲音很委屈。</br> “也說,心里說。”齊程反駁,語氣里終于有了些笑意。</br> “在那么多人面前說這個很害臊的啊……”遲稚涵小貓一樣撓了他一下。</br> 齊程嘴唇終于不再抿著,眉心松開。</br> 他基本好了,所以能感覺得到遲稚涵對待他的敏感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br> 像剛才那樣,輕描淡寫的解釋一句,然后就開始聊其他話題,真的等他放松了,才會撒嬌一樣抱怨兩句他的敏感。</br> 很適合他的處理方式,負面情緒出來的時候往往只是一個瞬間,打個岔冷靜下來就會知道自己又鉆了牛角尖。</br> “還有,你不是在開記者會么?”被齊程帶笑的眼神弄得暈乎乎的遲稚涵終于覺得自己為什么從剛才開始就感覺怪異了。</br> “嗯。”齊程點頭。</br> “……還沒結束?”遲稚涵開始驚悚。</br> “我不知道,沒聲音了。”他急著下來看她撞得怎么樣,跟她一樣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況。</br> ……完了完了完了。</br> 遲稚涵動作迅速的從桌子下面鉆出來盯著電腦屏幕。</br> 記者們走了,只有蘇秋留下來正在百無聊賴的修指甲。</br> “齊程蹲下去那一刻我就讓他們先走了。”蘇秋咧嘴,笑得遲稚涵脊背一涼,“不過直播還開著,這套設備收音效果真好。”</br> ……</br> …………</br> “還有,黑咖啡可以消腫。”蘇秋背上包包準備走人前補充了一句。</br> “哈?”遲稚涵覺得自己頭頂已經開始冒青煙。</br> “眼睛。”蘇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對她拋拋媚眼。</br> 然后扭著腰去關了直播,關了監控。</br> “啊啊啊啊啊!”遲稚涵轉身抱著齊程又叫又跳,“我要移民!我要找個洞把自己活埋!”</br> 剛剛就瞥了那么一眼,直播彈幕全是哈哈哈哈,沒出息啊,求個婚眼睛腫成這樣;或者臥槽我一直在想澄乙大大是不是養了狗,采訪全程都在低頭笑,搞了半天老婆躲在桌子下面么!騷操作啊!</br> ……</br> …………</br> “不行,這個直播我們以后也絕對不能看。”遲稚涵拽著齊程的襯衫說的嚴肅認真。</br> “好。”齊程臉上笑意彌漫,忍不住壞心的落井下石,“這次我姐姐可能真的會扣你工資。”</br> “……你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遲稚涵覺得自己心都在滴血。</br> “我以前只是沒說出來。”齊程笑著摸她的頭。</br> 能說出來,真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