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我》</br> 2020.1.12文/一只甜兔</br> 初春,絲雨如塵,嫣香碎落。</br> 朦朧不散的雨絲讓整座初城看起來都浸在淡淡的霧氣之中,空氣中帶著凜冬過后余下的寒,樹梢枝葉輕輕顫動。</br> 盛青溪低垂著頭,大半張臉都埋在柔軟的圍巾之中,隱隱可見纖長濃密的睫毛和裸露在外那一小塊瓷白的肌膚。</br> 經過路邊的早餐鋪子時撲面而來的熱氣在這一瞬間驅散了寒。</br> 此時時間還很早,路上走著的學生零零散散,他們都穿著初城一中的校服。</br> 唯有盛青溪穿著純白的毛衣走在人群之中,她纖細而安靜,悄無聲息。</br> 當旁人都拿出校園卡刷卡進校門的時候,盛青溪在被門衛叔叔攔下之前就從書包里拿出了轉學證明,細白的指尖拿著那一張薄薄的紙。</br> 路過的學生無意間瞥了一眼盛青溪抬起的臉,忽然怔住。</br> 少女素凈白皙的小臉上那一雙杏眼水潤黑亮,細碎的光芒里帶了一絲柔軟的意味,瓊鼻之下嫣紅的唇色似乎是這朦朧暗沉的天里唯一的亮色。</br> 而且,她看起來太乖了。</br> 像那只經常從學校后門里溜進來的雪白的小奶貓,乖巧又漂亮。</br> 男生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等他再回過神來眼前哪里還有少女的身影,放眼望去都是一水溜的校服,藍白相間。</br> 他狐疑地撓了撓頭,這大清早的,他不會沒睡醒吧?</br> -</br> 行政樓,教導處。</br> 一中的教導主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叫趙書月。她很注重自己的外表,從頭發絲兒到腳上穿的鞋都透露著一股精致的意味。</br> 桌上的花瓶里放著新鮮的花束,窗邊放著幾株飽滿玲瓏的多肉,整個辦公室看起來一塵不染。</br> 這是一個對生活充滿熱情的人。</br> 趙書月正低著頭看著盛青溪的資料。</br> 盛青溪不動聲色地收回自己的眼神,她捏了捏指尖,告訴自己,這個習慣要改。</br> 趙書月抬眸掃了盛青溪一眼,妝容精致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說話的語氣卻很溫和:“我姓趙,你可以叫我趙老師。你的資料我看了,你的成績不說在二中,不管去哪個學校都是都是最好的。我知道校長已經同意了你的轉學手續,我還是想問一下,你為什么想來一中?”</br> 為什么想來一中?</br> 盛青溪抬眸看著趙書月,她的聲音輕而軟,但說出的話卻讓這個見慣了風風雨雨的中年女人怔住,她緩聲說——</br> “我喜歡的人在一中。”</br> 趙書月還未說話門口就傳來了古怪的聲響,伴隨著一聲低低的咒罵:“臥槽,你壓著我了。滾滾滾,離我遠點兒!”</br> 趙書月面色微變,她起身:“你等我一分鐘。”</br> 說完她就越過盛青溪朝著門外走去,盛青溪轉頭看去,門開的瞬間她對上了兩雙好奇的眼睛。</br> 但門隨即就關上了。</br> 門外。</br> 趙書月揉了揉眉心,她無奈地看了這倆臭小子一眼,不客氣道:“剛開學就來我教導處報到了?說吧,這次又是什么事?”</br> 何默和謝真悄悄對視一眼,隨即何默用胳膊肘推了推身旁的謝真,示意他趕緊的。</br> 謝真是個體重接近兩百斤的小胖子,被何默這么一推身上的肉都抖動了兩下。他輕咳一聲,試探著問道:“趙老師,不是上學期期末的時候您說讓我們開學來找您嗎,您..這就忘了?”</br> 趙書月被謝真這么一提醒才想起來這件事,她被里面的小姑娘給整懵了,一時竟忘了這事。</br> 她擰著眉思考了一會兒:“你們先在這兒等一會兒,等我叫你們了再進來。要是時間來不及就先回去教室,開學第一天不要遲到。”</br> 謝真和何默忙點了點頭:“老師您先忙。”</br> 等趙書月關門進去了他們才湊在一起嘀嘀咕咕。</br> 謝真:“默子,你剛才看見沒?里面有個仙女!”</br> 何默:“我又不瞎!”</br> 謝真:“那你剛才聽到仙女說什么沒有?”</br> 何默:“我又不聾!”</br> 謝真:“可真猛啊,你說仙女喜歡的人會是誰?”</br> 何默:“我怎么知道!”</br> 就在何默和謝真吵吵嚷嚷的時候,趙書月也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坐下。</br> 被這兩個人一打岔她也緩過來一點兒,她看著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問道:“那你來一中是為了...?”</br> 盛青溪和趙書月對視一眼,解釋道:“我不打算在高中的時候談戀愛。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我..我想離他近一些,我不會給學校帶來困擾,我會為我自己的人生負責。”</br> 趙書月眼神微凝,她剛剛看過盛青溪的資料。這個女孩這樣的成長環境注定她比同齡人都成熟許多。想來她是仔細思考過,并不是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做的事。</br> 畢竟普通孩子哪會兒老師問她為什么想來這個學校的時候回答說因為自己的喜歡人在學校。</br> 趙書月心里隱隱有一種微妙的感覺。</br> 既然校長都已經同意了,趙書月也不想再做多余的事。她叮囑道:“你的班級是高二六班,在三樓的最右側。你的班主任姓蔣,負責教你們數學,你去他的辦公室拿你的校服和教材,辦公室就在樓梯口。”</br> 盛青溪輕聲道謝:“謝謝您。”</br> 趙書月點頭:“好,那你先走吧,出去后先不用關門。”</br> 盛青溪緩步向門外走去,如今的身體還很青澀,她用了一段時間來調整自己的狀態。她盡量讓自己像十七歲的她。</br> 十七歲的盛青溪,對她來說,太過遙遠。</br> ...</br> 盛青溪開門之后目不斜視地經過了何默和謝真,但她的腦子里已經下意識地冒出了他們的成長背景和社會關系。</br> 不光是現在,還有以后。</br> 盛青溪抿了抿唇,這對現在的她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有些東西已經深入骨髓,這是她的職業習慣,很難改。</br> 等走遠之后盛青溪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br> 不僅是盛青溪松了一口氣,站在辦公室門口的何默和謝真也終于可以正常呼吸了。剛才仙女經過他們的時候他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br> 何默拍了一下還盯著人家背影不放的謝真:“回神了,人都走了,別看了!”</br> 謝真猛然回頭總結道:“默子,這妹子比我們校花還夠勁,太他媽純了。我一定要去打聽到這是哪個年紀哪個班的轉學生。”</br> 何默翻了一個白眼:“走了,趙姐在瞪我們了。”</br> 趙姐是他們學生私下里對趙書月的稱呼,別看趙書月看著兇,其實她最好說話不過了。</br> 謝真和何默一前一后往辦公室里走去,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br> 趙書月見慣了他們走路沒個正經的樣子,此時她也懶得說他們。她直接問:“上學期林燃是怎么回事?他狀態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差?”</br> 一說到林燃,平日里話最多的兩個人忽然都閉口不言了。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字來。</br> 沉默的氣氛在辦公室里蔓延。</br> 趙書月也不著急,就這么等著他們開口,看誰能耗得過誰。</br> 最后謝真實在是憋不住了,他努力在自己肉乎乎的臉上做出一個為難的表情:“趙老師,燃哥的事,你知道的,我們哪敢問。”</br> 何默給趙書月使了個眼色:“老師你懂我們吧?”</br> 趙書月:“......”</br> 她懂個屁懂!</br> 趙書月嘆了口氣,擺擺手:“都回去教室吧,今天難得來這么早。”</br> 謝真和何默聽了忙打個招呼就往外溜,走之前還很有禮貌地替趙書月帶上了門。等走遠了這兩個人才敢小聲交談。</br> “阿真,燃哥整個寒假都在你家車行里泡著?”</br> “嗯,天天帶著煙煙那個小丫頭。那小丫頭在樓上寫作業,燃哥就在下頭搗鼓他的寶貝車,晚上天天和我哥一起出去飆車。”</br> “他過年回去沒有?”</br> “沒呢,在我們家吃的年夜飯,吃完就帶著煙煙走了。”</br> “你說這都什么事兒,好好的這是怎么了?”</br> “不知道,還沒放假那會兒他就突然變成這樣了。”</br> ...</br> “茲——”</br> 摩托車急速剎車,高速旋轉的輪胎驟停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響聲。</br> 寬松的校褲包裹著少年修長勁瘦的腿,底下的球鞋干凈地像空中軟綿綿的云朵。</br> 他漫不經心地拿下頭盔輕甩了甩頭,黑色的碎發隨著他的動作往一旁散開,露出少年凌厲的眉眼。</br> 少年的眼眸很黑,黢黑的瞳孔里沒什么情緒,很空。往下的鼻梁高挺,角度精致的像是被匠人細細雕琢的藝術品。只下面的薄唇不太高興地緊抿著,唇線微微向下壓。</br> 林燃長臂一伸就把后座小雞仔似的林煙煙抱了下來。</br> 林煙煙已經習慣了她哥哥的風馳電掣,落地之后她乖乖地背著小書包和林燃道別:“哥哥,我到了。你快去上課。”</br> 林燃盯著這還不到他胸口的小丫頭看了半晌,忽然道:“有什么事就給哥哥打電話,知道嗎?放學了老實在教室等著,我來接你。”</br> 少年的聲線清澈低沉,但說話的語調卻很冷漠,只看向林煙煙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柔軟。</br> 林煙煙點點頭:“知道了,哥哥。”</br> 林燃一直看著林煙煙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里才騎車離開。初城一中有兩個分部,初中部和高中部,不過一分鐘他就肆無忌憚地把摩托車停在趙書月的車旁。</br> 校服松松垮垮罩在少年肩頭,拉鏈只拉了一半,身上斜挎了一只黑色的包。</br> 林燃雙手插兜,表情淡漠,邁著步子朝三樓走去。</br> 盛青溪抱著她的校服和教材走出了辦公室。</br> 一個邁著跨步上樓。</br> 一個慢吞吞地轉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