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點,屋內只亮著一盞臺燈。</br> 盛青溪穿著淺粉色的睡衣坐在書桌前,她正拿著鉛筆在素描紙上畫線稿。耳機里是宋詩蔓嘰嘰喳喳的聲音:“小溪,你真的和你們老師說好了嗎?他會和我們班主任去說嗎?”</br> 盛青溪笑了一下:“嗯,我和蔣老師說好了。他說明天就去和你們班主任說,快的話我們明天就能去自習室了。”</br> 宋詩蔓興奮道:“我從來沒去過,去自習室我以后就能早點回家了。啊啊啊啊啊我好開心!”</br> 盛青溪看了一眼時間:“詩蔓,這個點該去睡覺了。”</br> 宋詩蔓似乎在床上滾了幾圈,好一會兒她悶悶的聲音才從被子里傳出來:“我馬上就睡覺了。小溪你什么時候睡?”</br> 盛青溪低聲道:“我做完這些筆記就睡。”</br> 宋詩蔓應了之后就掛了電話。</br> 盛青溪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窗口,那里晾著林燃的外套。</br> 燈光下,盛青溪一筆一畫勾勒出林燃的輪廓,他向上躍起的時候眉峰微揚,眼神中的光芒很亮,唇線微微緊繃著。</br> 他上身的力量幾乎都集中在手臂上和腰間,他上臂的肌肉隱隱鼓起,衣袂飛揚間能看到他勁瘦的腰,腹肌線條漂亮又流暢。</br> 盛青溪就這樣畫著,讓她幾乎忘了時間。</br> 等她畫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她默默地劃去了明天的晨跑計劃改到明天晚上。</br> 盛青溪把素描紙放進文件夾里,文件夾就放在桌上,她明天要帶去給宋詩蔓。</br> 她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就關了燈上床躺好,黑暗總讓她有一種安全感。她側身抱住枕邊的娃娃又蹭了蹭柔軟的枕頭很快就睡去了。</br> 第二天早上六點,盛青溪抱著文件夾和外套,她叼面包片就往站牌跑。盛蘭的聲音在后面響起:“愿愿!書包里的牛奶記得喝,在學校好好吃飯!”</br> 盛青溪背著對盛蘭揮了揮手,含糊這應道:“我知道了!”</br> -</br> 盛青溪和宋詩蔓約了七點十分在校門口見,此時還早。</br> 113路和以往一樣很空。她咽下嘴里的面包片之后從書包里拿出了盛蘭給她準備的牛奶和三明治,今天的牛奶是草莓味的。她和福利院所有的小朋友一樣,每天都能領到牛奶。</br> 就像小時候一樣。</br> 盛青溪喝牛奶的時候喜歡咬吸管,這個習慣她改了很久都沒能改掉。</br> 她垂眸看了一眼盛蘭給她做的三明治,最近盛蘭注意到了她不怎么吃肉食的情況,今天三明治的火腿只有往日的一半。</br> 翠綠新鮮的生菜包裹著金黃色小巧可愛的蛋黃,鮮嫩的火腿肉在其中若隱若現,香甜誘人的沙拉醬中又帶了一絲酸澀。</br> 這是她的課間操點心。</br> 盛青溪看了一眼就把三明治放了回去,她捧著牛奶小口地喝,晨風很清涼,將道路兩旁輕淺的花香送到空曠的車內。</br> 春天到了。</br> 七點整盛青溪下了車。</br> 她坐在站牌邊的椅子上等著宋詩蔓來,可她一直等到了七點半宋詩蔓還是沒有來。</br> 盛青溪手里拿著寫著英語單詞的小冊子,她背幾個就要抬頭看一眼。</br> 當林燃的車在校門口停下的時候看到就是盛青溪一個人傻傻坐在站牌邊的模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br> 林煙煙瞅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林燃,自己撐著后座乖乖爬了下來。</br> 爬下車之后林煙煙順著視線林燃的視線望過去。她的哥哥,她冷漠無情無理取鬧且單身十七年的哥哥,居然在看一個女孩子。</br> 還是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女孩子。</br> 林煙煙伸出指尖戳了戳林燃:“哥哥,我去教室了。”</br> 林燃這才將視線落到林煙煙身上,他拍了拍林煙煙的腦袋:“去吧,中午哥哥來找你吃飯。”</br> 林煙煙點頭。</br> 等林煙煙走后林燃將車停在了車棚下。他僅有的兩件校服外套,一件在教室里,還有一件就在那坐在門口的小姑娘懷里。</br> 修長的指尖勾著鑰匙圈,他又重新走出了校門。</br> 盛青溪來時學校門口人很少,這半小時間是學生們上學畢竟集中的時間。等到七點半的時候人就開始漸漸減少。</br> 有經過的學生見她坐在這里還奇怪地打量了她兩眼。</br> 盛青溪抿了抿唇,她一時不知道是宋詩蔓臨時有事還是已經去教室了。畢竟她沒有帶著手機上學,如果宋詩蔓給她發了消息她是看不到的。</br> 她小聲地嘆了口氣,打算等到四十分就進校門。</br> 林燃看著盛青溪心不在焉地看著手里的小冊子,她左手拿著這本巴掌大的小書,右手抱著他的校服。還時不時抬頭看著路上根本沒幾個人的馬路。</br> 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盛青溪。”</br> 盛青溪微微怔了一下,她轉頭看向身后。高大冷漠的少年正垂著眸和她對視,他沒有下一句話,只瞥了一眼她懷里的校服。</br> 盛青溪忙收起小冊子,她下意識地把懷里的東西都遞了出去。</br> 林燃接過她手里的校服,除了柔軟的校服觸感之外他還觸摸到了別的東西,似乎是文件夾一類的。</br> 他挑了挑眉,小姑娘嘴上說著不早戀,身體還是很誠實的。</br> 盛青溪仰著頭和他道謝:“林燃,謝謝你的衣服。”</br> 女孩仰起的小臉白凈,晨光輕柔地照在她的側臉上。將她根根纖長分明的睫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她的眼睛很漂亮。</br> 林燃嗯了一聲,抬起手腕,上面的腕表也是個人色彩濃郁的風格。他隨口問道:“還有十五分鐘就要響鈴了,你坐在這里干什么?”</br> 盛青溪回答他:“我在等詩蔓,我們約好在這里見面的。”</br> 聞言林燃嗤笑了一聲,上學期有一段時間宋詩蔓跑到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要給他送愛心早餐,林燃當時沒放在心上。</br> 直到他在他們班值周的風紀委員的記錄本上看到每天遲到的人的名單。</br> 一周六天,宋詩蔓五天都在遲到。愛心早餐他連影都沒見到。</br> 林燃下巴微抬:“你等了她多久?”</br> 盛青溪:“二十五分鐘。”</br> 林燃:“...你打算在這里坐到幾點?”</br> 盛青溪用烏黑水亮的瞳仁地看著他認真地說:“七點四十。”</br> 林燃見她心里有數便不再多言,他低聲:“走了。”</br> 盛青溪見林燃走了之后才重新拿出被她塞進兜里的小冊子,她隱約覺得自己忘了什么事。直到五分鐘后她看到急急忙忙從車里下來的宋詩蔓她才想起來。</br> 盛青溪看著自己除了一本冊子什么都沒有的雙手:“......”</br> 她把素描連著校服一起遞給林燃了。</br> 宋詩蔓喘著氣跑到盛青溪面前,她的臉頰透著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小溪,我昨天太高興了,我就玩得玩了一點。早上..早上我又把鬧鐘按掉了。”</br> 盛青溪搖搖頭,她試探著問道:“詩蔓,那張素描我第二節下課再拿上來給你好嗎?”</br> 宋詩蔓怎么會說不好,她挽著盛青溪的手就往校門口走,邊走邊道:“小溪,我昨天和我爸媽說這件事了。他們說我能考上本科線就讓我留在國內!”</br> 她心滿意足:“那我就不用一個人孤零零地去國外了。”</br> -</br> 一班早讀課。</br> 何默側頭瞄了一眼林燃,他自從早讀課鈴聲一響就一直看著手里的紙,這都過了十分鐘了,他還一直看著。上面到底寫了點什么?</br> 素描紙上的人是他。</br> 林燃垂眸看著他自己,畫上的他充滿了力量和活力,那旺盛的生命力似乎要從畫里噴薄而出。少年的眉眼間都是飛揚的神采。</br> 這是盛青溪眼里的他,鮮活而又生動。</br> 這是林燃第一次確定,盛青溪真的喜歡他。</br> 她眼里的他太過美好了。</br> 林燃忽然嘲諷似地勾了勾唇角,他是死過一次的人,怎么可能會是畫上的林燃。</br> 盛青溪喜歡的林燃,和他并不是同一個人。</br> 畫的最后還寫著一行小字。林燃掃了一眼,他原以為無非就是那些告白的話,但那一行小字又讓他開始懷疑,盛青溪真的喜歡他嗎?</br> 畫的最后寫著——</br> 送給詩蔓。</br> 林燃:“......?”</br> 他又想起昨晚盛青溪和那個男生說的話,她說她要和宋詩蔓一起去自習室。盛青溪到底知不知道她和宋詩蔓是情敵?</br> 林燃沉著臉把這張畫塞回了文件夾里。</br> 八點半,早讀課鈴聲打響。</br> 謝真和何默打鬧了一會兒,剛想趴下就眼尖地瞄到了后門探出腦袋往他們教室看的盛青溪。他下意識地喊:“燃哥,有人找!”</br> 林燃一轉頭就和盛青溪的目光對上了。</br> 他輕哼一聲,拿起文件夾就往后門走。</br> 走到后門他就低頭看向了盛青溪,他的黑眸微暗,問出了一個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問題:“盛青溪,你喜歡我還是宋詩蔓?”</br> 盛青溪懵了一下:“啊?”</br> 林燃:“......”</br> 他不耐地蹙起眉,眸光很淡,唇線不高興地往下壓。看了她好一會兒也不見她應聲,他把文件夾把盛青溪懷里一丟就越過她就走了。</br> 盛青溪不解地眨了眨眼,林燃好像生氣了。</br> 但是他為什么生氣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