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林燃坐在客廳神色晦澀不明看著被拆開的禮物袋。</br> 禮物袋里放著的是一副限量款拳套,漂亮且昂貴。</br> 林燃揉了揉眉心,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他仰頭坐在沙發上,腦子亂糟糟的,一時不知道該拿盛青溪怎么辦才好。</br> 他是從盛開福利院回來的,也是親眼看著盛青溪走進福利院的。</br> 他不是傻子,聯想到之前盛青溪打電話的時候喊的那一句“盛媽媽”,事情已經很明顯了。</br> 林燃滿腦子都是盛青溪是哪里來的錢給他買拳套的。是她從小就攢了很久的錢?還是出去打工賺的錢?她會不會被罵?</br> 林燃忽然又想起那一天晚上他問她的話——</br> “你爸媽沒告訴你,在學校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不要早戀。”</br> 然后她什么都沒和他解釋,就只是乖順地應他:我不早戀。</br> 林燃煩躁地揉了揉發,獨自上了四樓天臺抽了支煙。</br> 即便已是凌晨,整座初城還是未曾入眠。</br> 遠處的華燈閃爍,他望著城西的方向。城西在初城是比較偏的一塊地方,那里都是一些老舊的居民區,離一中很遠。</br> 盛青溪以前是在二中,二中在城西附近。她轉到一中后每天是坐公車來上學的,她每天往返就需要花兩個小時的時間。</br> 這是她甘愿付出的代價。</br> 為了他。</br> 等林燃下來洗完澡之后時間已經很晚了,可他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他睜著眼睛看著虛無的黑暗,滿腦子都是盛青溪。</br> 他有很多拳套,定制的、限量的、別人送的。可沒有一副拳套讓他這樣焦躁不安。</br> 操。</br> ...</br> “毒”俱樂部。</br> 虎牙坐在吧臺前瞥了一眼場內和林燃比賽的幾人,敲了一根煙出來:“都來說說,和那小子比賽有什么感受?”</br> 幾個隊員面面相覷,感受其實很明顯。</br> 林燃他是一個瘋子,比“毒”更瘋。</br> 一個穿著工字背心的腱子肌肉男喝下酒杯里的伏加特才道:“牙哥,我看林燃似乎沒有加入俱樂部的意思。那天‘上癮’的人去的時候聽說他都沒在賽場上露面,今晚也是我們報了名字他才出來開了幾圈。照他今晚的表現來看,估計是對我們俱樂部也沒興趣。就怕他和‘上癮’的人聯合起來演我們。”</br> 如今初城的重機車隊,除了‘上癮’之外沒有人能他們較量。更重要的是最近有新的贊助商在考察初城各個車隊的前景。</br> ‘上癮’和‘毒’的搶人戰已經打了將近一個月。</br> 很顯然林燃是他們爭搶的重點對象之一。</br> 虎牙點燃打火機的動作微頓,這樣的事情以前不是發生過。前幾年他們被‘上癮’擺了一道,兩個車隊的矛盾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br> 不過片刻之后虎牙又笑了起來,他溫聲道:“我聽說那小子有個妹妹,你們找人去‘關照’一下。不過別嚇壞人家小女孩了,適可而止,只是給林燃一個信號。接下來怎么做全看他自己。”</br> 明明是溫和的話語卻讓底下的人不寒而栗。</br> -</br> 連續一周盛青溪都沒能見到林燃,僅有的兩節體育課上林燃也沒有出現。</br> 她有些不安,因為離上一世林煙煙出意外的時間點越來越近了。</br> 初中部和他們的下課時間不一樣,他們沒有晚自習,下午的課程結束之后除了住校的孩子都會選擇回家。林煙煙每天是由林燃接送的。</br> 于是新的一周開始盛青溪就提前和宋詩蔓說了這周她暫時不和她一起吃晚飯了。</br> 宋詩蔓雖然有些不開心但是也沒有無理取鬧,她知道盛青溪應該有別的事要忙。而她最近也專心忙著完成盛青溪每天給她布置的學習任務,她從來沒有那么認真過。</br> 盛青溪太溫柔了,一道題目就算重復講上一百遍她都不會不耐煩。</br> 宋詩蔓沒辦法不去認真對待。</br> 周三下午,這一天是2019年3月20號,距離林煙煙出意外的日子還有兩天。</br> 盛青溪和前兩天一樣下課之后就跑去了初中部附近偷偷看著林燃接林煙煙放學。林燃每天都是提前到的,他就站在樓梯口等著林煙煙。</br> 她探頭看著林燃接過林煙煙的書包,就帶著她往校門口走。</br> 林煙煙仰著頭和林燃說了些什么,林燃伸手揉了揉她的發,但他的面上卻仍是沒有一絲笑容。</br> 但今天與往常不同的是,林燃沒帶著林煙煙去車庫,他們直接往校門口走去。</br> 盛青溪看著他們走出了校門才轉身往回走,她心里卻隱隱有些疑惑,上一世的時候林燃也是每天提早來等林煙煙的嗎?</br> 因為這是林煙煙心里的創傷,所以盛青溪并沒有詳細問。</br> 她對那天發生的細節并不清楚,只知道似乎是和林燃的車隊有關。</br> 盛青溪抿了抿唇,那一天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則林燃不會讓林煙煙陷入那樣的境界里。</br> ...</br> 一中的南門不像西門那樣熱鬧,除了幾家早餐鋪子之外便沒有別的商鋪了。馬路對面是正在開發中的居民區,看去冷清又荒涼。</br> 林燃和林煙煙出來的很早,馬路上除了停著的車幾乎沒什么走動的人。</br> 林燃在走出校門不久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似乎有人跟著他們。他臉色微沉,隨即伸手攬住了林煙煙,他不動聲色地偏頭用余光往后看了眼。</br> 兩個人。</br> 一個光頭男和一個瘦子。</br> 林燃的腳步忽然頓住,前面有一條偏僻的小巷,巷子內傳來金屬敲擊水泥墻壁的聲音,粗糲帶著節奏的響聲不停歇的響起。</br> 巷子內還有人。</br> 估計前面的路口也有人堵著他們。</br> 林燃將林煙煙攬到身側,他壓低了聲音道:“煙煙,一會兒哥哥數三二一。數到一你就往學校跑,跑到保安室去報警,知道了嗎?”</br> 林煙煙驟然聽到林燃這么一句話,她先是懵了一下,但緊接著她就意識到了什么。她不安地喊了一聲:“哥哥。”</br> 林燃不再猶豫,他忽然轉著直直地朝著身后兩個人走去。</br> 同時,他開始倒數——</br> “3。”</br> 一直跟在林燃身后的兩個人見他發現他們了也不奇怪,其中一人還笑了一聲:“牙哥說的沒錯,這小子真的不簡單。”</br> 林燃望著男人唇角邊輕佻的笑容,他內心的邪火一下子就冒了上來。</br> 光頭男粗聲問他:“喂,小子,和我們去見見牙哥?”</br> 瘦子面帶輕浮,語調曖昧:“順便帶上你妹妹。”</br> 林燃的神色已經很冷,他隨后把林煙煙的包丟到一邊。</br> “2。”</br> 對面的兩個人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怔,兩人對視一眼,看林燃的臉色似乎不像是要和他們好好說話的樣子。兩人的臉色皆是一凜。</br> 隨即開始喊人:“強子!”</br> 在他話音落下還不到一秒,對面的少年忽然發難,他抬拳就朝他們攻來,眼角帶著狠厲,腳下的攻勢也隨即跟上上。</br> 林燃頭也不回地喊:“1!”</br> 林煙煙不敢再看,她拔腿就跑。她率先沖過了馬路,與那群人拉開了距離,她的心跳已經超速,她心里又急又怕。</br> 等強子帶人拿著鐵棍沖出來的時候林煙煙已經竄到了馬路對面,他吐出嘴里的煙頭就朝著林燃走去。前方藍白相間的校服隨著少年的動作揚起。</br> 拳腳相觸,場面凌亂。</br> 學校內。</br> 盛青溪越走腳步就越慢,她的直覺讓她不自覺地開始心慌。她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為什么林燃不開車帶林煙煙回家?</br> 他的車明明就停在車棚下。</br> 她的腳步驟然停下,她轉身就往校門口的方向跑去。風將她的黑發揚起,她從人群中穿過,邁動的步子逐漸加快。</br> 此時是放學時間,所有人都在往外走。</br> 所以往里面來的人就格外的顯眼,盛青溪一眼就看到了滿臉蒼白的林煙煙,她正驚慌地往保安室里跑。</br> 盛青溪跑到門口的時候林煙煙還急得說不出來話來,她提聲喊林煙煙的名字:“林煙煙,你哥哥呢?林燃呢?”</br> 林煙煙一雙鹿眼寫滿了驚慌,聞言立即轉頭看她:“哥哥,哥哥在馬路對面,他讓我來報警。”</br> 保安一聽就覺得可能出事了,他立馬拿起電話先報了警。</br> 而門口的盛青溪已經不見人影。</br> 狹小潮濕的巷子內,凌亂的腳步聲和沉悶的撞擊聲混亂的響起。林燃抬腿一腳把撲上來的男人踹到墻角,他隨即側身躲過了從后方砸來的鐵棍。</br> 他用手肘狠狠地往后撞去,他身后的男人悶哼了一聲,手里的鐵棍就掉落在了地上。</br> 此時低聲已經倒了大半的人。</br> 林燃隨后抹了一把唇角邊的血跡。他的一頭黑發已經凌亂,眉峰蹙起,一雙狹長冷漠的眼里隱隱泛紅,下頷線繃得死緊。</br> 掉落在地面上的鐵棍忽然被一只修長的手撿起。</br> 林燃握緊了鐵棍,抬眸地朝著名叫強子的人看去,眼神陰暗。這男人的左眼上有一道疤,他記得這個男人。想欺負林煙煙的人里面就有他。</br> 強子朝地面上啐了一口,他吐出來的大半是血水。林燃很能打,他的實戰經驗并不比他們少,他們六個人都沒能把他攻下來。</br> 昂貴的球鞋踩在巷子里的污水坑里,瞬間便將林燃的球鞋染上了泥漬。</br> 林燃低笑了一聲,揚起了手里的鐵棍。</br> ...</br> 等盛青溪趕到巷子口的時候林燃正拎著強子的腦袋往墻上狠狠砸去,而他手下的人正無力地垂著手,不知道還有沒有聲息。</br> 而倒在地上的光頭男正捂著肚子掙扎著去摸那一根沾著血跡的鐵棍。</br> 他將鐵棍握在手里之后便踉蹌著起身,低罵:“臭小子。”</br> 林燃渾然不在意身后人的舉動,他的耳后驟然響起凌厲的破空之聲。林燃微微偏頭就能躲過這一棍子,可他手下似是失去意識的強子倏地抬手,以手為刃向林燃的頸間砸去。</br> 林燃下意識地抬手擰開了強子的手,這零點一秒的遲疑讓凌于他頭頂的鐵棍有了可乘之機。</br> 林燃躲無可躲。</br> 他等待著疼痛的來臨,臉色都沒變一下。</br> 可就在這時,一只白皙纖細的手從一旁斜出死死地擋住住了朝林燃后腦打去的鐵棍,金屬和□□相觸,發出了一聲悶響。</br> 林燃瞳孔微震,猛然回頭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