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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拳頭不硬,放屁不香

    “學士,蕭總管已經(jīng)走了!”跨過門檻,看著端坐在大堂之上的馬興,程圭拱手稟告道。
    馬興點了點頭,神情卻是有些復雜,極有振奮,卻又有些蕭瑟。
    “學士!”程圭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你我之間,不必吞吞吐吐!”馬興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探頭往外看了一眼,道:“好像要下大雨了呢!”
    “新的安撫使已經(jīng)抵達京兆府了,蕭總管到了這里,卻不去京兆府見蘭相公一面,只怕會為蘭相公所不喜。”程圭道:“學士該勸一勸蕭總管,我看這陜西路上,如果說還有人說的話能夠讓蕭總管思忖一二的話,也就是學士您了。”
    “蕭長卿這是有意而為之,我在延安府,對他是召之即來,看起來是給了我極大的面子,卻也是在試探京兆府的蘭四新,看一看這位新來安撫使的肚量。”馬興搖頭道。“以我估計,蕭長卿到了神堂堡,最多到鹽州,就會停滯不前。”
    “他在等蘭相公相請!不過學士,蘭相公當真請了,蕭長卿就會去嗎?”
    “不會去!”馬興斷然道:“不過蘭四新如果請了,以后與他相處就會更容易一些,如果蘭四新沒有請蕭定去京兆府一會,而是想以上官的名義等著蕭定去拜見他,那以后,二人就難相處了。”
    程圭嘆了一口氣:“要不要提醒一下蘭相公?”
    馬興搖頭道:“不要多事,蘭四新會覺得是你在教他做事,不但會記恨蕭定,連你以后也討不了好。”
    “學士何必把我留在陜西路呢?在下還是愿意跟著您去河北路!”程圭有些埋怨地看著馬興。
    “你跟了我這么多年,該出去獨擋一面了。”馬興道:“這一次你我薦你知延安府,一來是因為這些年來你積攢的功績也足夠任這個職位,二來,也是因為你對這陜西路的情形無比熟悉,有你在這里,不管是蕭定,還是李度,他們都會給你幾分薄面!”
    “那是學士的面子!”程圭苦笑。
    “我的也好,你的也好,我留你下來的用意,你該當清楚,也許會很辛苦,但如果你能維持下來,往后陜西路轉(zhuǎn)動使,甚至安撫使的位子,你不見得就拿不下來。”馬興道。
    “我可沒有這么大的心思!”程圭笑了起來。“學士也不去京兆府了嗎?”
    馬興打了一個哈哈:“蘭四新夠資格讓我去京兆府見他嗎?”
    程圭不由失笑。也是,以蘭四新的資歷、功勞,這位新任的安撫使到了陜西路之后,不管怎么說,都應當來延安拜見馬興,學士召了蕭定前來,又何嘗不是曾了讓這二位來一個巧遇或者偶遇呢?如此一來,二人都不尷尬,很多事情,便也可以擺在桌面上好好談一談了。
    可是不知什么緣故,那位到了京兆府,就不再挪窩兒了。
    馬興自然沒有去見他的道理。
    等到馬興直接去了河北路,延安府的安撫使衙門一眾上下,便都要回京兆府了,實際上這幾天,已經(jīng)有部分官員先行啟程了。
    程圭搖搖頭,這位新來的安撫使出自御史臺,縱觀他的履歷,基本上都是在言官的位置之上升上來的,出外的經(jīng)歷,也就是年輕的時候治理過區(qū)區(qū)一縣而已,這一回安撫整個陜西路,當真行嗎?
    看他來陜西路之上的舉止,程圭卻是一點兒底氣也沒有了。
    陜西路上,現(xiàn)在可是藏龍臥虎呢!
    不說蕭定隔著橫山虎視眈眈,便是陜西路都鈐轄李度,又豈是易于之輩?
    學士拍拍屁股去了河北路,卻把自己丟在了陜西路這個火坑之上,一個不好,只怕就會把自己燒得尸骨無存。
    只是學士對自己恩重,現(xiàn)在學士想要自己在陜西路上替他守著這好不容易經(jīng)營得來的成果,自己也無從推辭。
    卻看看吧!
    如果蘭四新不是一個能成器的,自己最多辭官不做,還去河北路找學士,仍然當自己的幕僚去。
    在蕭定離開延安府的第二天,馬興帶著十數(shù)名護衛(wèi),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延安府,便連自己最親近的幕僚、新任的延安知府程圭也不知曉。
    當天色大亮,得知馬興已經(jīng)走了的程圭,卻也只是嘆息了幾聲,也不去追趕送行,相伴多年,對這位東家的了解已是極深。
    他不需要自己送。
    他只需要自己把事情做好而已。
    馬興知道延安本地鄉(xiāng)紳準備了盛大的歡送自己的儀式,什么萬民傘、脫靴禮之類的肯定少不了。不管這些人是真心實意地感謝自己還是高興送走了馬砍頭,馬興都認為自己不負陜西路上的子民。
    日上三竿的時候,馬興卻是坐在一塊石頭之上,一邊嚼著肉干,一邊從懷里摸出了一封信展了開來。
    那是夏誡夏治言寫給馬興的信。
    如果程圭看到了信的內(nèi)容,一定會大驚失色。
    因為在這封信中,夏誡要求馬興一定要將蕭定留下來然后送到汴梁去。在信中,夏治言說準備讓蕭定任上四軍都指揮使,而西北行軍總管的位置,他準備另派人來。
    把信再看了一遍,馬興微笑了一下,將信撕得粉碎,隨手一揚,無數(shù)的碎末隨風而去。
    蕭定是一把好刀,他在西北之地,遼國上京道,西京道便都要防著他,換了一個人,能做到這一點嗎?
    就算是夏治言派了張超來,最多能做到的也就是穩(wěn)定西北不出亂子,不讓四夷嘩變,想讓這路人馬成為伐遼的助力,那只能是妄想了。
    夏誡一向就不是一個主戰(zhàn)派。對于遼國,他一貫的策略,就是維持現(xiàn)狀。不過以前他被荊王壓制住罷了。崔昂的一場大敗,讓他更加堅定自己的主張。
    蕭定控制了橫山以北,夏治言只看到了內(nèi)里有可能的危險,但卻沒有看到其存在的巨大價值。
    也是,對于夏治言而言,既然不想打遼國,西軍存在的價值就是極小的了。
    至于讓蕭定回去任上四軍都指揮使,這只不過是一個空口許諾了,蕭定的資歷、戰(zhàn)功倒是足夠了,問題是,他的老子可是三司使。怎么可能老子掌著國朝的財政,兒子又把持著汴梁的十數(shù)萬大軍?
    但凡是個合格的官吏,就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夏治言這是想將蕭定弄回汴梁養(yǎng)起來,蕭定真能當上上四軍都指揮使,除非是蕭禹回家抱孫子去。
    對于夏治言而言,一個精于財政的的蕭禹,可比一個擅于練兵的蕭定有價值多了。
    而且,自己到了河北,有西北蕭定的奧援,可是要輕松上許多。必要的時候,自己還可以向蕭定要求幫助,以自己與他之間的淵源,必然也是有求必應。
    夏誡夏治言是一個合格的官僚,更是一個優(yōu)秀的官僚。
    這便是馬興一直以來對夏誡的評價。
    馬興知道,自己說不定有一天也會變成夏誡夏治言那樣的人,但至少現(xiàn)在,自己還有自己的驕傲。
    “學士,走吧!”一名護衛(wèi)牽過來了馬匹,馬興翻身上馬,策馬欲行之時卻又轉(zhuǎn)頭看向西北方向。
    “蕭長卿,我們各自安好吧!國不負你,你不負國,你說過的話,我記著呢!”他喃喃地低語了幾句,一振馬韁,向東而去。
    砰的一聲響,上好的青盞被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變成了一地的碎末,這么一個小小的杯子,可是價值十數(shù)兩銀子,而更可惜的是,這是一整套瓷器,少了一個,一整套也就廢了,不可能再拿出來用了。
    新任安撫使的怒火,讓整個大堂里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蟬。
    蘭四新的怒火來自于剛剛從延安府送回來的消息。
    蕭定來了!參加了馬興的踐行宴,與馬興密談了一天!
    然后,蕭定便走了!
    他已經(jīng)到達了京兆府,整個陜西路誰人不知,那個不曉?現(xiàn)在陜西路上有資格來見自己的官員,都在往京兆府趕。
    可這個蕭定,竟然往這里瞧都沒有瞧上一眼,竟自揚長而去。
    果然囂張跋扈之極!
    都是馬興養(yǎng)將了這些武人,不然這些人怎么會如此無禮!
    仗著老子是三司使嗎?
    仗著自己的軍功嗎?
    這些武痞,就是不能給他們一點顏色,即便是立了功,也得時時敲打,不然尾巴就要翹到天上去了。
    這股歪風要是不殺下去,只怕整個陜西路上的官員都要瞧扁了自己,那些武人,都要踩著自己的脖子拉屎拉尿了。
    自己初來乍到,要是第一把火燒不起來,以后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來人!”他沉聲喝道。
    程圭與李度兩人是結(jié)伴從延安府一起抵達京兆府的。
    他們一個是延安知府,一個是陜西路都鈐轄,蘭四新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他們不是蕭定,自然是要來拜見的,不過兩人剛剛在驛館住下,便聽說了新任安撫使勃然大怒大發(fā)雷霆的事情。
    “德潛兄,聽說了嗎?蘭相公派了使者,帶了文書去召蕭總管到京兆府議事呢?”李度笑吟吟地敲開了程圭的房門,一派看戲不怕臺高的模樣。
    程圭卻是有些惱火:“鈐轄,這可一點兒也不好笑,蘭相公初來乍到,有些事情不清楚,我們應當跟他好好地剖析如今西北狀況,要是蘭相公與蕭總管起了沖突,到時候受罪的還不是我們這些人。”
    “受罪的是你,不是我!”李度冷笑。
    “你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走不了你!”程圭怒道。“我們的拜貼已經(jīng)遞進了安撫使府,以你我之地位,蘭相公應當馬上就會召見,到時候我們一齊陳情,務必要讓蘭相公知曉其中利害。”
    李度笑吟吟的正想說話,外頭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探頭一看,卻是安撫使衙門的衛(wèi)兵急匆匆而來,“得,說曹操,曹操到,看來我們得啟程了。”
    說話間,那衛(wèi)兵已是找了過來,向著兩人一揖道:“不知那位是李度李鈐轄,安撫使有請!”
    屋內(nèi)兩人都是一愕,對視一眼,李度道:“本官便是。蘭相公只召見了我一人嗎?”
    衛(wèi)兵點頭道:“是,蘭相公請李鈐轄相見。”
    “曉得了,本官馬上就去拜見相公!”李度揮了揮手,示意衛(wèi)兵下去:“德潛,這位新來的相公,嘿嘿,有點意思。”
    程圭卻是笑不出來了,這是要給自己下馬威了,嗯,誰讓自己是馬學士以前最信任的幕僚呢?馬學士走了,卻把自己留了下來,新來的安撫使要看得慣自己那才是怪了!
    要不然馬學士也不會跟他說多辛苦的事情。
    大宋的官員,特別是文官,想要不辛苦,那還真是簡單!不過要是像自己現(xiàn)在這樣的處境,那就是真辛苦了。
    “李鈐轄,你一定要勸蘭相公把使者召回來,使者今日剛走,現(xiàn)在就追,還來得及!”程圭拉著李度的衣袖,道。
    “德潛,你可真夠天真的!”李度一笑:“我一介降將,正要討好安撫使讓自己以后的日子好過一些,豈會觸他的霉頭?你找我可是拜錯了菩薩。”
    “李度!”程圭大怒:“馬學士對你寄予厚望,你豈能如此?”
    “現(xiàn)官不如現(xiàn)管,馬學士現(xiàn)在可是管不著我了!”李度一攤手道:“德潛,我也勸你老實一點,這位蘭相公,出身御史臺,別的能力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但整人的能力,絕對頂呱呱!”
    李度笑著轉(zhuǎn)身就走,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著程圭一臉失望地看著他,不由又是搖搖頭:“德潛,你啊,還真是不了解蕭定,我敢跟你打賭,蘭相公的使者啊,鐵定是過不了橫山,見不到蕭定的!”
    “這如何說?”程圭心中一動。
    李度道:“蕭定是何許人也?就算蕭定沒想到,他麾下的那些謀士也必然會想到,可憐那幾個使者了,我估計多半要在橫山之中被狼叼走。蕭定見不到使者,自然也就不存在違反上司命令的事情,等到狼多叼走幾回使者,咱們這位蘭相公大概就會清醒一點兒了。這里是西北,可不是汴梁,嘴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拳頭不硬,放屁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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