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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做繭自縛

    蕭定會回來嗎?
    但凡長著個腦袋的人都很清楚,只要蕭定一回來,就再也別想返回西北去。
    那么問題就來了,要是蕭定拒絕回來,朝廷要怎么辦?
    當真辦蕭禹一個附逆的罪行嗎?
    只怕也是行不通的。
    真敢這樣做,那就等于是撕破臉皮了,形成了僵持之局,朝廷反而是下不了臺了。
    趙瑣很清楚這樣做的后果,自然猶豫不絕。
    “這件事情,當然是不能明發(fā)詔旨的。”夏誡心念電轉(zhuǎn),霎那之間已是有了主意,“官家,這件事情,只能找一個妥貼的人親自跑一趟西北,與蕭定關(guān)說清楚這里頭的利害關(guān)系。”
    說白了,就是一場私下交易。
    想要蕭定回來,那就得打消蕭定心頭的疑慮。
    蕭定擔心什么?
    自然是擔心朝廷卸磨殺驢啊!
    那么只要蕭定肯回來,朝廷這頭便先對他進行大肆封賞,等到他回到汴梁,再釋放蕭禹好了。蕭定這樣的悍將,自然是好好地養(yǎng)起來。
    如此猛虎,時間合適便可以放出去咬人。
    只要蕭定肯放棄西北的軍權(quán),那么朝廷高官厚祿地養(yǎng)著他,又算什么呢?
    與蕭定現(xiàn)在的勢力比起來,蕭禹掌握大宋的財權(quán),反而不夠看了。
    因為蕭禹是隨時可以被替換掉的。
    最多也不過是工作效率不如他那樣明顯罷了。
    趙瑣不由連連點頭,這個法子好。派個人去私下了說說,就算是蕭定不答應(yīng),也不會損了臉面,還可以另想辦法來轉(zhuǎn)寰,不至于把雙方都逼進死胡同里去。
    “首輔覺得派誰去更合適呢?”趙瑣問道:“地位低了萬萬不行,搞不好就又在橫山被狼叼走了。”
    趙瑣似乎是在開著玩笑,但內(nèi)心深處極實是相當惱火的。
    所謂的被狼叼走了,只不過是蕭定跋扈囂張的一個佐證罷了。
    橫山似乎就是一個魔障,只要跨過了這座大山,便都一個個的變得不聽話了。
    李續(xù)是如此。
    蕭定也是如此。
    現(xiàn)在的蕭定,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日常奏章,年節(jié)貢禮啥都不缺,但實際上,與李續(xù)并沒有什么兩樣。
    只要一觸及到他們的核心利益,立時便會惹來他們凌厲的反擊。
    而且蕭定現(xiàn)在的勢頭,可比李續(xù)猛多了。
    握有橫山黨項的蕭定,真想反叛的話,隨時都有可能出兵陜西路。
    好在眼下蕭定似乎還是對大宋忠心的,在大西北,他在不停地向西用兵,將一個個的西域城市拿下,一本本的人口黃冊,疆域地圖都被使節(jié)送回了汴梁,倒也是滿足了趙瑣開疆拓土的雄心。
    另一頭,蕭定也頻頻對遼國的西京道用兵,打得西京道總督耶律環(huán)苦不堪言,聽說這一次耶律俊進京,談判的其中一項,就是蕭定不得再對大遼西京道滋擾。
    從這些方面來講,蕭定似乎并沒有反叛大宋之心。
    如果他真想學(xué)李續(xù)那樣造反,那就不可能得罪遼國了。
    想當初,李續(xù)想要自立為王,那對遼國可是極盡奴顏卑躬之能事,只差跪著叫爹了,最終從遼國那里弄來了一個平夏王的稱號。
    蕭定如果真有這樣的想法,就斷然不會對遼國大打出手,同時得罪兩個超級大國,他的腦袋還沒有這樣鐵,就算蕭定的腦袋里面都是漿糊,他手下的那些謀士,也絕不會如此糊涂的。
    細細論起來,似乎一切又皆有可能呢!
    那個年輕的將領(lǐng),其實在趙瑣的心中,映象著實不錯。
    而且他還是自己一手簡拔起來的,從區(qū)區(qū)一個統(tǒng)制,二年之內(nèi)連升數(shù)級成為大宋一路行軍總管,這樣的升官速度,可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官家說得是,這個人要有足夠的地位,不至于在橫山之中被狼叼了去,又要有足夠的權(quán)威,能夠壓得住蕭定的氣焰,還要對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能夠讓蕭定沒有什么疑慮,臣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崔中丞最合適了!”夏誡轉(zhuǎn)頭看著崔昂,毫不掩飾他心中滿滿的惡意。
    陳規(guī)在一邊一聽之下倒是樂了。
    妙極?。?br/>     你崔昂不是一力堅持不能就這樣放了蕭禹嗎?
    很好,誰提出問題,那就讓誰去解決問題吧!
    當下笑吟吟地拱手道:“官家,說起來呢,本還有一個比崔中丞更合適的人選,那就是羅逢辰羅相公,不過羅相公現(xiàn)在尚在家中閉門聽參,不能出來視事。那也就只能辛苦崔中丞一趟了。”
    崔昂頓時傻眼了。
    主意好出,但真要辦事情可就難了。
    蕭定到底是怎么想的誰知道?
    不過從前期此人的兇橫便可以看出來,他壓根兒就沒把朝廷放在心里,要不然陜西路安撫使蘭四新安排的那些官員,咋就一個個的在橫山被狼叼走了呢?
    此去,禍福難料。
    一個搞不好,就要把小命葬送在哪里啊。
    他心中頓時把首輔夏誡和樞密陳規(guī)給恨到了骨頭里,這是生怕自己不死嗎?
    把求援的目光看向楚王趙敬。
    自己這一年多來辛辛苦苦,最后得利最大的可是你楚王啊,而且你私下里不也是向我表達了感激拉攏之意嗎?這個時候你只要開口為我說上幾句話,我就能找到借口推托了??!
    他滿懷希翼地看著趙敬。
    趙敬卻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了他的目光,轉(zhuǎn)過頭去,一副極其崇敬的模樣,看著坐在上首的官家。
    崔昂心頭又是一陣大罵。
    豈料此時趙敬心中也是惱火之極。
    看我干嘛?
    一個首輔,一個樞密,你是讓我和他們兩個唱反調(diào)嗎?
    得罪了他們,我有什么好處呢?
    而且你崔中丞已經(jīng)把老二拉下了馬,如今老二的魂魄只怕已經(jīng)到了奈何橋,喝下了孟婆湯,我還要你崔昂有何用呢?后期案子的審理,那些蝦兵蟹將的死活對于趙敬來說,已經(jīng)毫無意義。
    他不由得想起了今天進宮來之前趙援對他所說的話。
    現(xiàn)在該是要著力拉攏夏誡、陳規(guī)、羅頌這些人的時候了。
    因為治國,還得看這些人的啊!
    以前他們對趙敬不冷不熱是因為他們有著很多的選擇,自然就不肯表態(tài),但現(xiàn)在荊王一去,剩下的那些王爺又有那一個是成氣候的呢?要不就是聲色犬馬之輩,要不就是年齡太小不值一提。
    楚王,已經(jīng)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了。
    所以,現(xiàn)在對這些人一定要表現(xiàn)出善意,表現(xiàn)出對他們的尊重。
    至于崔昂這種人,能用則用,不能用,棄之一旁也無所謂。
    反正這樣的人,等到你想用他的時候,他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又跳出來向你表忠心的。這樣的人,并沒有什么道德的底限。
    但夏誡和陳規(guī)這些人就不同了。
    趙瑣點了點頭:“既如此,就辛苦崔中丞跑上一趟吧?!?br/>     一錘定音,崔昂嘴里有些發(fā)苦,卻只能躬身領(lǐng)命。
    正如夏誡所說的那般,現(xiàn)在的崔昂,已經(jīng)失去了與皇帝抗衡的本錢,因為他現(xiàn)在只能依靠皇帝才能成事,而皇帝何嘗又不是看清楚了這一點呢?
    “陛下,還有一事,是關(guān)于蕭禹二子蕭誠的?!毕恼]再次拱手道:“此子在黔州短短一年又做下了偌大的事情,如今黔州改土歸流,昔日那些不服王化的夷族,如今一個個俯首貼耳,臣覺得該當給其獎賞。一來呢,這是給蕭誠努力做事的獎勵,以體現(xiàn)朝廷、官家對有功臣子的看重,二來呢,也是安蕭定之心,也算是為崔中丞之行加上一張護身符。”
    “李防奏折之中所言之事當真嗎?”趙瑣卻是有些猶豫不絕,“多少年來,西南夷都是不服王化,屢生事端,多少任知州都做不好的事情,蕭誠一去就做成了?”
    “臣倒是覺得可信?!毕恼]道:“此人在橫山,便展現(xiàn)出了對夷人的特別手段。官家您把他派去黔州,不就是讓他去做這事的嗎?如今政績斐然,可見官家識人之明。此時此刻,給他加官進爵士,正是好時機啊?!?br/>     一邊關(guān)著老子,一邊讓人去勸外頭領(lǐng)兵的人放棄兵權(quán)回京,另一邊卻又加官進爵,這便是軟硬兼施了。
    “首輔之意......”
    “臣以為,原黔州知州馬亮多年碌碌無為,尸位素餐,有失官家信任,不過念在其一向兢兢業(yè)業(yè),又年老年衰,讓其告老還鄉(xiāng)即可。這黔州知州便讓這蕭誠繼任,同時再加封其爵位,勉勵其再接再厲,徹底解決西南夷之事?!?br/>     “這蕭誠,今年應(yīng)當剛滿十九吧?六品的簽判已經(jīng)算是獨一份兒了,如今再讓他任五品知州,未免會讓天下議論!”趙瑣有些不愿意。
    “也可讓其權(quán)知黔州,從五品,做得好,再去掉這個權(quán)字。”夏誡笑道。
    趙瑣微微點頭。
    汴梁城外,遼國使節(jié)營地。
    因為汴梁有事,遼國使節(jié)不被允許進城,便只能在城外扎下營盤。
    楚王趙敬成為了館伴使,但趙敬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這里陪伴著耶律俊,如今的趙敬,可是大紅人,大忙人,一直呆在這里支應(yīng)的,則是趙敬的首席幕僚趙援趙子玉。
    耶律俊身份非同小可,趙敬自然是不敢怠慢,放個別人在這里,他也不放心。
    耶律俊躺在軟榻之上,面容有些憔悴,不時咳嗽著。
    那一場刺殺,讓他受了不輕的傷。
    本來是一場針對張超的刺殺,最后卻讓他遭受了池魚之殃,說起來也真是倒霉。
    而更倒霉的是,當時身邊的護衛(wèi)救主心切,一下子將耶律俊給撲倒在了地上,讓耶律俊與大地來了一個五體投地的親密接觸。
    但這一次的刺殺手段,卻是他們前所未見的。
    弩箭自然是傷不著耶律俊了,但那劇烈的爆炸所產(chǎn)生的沖擊波,卻讓五體投地的耶律俊吃了大虧。
    反而是當時為了躲避弩箭而矮身縮成一團蹲在地上的張超,屁事兒也沒有,當時也就是耳朵嗡嗡響了一陣子便若無其事了。
    當然,這樣的事情,耶律俊和他的手下一時之間也是想不明白的。除非他們以后經(jīng)常碰到這樣的攻擊,在付出無數(shù)次的代價之后才會把這里頭的道道想明白。
    手里端著藥湯,耶律俊居然跟品酒一般地,小口小口地飲著。
    那藥,是汴梁城中最好的太醫(yī)開的方子,熬好之后,盧本安可是親口嘗過了才端過來的,比黃連還要苦上三分的藥,在耶律俊面前,倒似是美酒一般。
    這位殿下,當真不可以常理度之。
    “可惜啊,一個很好的對手,就這樣死了?!甭犞R本安細細地敘述著荊王死時的狀態(tài),耶律俊嘆了一口氣,“晚上準備一下,我要祭祀一下荊王殿下。”
    “殿下,現(xiàn)在趙哲可被稱為逆王,我們此時大肆祭祀,是不是不太好?”盧本安有些猶豫。
    耶律俊哼一聲道:“什么時候大遼做事,要看宋國人的心情了。我管他們怎么想,我想做便做。”
    “是,末將回頭便去布置。”盧本安點頭道:“只不過以末將看來,像荊王這樣的敵人嘛,還是死了的更好一些?!?br/>     耶律俊一笑:“是啊是啊,他活著的時候,我恨他不死,他真死了,我又可惜痛心,所以要祭祀一番啊,從此以后,某家再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對手了。”
    “以前殿下不是說西北蕭定是個勁敵嗎?”
    “蕭定再強,也不過是將或者帥而已?!币煽〉溃骸芭c我,不在一個層面之上。倒是荊王,本來是可以與我在一個層面之上好好較量一番的,他這一死,我可就寂寞了。趙瑣也好,趙敬也好,不值一提?!?br/>     “便是荊王在,也不會是殿下您的對手?!北R本安笑道:“家父曾言,荊王失之于過剛,過剛則易折,如今果不其然也。”
    耶律俊點了點頭:“能曲能伸大丈夫啊,但荊王,已經(jīng)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對手了。也罷,雖然失去了很多樂趣,但能讓我大遼兒郎們少付出一些代價,我也是喜歡的。對了,完顏八哥的傷怎么樣?”
    “很重,我派人去看了,實在不宜移動,能不能活,還得看他的命!”盧本安并不喜歡那個女真人。
    “告訴宋人,不惜代價,也要救活完顏八哥!”耶律俊揮了揮手:“這個人,我是有大用處的。那個秦敏還沒有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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