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又到一年歲首。
天邊剛泛起了魚肚白,楚懷瑜已經(jīng)在廚房里來來回回地忙開了。
圓木桌上擺了五個白底青花的瓷盤,里面盛著的白切羊肉、炸春卷、碧螺蝦仁、蜜汁百葉包、清炒梔子還冒著絲絲熱氣,盤盤顏色鮮亮,香氣四溢。
楚懷瑜正在做最后一道萬福肉,旁邊的小灶上,黑色砂鍋“咕嘟咕嘟”響得歡快,里面燉著滋補的五參雞湯。
景行進來的時候,小姑娘正手腳麻利地切蔥剁肉。斜倚在墻上,他眸光專注,靜靜看著她被天光暈染得格外溫柔的側(cè)顏。
被人發(fā)呆癡瞧著,楚懷瑜一無所覺,將切成塊的五花肉下到鐵鍋里。瞬間冒出“呲啦呲啦”的白煙,她拿起木鏟,極其熟練地煸翻,滋滋的肥油一點一點被煉出來......
為了方便,她穿著利落的勁裝,身姿娉婷,細腰如柳。一截潔白細膩的脖頸從水紅色的衣襟中探出,白生生的肌膚上墜著細密的香汗,如梨花沾雨,嬌嫩可愛。
楚懷瑜將肉盛出,正準備上籠蒸棗,不妨背后有人悄無聲息地抵上來,結(jié)實有力的手臂交錯纏在她的腰間,溫暖的胸膛緊緊包裹著后背,能感受到精瘦分明的肌理,甚至有滾燙的熱度好似透過層層衣衫,一點一點滲入到她的皮膚。
“景哥哥,不要用內(nèi)力,我不冷的。”拍了拍他的手,楚懷瑜身子微傾,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她身上那股清甜的香氣,被汗一蒸,味道更加馥郁明顯,“放開我啦,你這樣我沒有辦法做菜。”
回應(yīng)她的是一串讓人臉紅心跳的濕吻,柔軟的唇貼著她的脖子,由下而上細致地吮去上面帶著香氣的清汗,兩片薄紅脈脈舔舐肌膚上青色的脈絡(luò)。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耳珠上,楚懷瑜腳下一軟,有些目眩地靠倒在他身上。
“別,別......”細碎的吻蔓延而上,她忍不住輕顫,耳朵是她最為敏感的地方,怕癢得很。
點住他手臂上的麻穴,趁他停頓間,楚懷瑜轉(zhuǎn)過身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不許鬧!”粉頰染上胭脂色,像一只炸毛的小貓,她惡狠狠地瞪著他,將另一只手也蓋上去,“吃完飯就要上路,影響了行程拿你是問聽見沒有。”
口鼻被掩住,景行也不動不惱,露出來的鳳眸輕輕一勾,彎出美好的弧度,滿天星子好像盡數(shù)落入墨色的瞳仁里,他就這樣純良無辜地盯著你,簡直讓人......讓人想逃避又無所遁形。
楚懷瑜一時目瞪口呆。
怎么可以笑得這么好看,簡直是犯規(guī),犯規(guī)犯規(guī)!
那雙鳳眸里的笑意更深,溫熱的唇親了一下她的掌心,像羽毛一樣輕輕撩癢,惹得她回過神來漲紅了臉,眼神慌亂,氣急敗壞地往外推他,“你走!廚房重地,閑人免進。”
景行忽然俯身,雙手握住她的胳膊往旁邊一托,楚懷瑜一聲驚呼,整個人被放在了閑置食材的高案上。
蜻蜓點水般吻了吻她微微張開的粉唇,景行起身站到灶臺前,看著洗好的金絲小棗,挽起袖子伸手拿起刀回眸問她,“這菜要怎么做?”
他舉著菜刀的模樣和他云端仙人的相貌氣質(zhì)實在違和,楚懷瑜目光炯炯,雙手撐在高案上微微后仰,晃著兩條細腿,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他,直到他輕挑起了長眉。
眨眨眼,噗嗤笑出聲,她跳下高案,走過去端了棗兒就要繼續(xù),“不用了,我來,很快就好。”
“你已經(jīng)兩天沒合眼了。”捏了一顆棗子塞進她嘴里,景行按住她的手,鳳眸漆漆,和她說話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語調(diào)卻透著不容人拒絕的堅定,“乖,坐回去。”
好吧,楚懷瑜聳聳肩,這個BOY既然這么執(zhí)著,那就隨他嘍!這般想著,嘴角卻是不受控制的往后咧。
每過一天,喜歡就加深一點......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也能給他同等的回應(yīng)吧?
事實證明,景大樓主在膳食一道上不是一般的沒有天分。
半個時辰后,楚懷瑜對著那盤黑乎乎的東西毫不留情地嘲笑譏諷。
景行無甚表情,清冷著一張光風霽月的俊臉將她抵在墻上,好一通“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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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輛華貴的馬車正平穩(wěn)地行駛著,車簾厚重,外面的布用的是白底暗紋的珍貴蜀錦,里面是沒有雜色的整塊毛皮,一絲風也漏不進去。
馬車里暖香彌漫,內(nèi)壁四角嵌著夜明珠,清輝泄了滿廂。鋪著柔軟錦緞的軟榻上,景行占了一角,坐得筆直,專注地翻看著矮幾上的書信。在他右邊,楚懷瑜身子微曲睡得香甜,枕在他大腿上的腦袋伴隨著馬車的緩緩搖動,有節(jié)奏地輕晃著。
窗口的布簾外忽然響起翅膀扇動的聲音,景行抬眸,一只雪白的信鴿偏著腦袋擠了進來,在他清冷的目光下,扭著身子跳到梨花木的長案上坐下,黑豆似的眼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后,埋頭啄理起翅膀上的羽毛。
碎了些雪玉糕放在碟子里,景行取下信鴿腿上的信箋,任它探過腦袋一點一點地啄食。
信是冷麟傳來的,景行看完將之卷好扔進暖爐里。火舌舔舐,書信很快化為灰燼,熏香很快蓋過了絲絲焦味......
左手撐住額頭,如墨發(fā)絲流水般滑落,纖長的眼睫低垂,遮住了他眸中的若有所思。
纏枝血玉?
景行摸了摸懷中那抹溫潤的堅硬。
那是他娘生前留給他的東西,三年前他送給了魚兒,去歲他表白心意后,小姑娘離開錦州之前偷偷留給了兄長,讓他代為歸還。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玉最終又回到了他手里。
日前鐘離妄傳信景樓,要他用這塊血玉去換他親妹的自由。若他同意,五個月后的武林大會,將玉佩親手奉上,自會得到贈藥為她解毒。
且,從此以后,羅剎教中的“奈何”將會是個墜崖身亡,不再存于世間之人......如若他不同意,那么武林大會上,在所有正道人士面前,她的真實身份將被公之于眾......
薄唇微抿,景行右手撫在楚懷瑜的發(fā)上,慢慢游移,壓下心中升起的煩躁。
他的妹妹景安如何會成為羅剎教的奈何,因果還未查明,但她確實身中‘尸噬’。
‘尸噬’是羅剎教用來控制教眾的蠱毒,發(fā)作起來令人七竅流血、痛不欲生,需得每月服用暫緩毒性的藥才得平安......如今她身上的藥撐不了幾個月......那藥他曾讓冷麟交給姑姑解制,結(jié)果并不如人意......
血玉纏枝連理,透過它仿佛能看到那段幸福美好的時光,景行摸著上面斑駁的紋路,鳳目中流露出淡淡的悵然。
這血玉原本就是羅剎教教中之物,用它換取景安的性命,他想,若是爹娘在世,也一定不會阻止他的......
鋪陳云錦玉紙,景行提筆回書,輕薄的信上只寥寥一字。
可!
修長潔凈的大掌上前,信鴿蹭了蹭他的虎口,乖巧地讓他綁上信箋。看著掀開邊角的車簾,黑豆小眼偏了偏,張開翅膀掠了起來,卻在即將飛出馬車的一剎那閃電般回旋,直直沖向楚懷瑜......
動作熟練地一把捏住毛茸茸的細小脖頸,景行面無表情,彈了彈它的腦袋用力拋出,拿過帕子迅速凈了手。
物似主人形,冷麒養(yǎng)的這只鴿子屢教不改,在冷麟處呆了許久也沒學乖,欠調(diào)/教。
看著依然睡得無知無覺的楚懷瑜,他笑了笑,柔和了清冷出塵的五官,手指拂過她微微汗?jié)竦聂W發(fā),俯身在她額間落下一枚輕吻......
馬車繼續(xù)平穩(wěn)的行駛,翻過一脈小山坡時,車輪子打轉(zhuǎn),景衛(wèi)猛地拉住韁繩,駿馬一聲長嘶停了下來。
馬車里楚懷瑜身形不穩(wěn),骨碌碌朝下摔去。
扔了書卷,長臂伸展將她抱個滿懷,景行拍了拍她的背略作安撫,嗓音清淡,“發(fā)生了何事?”
“主子恕罪,”隔著簾子景衛(wèi)羞愧道,“前面是個山谷......”
定是在方才的路口走岔了,若是再慢一步,就要連人帶車翻到下面的梅林里了。景衛(wèi)臉色漲得通紅,撲通一聲跪在雪地上。
“起來吧。”
話音剛落,楚懷瑜不適地動了動,迷迷瞪瞪睜開眼,軟糯糯低聲哼唧,“景哥哥,什么時辰了?”
剛睡醒的小臉紅撲撲若桃花盛放,長睫輕顫半揚半垂,下意識朝他綻開一個含嬌掛蜜的笑容,濕漉漉的水眸帶了絲初醒的嫵媚,清麗的容顏看起來更加美好,格外的讓人移不開眼。
溫熱的指尖觸到她深陷的梨渦摩擦了兩下很快離開,景行摟著她哄孩子似的輕拍搖晃,“還沒過巳時,天色還早,你再睡會兒吧。”
累了這么些日子,她的身體怕是有些吃不消了。
“不想。”搖了搖頭,恍惚中兩只細弱的胳膊不知不覺繞到他頸后,“身子睡得有些麻了,頭也有些悶,我想到外面走走。”
“薄汗未落,”有力的大掌貼在她柔軟手心握了握,清俊的臉上隱著不贊同,“天氣寒涼,還飄著雪,魚兒,現(xiàn)在不可出去。”
“穿上斗篷沒關(guān)系的,景哥哥,我真的很想出去,好不好?好不好嘛?”幾乎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他的身上了,楚懷瑜勾著他的脖子把頭埋進去磨來蹭去,軟軟的嗓音拖長了調(diào)子撒起嬌來。
溫香軟玉抱滿懷,她頭一回這般主動,景行一愣,清冷淡漠的臉忽地染上了淡淡胭脂紅色,連耳根都紅透。
低低嘆了口氣,他拉過她稍稍分開,穩(wěn)著情緒將大紅色狐裘斗篷裹在纖瘦的身上,又將兜帽替她戴好,帽沿壓低,只露出一張膚光勝雪的精致小臉。
“走吧。”
錦簾輕掀,他探出身子,率先走下去。
璀璨的杏眸中漾出飛揚的神采,梨渦淺淺喜人,楚懷瑜伸手搭在他遞過來的掌心,一躍跳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