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鐘離妄那雙如墨硯般濃郁的黑眸,泛著初醒的瞳霧,明滅瀲滟,像是一汪深泉,幽幽看不到盡頭,那魅惑撩人的眸子勾得楚懷瑜眼睫一顫,尚不是很清醒的她直勾勾盯著他挪不開視線。
看著她迷離的眼神釘在自己臉上,鐘離妄黑眸一怔,隨即有瀲滟的笑容爬上他的唇角眉梢,像是含了一口蜜漿,連眸子里都泛著絲絲的甜意,魅瞳更是好似帶上了鉤子,勾得人心癢癢,再也移不開眼睛。
楚懷瑜屏住呼吸,呆呆地看著鐘離妄的眼眸。
真好看啊!
她恍恍惚惚地想著,這雙眼睛真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了,輪廓極好,就像是技藝高超的畫師用畫筆精工細描勾勒出來的一樣,眼珠子黑漆漆的,沉暗幽遠,墨硯般濃得化不開,眼睫毛也長得好長.......
眼眸一眨不眨,她看得認真,鐘離妄耳尖悄悄地染上一點紅,這丫頭的眼神也太過...直接了!
伸手蓋住她的杏眸,感覺到她纖長的眼睫小扇子一樣刮過他的手掌心,一下又一下,癢癢的,一直癢到了心尖上,鐘離妄抿唇,點漆的雙眸變得一片幽深,如同海底火山,平寂的海面上波瀾不驚,海底卻滿是熾熱滾燙的巖漿。
楚懷瑜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她聽到男子似是不滿的質問,“楚姑娘,你怎么會在床上?”糟,沒出息的,又看人家看呆了。
為什么會在床上?床、床上,對啊,她明明是睡在石凳上的,怎么會在床上醒來?
楚懷瑜靈光一閃,難道,難道她許久沒有發作過的夢游癥又犯了?
欲哭無淚!
吞了吞口水,她攀住鐘離妄的胳膊,把他的手從自己眼睛上挪開,擠出一個略帶討好的笑,“玄遠、玄遠兄,你聽我說......”
一開口她便嚇了一大跳,這干澀沙啞的聲音竟然是自己發出的,楚懷瑜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的嗓子又疼又干,快要冒煙。
“楚姑娘!”鐘離妄反手握住楚懷瑜綿軟的小手,涼悠悠地開口,‘姑娘’二字被他有意無意咬的有些重,“你先聽我說,先前同行,你一路隱瞞,扮作男子,我單純好欺,深信不疑,與你做了許多親密之舉。”
等等,親密之舉,楚懷瑜聽得愣神,眼睛睜得大大的,愣愣的看著他,她,她什么時候同他有親密之舉了?還許多?“你......”胡說!
沒等她說完,修長的手指突然按壓在她的唇上,鐘離妄深淵一樣幽遠的墨眸宛如抑制著滔天怒火,沉沉的看著她,“聽我說完!”
好可怕!楚懷瑜心頭一顫,被他氣勢所迫,垮了一張臉,沒出息的點點頭,我聽我聽,仁兄,可以把你的手指拿開了吧?
眸底閃過一絲不被人察覺的笑意,鐘離妄的手指從她微微有些干燥的柔軟唇瓣上滑過,幽幽的接著道:“那些暫且不提,只說你為我治傷,雖然是出于好意和不得已而為之,卻終究是對我又看又摸……”
又看?又摸?粉唇微張,楚懷瑜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沒聽錯吧!什么叫又看又摸,她哪里看他了......呃,她是看了,不看怎么給他治療!再說,她也沒看多少啊!摸,她那是給他縫合傷口好吧,不對,縫合傷口時他正昏迷著,那他說的應該就是上藥了,玄遠兄,玄遠大哥,是誰趴在那里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請求’自己給他上藥的?啊,啊啊啊,是誰?
難道她救治他也有錯了?楚懷瑜緊緊攥著自己的雙手,生怕一個忍不住,她會上前撓花他那張俊臉。
男子的嘴唇一張一合,仍在喋喋不休的控訴著她,“如今你又爬上我的床,和我同床共枕……楚姑娘,你說過,男女授受不親,我極其贊同!”
楚懷瑜臉頰通紅,粉唇輕顫,渾身直打哆嗦——被氣的!同,同床共枕,為什么說的這么曖昧,惹人遐想!雖然兩人在一個床上,但是哪里共枕了?她明明沒有枕枕頭好嗎!
呸!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只是一不小心夢了個游,怎么就被說成爬床了!啊,真的好氣哦......
那張冰雪清透的小臉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鐘離妄唇角輕勾,冷冷一笑,“我家教甚嚴,至今一身清白,如今卻盡數毀于你手......”
雖然身子底下墊著薄褥,身上蓋著被子,但是不知道為何,楚懷瑜忽然覺得身上有些發涼。
果然,眉頭緊緊蹙起的男子慢慢靠近她,緊接著雙臂撐在她腦袋兩側,他俯視著她,黑眸輕顫,深邃的瞳孔里映著她,眼角眉梢藏著淡淡的控訴,薄唇一掀,六個大字如晴天霹靂轟隆隆在她耳邊炸開,“你得對我負責!”
腦海里瞬間飄過一行加黑加粗的大字“毀他清白!負責!”渾身一抖,楚懷瑜驚恐地看著他。
她做什么了,怎么就成了他嘴里毀人清白的人了,楚懷瑜認真細致的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面容嚴肅,眸底的墨色深重,里面的漣漪讓人看不分明,讓她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離得這么近做什么?楚懷瑜干笑著,不動聲色地將腦袋往旁邊移動,腦子里飛速思考著對策。
片刻后,抿了抿干澀的唇,她干巴巴的開口,“玄遠兄,你看,咱們都是江湖中人,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嘛是不是...”見他不語,她哈哈干笑兩聲,“我是個大夫,本就以救人為己任,若按照你說的,那我不知道得對多少個人負責。”
鐘離妄垂眸直直盯著她,石室里一時安靜的落針可聞。他慢慢俯下身子,離她的臉不過尺許,眼眸危險地瞇起,“你是不想負責?”沙啞輕柔的尾音上揚,音調高高的,帶著縷縷乖戾的尖銳。
肯定不想啊,不,是絕對不會,楚懷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順勢往外推,“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到床上來了,大概是我的夢游癥犯了,所以一時‘失足’,哈哈.....所謂不知者無罪,玄大哥,你就被跟我計較了!”作孽哦,怎么就偏偏好心地給他服用的藥里有安神的成分,早知道管他會不會睡著,用普通的藥就好了,最起碼她有動靜,他肯定能察覺到,也不會到眼下這種境地了。
楚懷瑜心里的小人留著寬面條淚,敲打著自己的腦袋。
她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察覺到小姑娘的推拒,鐘離妄輕哼一聲,越發靠近她,細密柔滑的青絲落到她臉頰頸窩里,癢得緊,楚懷瑜很不自在,她伸手推抵著鐘離妄結實有力的胸膛,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鐘離妄不遠反近,笑著睨了她一眼,將身子壓得更低,“那也改變不了你睡了我的事實。”
睡了他?這是什么話!楚懷瑜心頭火氣,一時間也忘了要靠他走出去,嘶啞著喉嚨怒視著他,“你說話負點責任好不好,怎么又變成我睡了你了,還有,你剛才說什么親密之舉,誰跟你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親密之舉了,你不要血口噴人,小心我報復你!”楚懷瑜咬著牙齒掙扎著,不料這人紋絲不動,倒把她自己累得氣喘吁吁,出了一腦門的汗。
沒法再跟這人溝通,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她齜著小白牙,忿忿吼了一句,“你離我遠點!”
身下的小人兒小貓一樣張牙舞爪,嬌喘吁吁,粉頰酡紅,汗濕的青絲掙扎中黏在她的臉頰上,嬌弱動人。
鐘離妄眸色漸深,胸膛中的渴望強烈又怪異,他低下頭,在她粉嫩的臉頰上印下一吻,啞著嗓子輕聲道:“親密之舉,現在有了!”
臉頰上濡濕的觸感真實無比,楚懷瑜呆愣地看著鐘離妄近在咫尺的那張俊美臉龐,下一瞬,她打了一個寒顫,立馬清醒了過來。
“啪!”聲音清脆,楚懷瑜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無賴!
看了一眼臉頰歪到一邊的鐘離妄,楚懷瑜皓齒明眸的小臉上寫滿了憤怒,一邊用手擦了擦臉蛋,一邊用手按住胸口,她覺得自己現在一點都不好受,心臟撲通撲通,胡蹦亂跳,像是下一秒就會從胸口飛出。
嗓子干啞,她張開粉唇,大口大口的呼吸。
鐘離妄薄唇緊抿,臉上隱隱的疼讓他心中生出一股嗜血的暴虐,右手攥緊,他面色沉沉的轉過臉,看著楚懷瑜,眸光晦暗難明。
“咔咔”石塊碎裂的聲音清晰傳到楚懷瑜耳中。
驚愕的抬眸,楚懷瑜只看到鐘離妄垂下去的長眸濃睫,她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只是,他渾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教楚懷瑜本能的打起了哆嗦。
好可怕!她現在想起來,眼前這人是個武力值爆棚的高手啊。
楚懷瑜吞了吞口水,智商突然上線,決定先發制人,無奈喉嚨干澀的厲害,她清了清嗓子勉強道,“玄遠兄,你這是流氓行,不,是登徒子行為你懂不懂?你這才是在毀人清白明不明白?這種情況換作旁人是要讓你吃大苦頭的知不知道?”
她的眼眸里布滿了無措和恐懼,故作強橫地睜得大大的,霧氣蒙蒙的眸子,如同易碎的黑色琉璃沉在湖底,連眸光都像是會一不小心就能摔碎似的,含驚帶怯的看著他,粉唇輕咬,像是一只受驚了的小動物,手足無措,一副倉惶害怕的模樣。
鐘離妄忽然心口發悶,不該是這樣的眼神,她不該跟別人一樣,用這種害怕的眼神看著他......
心底有個地方突然軟了下來,暴虐隨之煙消云散,他忽然伸手撫上她的眼。
楚懷瑜正緊張兮兮,后怕的看著他,見狀嚇得身子一縮,眼眸閉了起來,睫毛輕輕顫動。
薄唇輕勾,鐘離妄綻放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你既是要對我負責的,我們以后便是最親密的人。”所以,魚兒,別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