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混亂，經過大軍鎮壓之后消失無蹤，甚至大部分的百姓，主要的談資，都是在于大明軍隊的變化。</br> 大街小巷，茶樓酒樓，哪怕是小街上的商販，幾乎都在談論關于昨日軍隊出現時候的場景。</br> “老夫活了七十載，從前朝到大明，這般軍隊，是第一次見。”</br> “這樣的獨特的軍隊，行走的時候，就像是一個人一般，對于百姓那是秋毫未犯，老夫聽說，這樣的軍隊，乃是當今的太孫殿下，親手操練出來的。”</br> “我大明江山，后繼有人，必定能夠傳承千秋萬代。”</br> 酒樓中，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儒生，邊端著酒杯，邊大聲的稱贊道。</br> 他的話，也應該引起了許多酒樓食客的贊同。</br> 其中有個小桌，坐著兩名青衣打扮的漢子，聽到這話后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高聲問道：“這位老丈，今日大伙只談大軍，對于昨日招工，只字未提，不知老丈如何看待關于昨日招工之事。”</br> “招工這般豐厚的條件，幾乎是人人都可去得，若是天下皆如此，哪還有人去種田啊。”</br> 聽到這話，老丈還未出口，茶樓里的小廝，突然身體一僵，眼神精光閃過，眼角的余光，轉到了那兩人身上。</br> 小廝自然是錦衣衛的暗線。</br> 在這個年代，茶樓酒樓，是消息傳得最多的地方，錦衣衛的暗線發展，所有的酒樓，都是重點關注對象。</br> 隨著目光的聚集，很顯然老丈很少有這樣的高光時刻，喝了一口杯中酒，而后道：</br> “此言差矣，群英商會招工，這是做善事呢，什么人人都可去，別弄這種名頭忽悠人，招工也是有人數的。”</br> “別的不說，就這大明天下，家里沒田地的，吃不飽飯的有多少。”</br> “這辦廠啊，也就大城市能干，即便是所有的大城市能辦，單單就這些無甚錢財的，就完全足夠了。”</br> “扯什么田荒，無稽之談！”</br> 聽到老丈不屑的語氣，提問那人頓時就來了脾氣，想要爭執一番。</br> 不過馬上被旁邊的人拉住，并且對搖搖頭。</br> 那人才不甘的坐下。</br> 老丈得意的看了一眼，自顧自喝酒。</br> 見兩人沒有爭執起來，吃飯的客人們感覺有些可惜，沒得熱鬧可看了。</br> 老丈吃飽喝足，去柜臺結了賬，搖搖擺擺的離開。</br> 先前說話的漢子，眼睛緊緊盯著老丈離開的背影，顯然很是不甘，給同伙一個眼神。</br> 同伙微微猶豫后，這才點頭。</br> 兩人隨即也快速結賬離去，桌面上的酒菜都沒有吃完。</br> 就在兩人離去的剎那，酒樓的小廝頓時跟上。</br> 還沒走完一條接到，小廝的身邊，已經聚集了有五人。</br> 某條巷子里，老丈被兩名漢子給堵著。</br> “你們想要干嘛，這里可是京師，就不怕王法嘛。”老丈沒想到兩人竟敢來真的，頓時有些慌。</br> 先前說話的漢子道：“今日就是要讓你這老東西知道，什么人該惹，什么人不該惹。”</br> 聽到這話，原本有些害怕的老丈，突然就笑了。</br> “就是這兩人了，抓起來，咱們這邊，總算是立功了，格老子的，嘴都快說禿嚕皮了，才調出兩條小魚。”</br> 老丈罵罵咧咧的說道。</br> 這話讓兩個漢子一驚，后面的漢子頓時就想離開。</br> 然后，巷子前后，已經被人給堵上了。</br> 兩漢子明白，這是自個給掉坑里去了，頓時面若死灰。</br> 錦衣衛的布局，在早朝過后，于整個京師已經開始實行釣魚策略，為何的就是將幕后相關人員給抓捕出來。</br> 尤其是在知道商人后，更是有針對性目標群體，這也就容易許多了。</br> 朱英能夠猜出是商會搞鬼，也不僅僅完全憑借猜測。</br> 商會和商會之間，本來就有交際和溝通，有些風吹草動的消息，多少還是能知道一些。</br> 隨著大量的商人被抓，諸多商會的頭領也開始著急起來。</br> 西城某個角落里，十多人聚集在一起。</br> “不是說高勇已經被毒死了嗎，為什么錦衣衛好像得到了線索，抓了咱們這么多兄弟。”</br> “若是單單只有浙商，也就不說了，現在就是連咱們徽商這邊，陸續都有不少兄弟被抓，這難道不是高勇供出來的？”</br> 一個短衣打扮的漢子，頗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br>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有些憤慨。</br> 其中一名老者，皺眉道：“不可能，高勇哪怕還活著，也不可能知道這么多的消息，他除了接觸過我們浙商，和在坐的各位，可是沒有任何接觸。”</br> 有人頓時反駁道：“高勇不知道，難道他頭兒還不知道？這都多少年了，怕是底細都給透露干凈了，咱們這次，可是給了十萬貫寶鈔，還損失這么多兄弟，怕是有些說不過去吧。”</br> “依我看呀，這筆錢既然沒有起到作用，那么浙商理應退回來。”</br> 聽到這話，其他的商會頓時感覺提議不錯，紛紛看向代表浙商的老者。</br> 老者冷哼一聲，道：“這次我們浙商，可是損失了一個正五品京官，還有耗費多年才買通的錦衣衛，如此大的損失，諸位難道就不分擔一下嗎。”</br> 這般一說，眾人也不好多說了。</br> 損失是一方面，主要還是如今浙商已經被錦衣衛盯上了，往后在京師的路子，定然會受到嚴厲的打擊。</br> “好了，大家都有損失，閑話就不多說了，如今群英商會為太孫麾下，這件事應該已經于整個京師流傳開來。”</br> “接下來還是需要諸位湊一下，發動文人們，對皇室與民爭利這塊，大作文章。”</br> “咱們今天之所以能夠坐在一起，以往的恩怨就不用提了，如今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群英商會！”</br> “這短短兩月的時間，群英商會侵吞了大伙多少買賣，想必心里頭都是有數的，再這般下去，咱們這些商會，怕都是要被其吞并，再無活路。”</br> “這一步尤為關鍵，聲勢越大越好，最好把整個天下，都鬧得沸騰起來。讓咱們的陛下，收到的奏章堆積成山。”</br> “唯有這樣，大伙才能有一線生機，現在，該是到了要出力的時候了。”</br> 一名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br> 在他開口的時候，所有商會的代表，都是安靜的聽著，顯然其身份地位在諸多商會中相當之高。</br> 說完后，有人不由問道：“不知道范先生的意思，是要多少銀兩，才能把這件事安排妥當，可否說個數，也讓我們心中有個底。”</br> 范先生掃視了一眼周邊的商會代表，道：“要想買通文人，尤其還是大文人，其中的花費可不是小數，但是我范某人相信，這筆付出是值得的。”</br> “這次，范某謹代表晉商，出白銀八十萬兩，根據推算，大約需三百萬兩左右，剩下，便就請諸位，湊齊起來吧。”</br> 在大明初期，三百萬兩白銀是什么概念。</br> 按照如今的市價，相當于六百萬貫大明寶鈔，而這么多的錢財，只是為了買通全國各地的文人，書寫傳播關于皇室與民爭利的消息。</br> 這個巨大的數額，讓在場的所有商會代表，都沉默了下來，久久不語。</br> “怎么，舍不得花錢？”</br> “那行呀，這次的事情，范某人就代表晉商這邊推出，那就沒必要參與了，反正我晉商的路子，也不在京師，海上，你們想怎樣，便就怎樣吧。”</br> 范先生你冷哼一聲，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br> 浙商老者連忙道：“范先生某急，某急呀！咱們這里，也沒人說不行，就是想看看，這白銀能不能少點，委實是太多了。”</br> 范先生冷哼一聲，道：“你當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難道我范某就不想少一點嗎。”</br> “就這三百萬兩，還不知道夠不夠呢，這可是和朝廷直接對對上了。對于朝廷，還有咱們陛下，想來浙商的弟兄們最為了解。”</br> 浙商在明初，是晉商，徽商，粵商四大商會財力最為雄厚者。</br> 其發源主要是前朝的海上貿易。</br> 江浙一待的商人，那叫一個真有錢。</br> 不過隨著朱元璋對江南地區的打擊，還有海禁的限制，這也就讓浙商的實力，呈現直線下滑的趨勢。</br> 對于大明朝廷，自然就更加痛恨起來。</br> 聽到晉商范先生的話，浙商老者咬牙道：“行，該我浙商的錢，明日一分不少拿過來，大伙須得合力，不然往后可是沒有咱們四大商會的存在了。”</br> “強龍不壓地頭蛇，老夫就不信了，這個從西域來的商會，還真能翻了天不成。”</br> 眼看兩大商會同意，徽商和粵商這邊，自然也是跟著點頭。</br> 紛紛表示，在明日就能將錢財湊齊完成，實行大計。</br> ......</br> 涼國公府，</br> 藍玉及景川侯曹震、鶴壽侯張翼、舳艫侯朱壽、定遠侯王弼、東筦伯何榮等人共聚一堂。</br> 而在上首坐著的，正是朱英。</br> 桌面上各種大魚大肉，菜式豐富，卻沒有誰先動筷，都在等著長孫殿下開口說話。</br> 這是朱英第一次，讓藍玉將目前淮西武將集團的核心勛貴，都召集在一起。</br> “大家都是咱大明的功臣，沒有諸位的付出，也就沒有今日的大明，再次，本宮敬諸位將軍一杯。”</br> 朱英并沒有擺出什么太孫姿態，哪怕明天就是冊封儀式。</br> 反而對于這些勛貴武將，如同是自家人一般。</br> 當朱英端起酒杯的時候，在場包括藍玉在內的勛貴們，都是迅速起身，躬著身子，不敢接朱英一禮。</br> “來來，大家不要拘束，吃菜，吃酒。”</br> 朱英笑著說道，語氣平和。</br> 這讓諸多勛貴武將，心中安定。</br> 不過即便如此，平日里大嗓門的將軍們，現在也不敢隨意多說。</br> 太孫的身份是一方面，最為主要的是，現在的長孫殿下在軍中的威望與日俱增，雖說沒有任何征戰沙場的功勞，可沒一個武人敢于小視長孫殿下。</br> 能夠操練出那般軍紀的長孫殿下，怎么可能是易于之輩。</br> 酒過三巡后，</br> 朱英這才放下筷子。</br> 眾將軍也跟著放下筷子。</br> 朱英擦拭了一下子嘴唇后，這才開口說道：“眾位將軍，這次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呢，并非是爺爺的意思，而是我個人的意思。”</br> “想必大家對于現在群英商會即將開設的工廠，都有所耳聞吧。”</br> 景川侯曹震率先回道：“長孫殿下，豈止是有所耳聞，那簡直是如雷貫耳，大名鼎鼎呢。”</br> “就京師上下，誰還不知道群英商會。”</br> “說起來，倒是極為羨慕涼國公，萬畝良田不到，就得了釀酒廠三成股份，這可是筆好買賣。”</br> “這往后啊，涼國公手里的股份，怕是要價值萬金了。”</br> “也不知道長孫殿下這邊，對于其他廠的股份，是否也會出售，也好讓我等提前知曉一番。”</br> 曹震的話，引起了在場眾多勛貴的注意，同時也流露出渴望。</br> 他們不懂估價，可是下面的管家，亦或是其他朋友，自然有懂的。</br> 涼國公能有股份，說明大伙也都是有希望的。</br> 皇家商會辦的工廠，這可比良田的收入，要來得快得多。</br> 朱英看向景川侯曹震的眼神，帶著滿意。</br> 作為藍玉的好兄弟，曹震早就得到了暗中授意，這是給朱英打配合呢。</br> 朱英感受到目光的聚集，便就說道：“實話不瞞諸位將軍，目前因為情況有些變化，所以本宮這邊，打算將廠子的規模，再擴大一些。”</br> “銷量這塊無須擔心，群英商會大家都是知道的，銷售的路子多得很。”</br> “只是一下子辦五個廠，耗費的錢財太大了，在這方面，本宮仔細的思索了一番，決定把每個廠，都賣一些股份出來。”</br> 這話一出，所有的將軍全都興高采烈，若不是在長孫殿下面前，怕是要痛飲三大碗。</br> 果然，長孫殿下的心思，還是向著大伙的。</br> 隨后，舳艫侯朱壽問道：“不知道殿下準備售賣多少股，一成股須得多少寶鈔。”</br> 朱英笑了笑，道：“每廠售股四成，每成股五十萬貫寶鈔。”</br> 此言一出，原來眾將軍的笑容變得僵硬。</br> 就連藍玉的臉上，也流露出震撼之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