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雙貴的心中，自己不過只是提了一嘴，即便是有人告密，有能如何。</br>　　自己不承認(rèn)，難不成還有什么證據(jù)可以證明？</br>　　而且顧家想來遵規(guī)守紀(jì)，自從遷徙到京師來后，連半點圖謀都無，即便是這次，也是以參加商會議論緣由，跟刺殺，可沒半點關(guān)系。</br>　　然而，他忽視了一個事情，那就是所想要刺殺的人，是太孫殿下。</br>　　是當(dāng)今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唯一的嫡長孫，十年死去，失而復(fù)得，且長子都已經(jīng)逝去的嫡長孫。</br>　　別說現(xiàn)在長孫優(yōu)秀，哪怕再是昏庸，哪怕是要那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要昭告天下，尋能人異士，想盡辦法，窮盡所有，都要給大孫弄過來。</br>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元璋聽到有人也好刺殺自己最最最愛的大孫。</br>　　會是怎樣的心情？</br>　　蔣瓛領(lǐng)命而去，而朱元璋已經(jīng)沒有再去找大孫的心思，反而轉(zhuǎn)向去了華蓋殿。</br>　　吩咐道：“傳旨十二親衛(wèi)指揮使，立即帶人封鎖皇城內(nèi)外，不可放一人過關(guān)，但凡有任何人膽敢擅闖者，格殺勿論！”</br>　　“傳旨兵部尚書，抽調(diào)城郊十萬大軍進(jìn)城，京師禁嚴(yán)，街道巡邏，但凡有任何可疑人物，立即抓捕?！?lt;/br>　　“傳旨天界寺，任何外臣須立即回寺內(nèi)等候?qū)彶?，但有不從者，格殺勿論！?lt;/br>　　還未抵達(dá)華蓋殿，朱元璋就已經(jīng)下了三道諭旨。</br>　　器重最后一道，就是針對所有的外交使臣。</br>　　在朱元璋看來，這次的刺殺事情，必然很外交使臣有很大的關(guān)系，在冊封大典上的閱兵，把大孫的優(yōu)秀體現(xiàn)德淋漓盡致。</br>　　所謂樹大招風(fēng)，其實在此之前，朱元璋心中就有所擔(dān)憂，在此后也跟大孫講述過多次，不可出京師，即便出皇宮，身邊也須得有人守護(hù)。</br>　　隨著三道諭旨的下達(dá)，整個京師風(fēng)起云涌。</br>　　城門關(guān)閉，大軍入城，整個京師變成了一座牢籠，用以困住所有心中懷有別樣的心思之人。</br>　　現(xiàn)在正是下午，將近晚膳的時候，諸多大臣，陸續(xù)也開始下班。</br>　　而承天門口，數(shù)百錦衣衛(wèi)等候，但凡下班過來的大臣，全部都禁止，等候調(diào)查。</br>　　“好一個錦衣衛(wèi)，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是連承天門都敢封鎖，這是想要干嘛，難不成吾等回家就膳，也須通過爾等同意不可，老夫必定要在陛下面前，參爾等一本！”</br>　　“同參，欺人太甚，平日里也就罷了，現(xiàn)如今在皇宮還敢這般作態(tài)，簡直無禮至極！”</br>　　“上天欲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你們簡直是瘋了，吾大明建國以來，何曾出現(xiàn)過封鎖承天門！”</br>　　朝堂上的文臣，從來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對象，沒個尖牙利嘴，于朝堂上也很難有所作為。</br>　　見錦衣衛(wèi)封鎖承天門，一些脾氣大的頓時開噴，后來者更是響應(yīng)從從。</br>　　領(lǐng)頭的千戶，見此只是一臉冷笑，任由其漫罵不止。</br>　　足足過了半炷香，感覺差不多了，這才輕蔑的說道：“遵陛下諭旨，京師有人密謀行刺太孫殿下，壞我大明之根基，如今證據(jù)確鑿，查探之下牽扯特廣?！?lt;/br>　　“敢于行刺太孫殿下，此人膽量非凡，身后必定有同黨謀劃，能夠知曉往來之消息，與朝堂諸臣息息相關(guān)，定有奸細(xì)暗藏其中?！?lt;/br>　　“本官今日奉旨調(diào)查，后有三司聯(lián)合審查，諸位大人，可莫要為難本官呀！”</br>　　這話一出，所有大臣雅雀無聲，之前脾性大，說話最沖的幾人，連忙低著頭，就想往人堆里鉆。</br>　　千戶看到，再次輕笑著說道：“有勞諸位大人，跟本官先行去一趟錦衣衛(wèi)衙門，大人們不要擔(dān)心，從這里到錦衣衛(wèi)衙門，也就幾步路，轉(zhuǎn)個彎便就到了。”</br>　　朱元璋的性格，最是猜忌多疑，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神震怒，直接就要下諭旨?xì)⑷恕?lt;/br>　　而后到了華蓋殿里仔細(xì)一想。</br>　　敢于行刺大孫，說明絕對不僅僅只有個別人員，必定是一個非常大的團(tuán)伙。</br>　　剛到華蓋殿沒多久，蔣瓛就帶著卷宗過來。</br>　　“陛下，此乃羈押之人戶籍卷宗?！?lt;/br>　　朱元璋一把拿過，仔細(xì)翻看起來。</br>　　這上面記載著的，便是顧雙貴的宗族譜系，還有一些買賣生意，平時聯(lián)絡(luò)的好友。</br>　　“果然是江南亂民，咱已經(jīng)給了他們機會，沒有砍他們的腦袋，將其從江南調(diào)來，分潤田產(chǎn)，于京師之中重新生活。”</br>　　“沒成想竟是一群養(yǎng)不大的白眼狼，現(xiàn)在竟然干出密謀行刺咱大孫的法子，簡直罪大惡極！”</br>　　“咱大孫軍中威望頗高，能夠有這個膽子的，絕不僅僅是其一人，一家，一宗族。”</br>　　“在其身后，必定有聯(lián)絡(luò)之官員，同黨之謀劃，動手之真兇。”</br>　　“查，繼續(xù)查，嚴(yán)查！必定要給咱把這幕后之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要徹徹底底的揪出來，若是逃走一個，唯你錦衣衛(wèi)是問！”</br>　　朱元璋看到卷宗，只是微微思索，心下就有了大量的猜疑。</br>　　古往今來，行刺皇帝儲君者，向來都是一番潛藏至深的勢力。</br>　　這其中可能有前朝余孽，已經(jīng)妄圖有更大利益著，更有想顛覆大明者。</br>　　各種懷著壞心思的，組成一團(tuán)。</br>　　朱元璋很清楚自己在大明的威懾，也非常清楚大孫現(xiàn)在的聲望。</br>　　能夠如此這般逆天而行，其必然已經(jīng)做好了身死的準(zhǔn)備。</br>　　想到這里，朱元璋突然叫住了準(zhǔn)備離開的蔣瓛。</br>　　沉默了一陣，這才說道：“傳咱的諭旨，諸藩王禁足府中，沒有咱的諭旨，不可擅自離開?！?lt;/br>　　“老四燕王那邊，你安排一些能干事的，暗中潛伏，打探消息，盡可能的不要使其察覺，若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隨時與咱匯報?！?lt;/br>　　蔣瓛聽著這話，心中一顫。</br>　　他沒想到這件事轉(zhuǎn)眼間就牽扯如此之廣。</br>　　最初審訊的時候，蔣瓛很清楚，應(yīng)該便是一些商會，幫派暗中言論。</br>　　而后到了陛下這里，馬上擴(kuò)增至外交使臣，緊接著就是朝堂官員，如今更是關(guān)乎到藩王身上。</br>　　這個時候的蔣瓛，突然有些心虛。</br>　　因為宋忠給他匯報的時候講得很清楚，是某個線人，聽到這顧雙貴有行刺太孫的言語。m.</br>　　但就證據(jù)而言，那是半點沒有。</br>　　甚至說得夸張一點，連人證都不知道找誰。</br>　　錦衣衛(wèi)也不是想怎么辦案就怎么辦案。</br>　　像是這般事情，必定是要經(jīng)過三司會審，前后的來龍去脈，必須得脈絡(luò)清楚，牽扯到的人員，也必須是有理有據(jù)，容不得半點虛假。</br>　　可現(xiàn)在似乎在錦衣衛(wèi)的手里，好像什么人證，物證都沒有。</br>　　顧雙貴的家底在抓捕后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jīng)徹底查明，除了在京師經(jīng)營幾家店鋪外，其他的也沒什么。</br>　　蔣瓛想到這里，微微抬頭，余光看向陛下。</br>　　只見陛下煞氣環(huán)繞，看似沉靜，卻如即將爆發(fā)的海嘯山崩。</br>　　真要把心中想法說出去，怕不僅僅只是自己，連錦衣衛(wèi)還有沒有明天都不知道。</br>　　像是現(xiàn)在的陛下，蔣瓛只在之前郭恒案的時候見過。</br>　　而那一次，錦衣衛(wèi)的上任指揮使就無了。</br>　　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他。</br>　　“臣遵旨！”</br>　　蔣瓛躬身說道，微微等候了一下，見陛下沒再沒有其他意思，這才緩緩?fù)酥恋钔?，而后轉(zhuǎn)身離去。</br>　　現(xiàn)在這個時候，蔣瓛很清楚，一個字都不要多說。</br>　　禍從口出，若是運氣不好惹怒了陛下，怕是順手就被斬殺。</br>　　直到出了奉天門，蔣瓛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而后連忙趕往錦衣衛(wèi)衙門。</br>　　衙門這里已經(jīng)有非常多的大臣被羈押過來，因為未曾涉罪的關(guān)系，都是由錦衣衛(wèi)在做記載。</br>　　比如最近幾天做了些什么事情，和誰一起，誰能證明。</br>　　包括吃了什么菜，在哪里吃的，若是和人有過接觸，聊了些什么，說的是哪些話。</br>　　都得是一五一十的記載下來，但有缺漏，必須想起。</br>　　能夠?qū)懬宄模湍茈x開。</br>　　講述不清楚的，便就講述清楚再說。</br>　　錦衣衛(wèi)在記載完后，還會錯開對照，重新詢問一遍，確認(rèn)沒有講錯的，才會簽字走人。</br>　　若是在第二遍復(fù)蘇，詢問的時候?qū)Σ簧稀?lt;/br>　　這個問題就大了。</br>　　蔣瓛來到錦衣衛(wèi)衙門的時候，這里幾乎全是官員。</br>　　包括院子里，都有十多張桌子擺放著，依次詢問。</br>　　蔣瓛徑直走入最里面，宋忠所在。</br>　　宋忠看見蔣瓛，一臉喜色，連忙迎了上來：“頭兒，陛下那邊怎么說，對于此次成功預(yù)先抓捕刺殺太孫的罪犯，是否有些許贊揚?！?lt;/br>　　在宋忠的心里，這次應(yīng)該是立大功了。</br>　　別人都沒開始有所動作，自己就把人給抓了過來，這叫將危險扼殺至搖籃中。</br>　　想來陛下多少會夸贊幾句。</br>　　思索間，宋忠見蔣瓛的臉色不怎么好看，心里咯噔一下。</br>　　‘不會是蔣瓛將我的功勞，都被霸占了去吧。’</br>　　正想著，蔣瓛的呵斥聲傳來。</br>　　“瞧你干的好事，你今日須得給本宮老實交代清楚，行刺太孫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lt;/br>　　說完，蔣瓛左右瞧了瞧，見四下無人。</br>　　一步走到宋忠身邊，冷眼看著小聲質(zhì)問道：“這行刺之人，是真是假，如今陛下龍顏大怒，朝堂內(nèi)外人心惶惶，有當(dāng)年三大案之傾向?！?lt;/br>　　“先前的一些過往，你宋忠都是知曉的，若是我這腦袋不保，你放心，我保證你會比我先行下去?！?lt;/br>　　“如今太孫已冊封，你只需老老實實跟著太孫殿下，干好自己的本職，便能前程遠(yuǎn)大，富貴不愁?！?lt;/br>　　“若是耍些小聰明，想要得些功勞好處，怕是謙死得不夠快！”</br>　　現(xiàn)在蔣瓛已經(jīng)在懷疑，這行刺太孫一事，究竟是不是宋忠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戲。</br>　　為的或是排除異己，或是建立功勛。</br>　　若真是這般，可就是捅了天大的婁子了。</br>　　宋忠聽到這些話，沒有絲毫遲疑立即說道：“頭兒，此事可不是我編造出來，是千真萬確的事情?！?lt;/br>　　“先前我還在大堂里辦公呢，太孫殿下正是交代任務(wù)過來，要徹查京師大戶行上下勾結(jié)之事，早前涼國公治安司奉太孫殿下令旨，肅清京師，掃黑除惡?！?lt;/br>　　“結(jié)果下面人瞎辦事，有些把群英商會的人都被抓了，這事頭兒你是知道的，這幾天我都在忙這事呢，牽扯的這些人，都不怎么在咱們錦衣衛(wèi)的眼中?！?lt;/br>　　“平日里都沒留意，這辦起差事來，自然就麻煩許多，在這節(jié)骨眼上，我怎么可能干出這樣的事情。”</br>　　宋忠在解釋的時候，蔣瓛雙眼眨都未眨的盯著宋忠的面部查看。</br>　　等宋忠說完后，也沒發(fā)現(xiàn)異常。</br>　　心下稍稍安定些后，便就說道：“這件事已經(jīng)不僅僅是那顧老頭亂嚼舌根子的事了?！?lt;/br>　　“剛才陛下已經(jīng)下旨，讓我等錦衣衛(wèi)，派上一批好手，監(jiān)視燕王殿下。其他藩王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接到了宦官的通知，府中禁足?！?lt;/br>　　“朝堂大臣，外交使臣，你都是知道情況的，波及之廣，牽扯之大，已經(jīng)不是你我說了算?！?lt;/br>　　說到這里，蔣瓛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色。</br>　　宋忠心下一驚，很好的明白了其中意味。</br>　　隨后，蔣瓛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他還要去負(fù)責(zé)藩王事宜，隨時為陛下匯報情況。</br>　　蔣瓛后，宋忠在原地靜待了會，而后陰沉著臉，直奔詔獄而去。</br>　　詔獄中，顧雙貴很是安靜，披頭散發(fā)的模樣極為狼狽，沒有昔日的傲氣。</br>　　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后悔。</br>　　他沒想到，就不過是一番氣話，讓整個顧家，都極有可能付之一炬。</br>　　其實顧雙貴雖然特別狠朱元璋，可作為讀書人，他也是喜歡嘴瓢，真正的動作半點沒有。</br>　　‘我死了沒關(guān)系，這事定然是要一力承擔(dān)，想來也牽扯不到別人，但愿這些狗娘養(yǎng)的錦衣衛(wèi)，能夠稍微留下點活路，不把事情給做絕了?！?lt;/br>　　‘想來他們也無證據(jù)，我自當(dāng)?shù)炙啦徽J(rèn)即可。’</br>　　想到這里，顧雙貴的心中放松了許多。</br>　　反正自己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左右不過這幾年的事情，如今也算是罵了個痛快。</br>　　這時，宋忠出現(xiàn)在牢房前，顧雙貴頓時就認(rèn)出，這就是帶人抓捕自己的那錦衣衛(wèi)。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