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這人,從來不問什么過程。</br> 其實葉月清的信,他早就收到了,可他在乎嗎,不,他一點都不在乎。</br> 葉月清在信中的話語也非常的委婉,只是說如果可以,當照顧一下。</br> 姚廣孝表示:不可以。</br> 在他的眼中,什么豐壤趙氏,都不過只是化外之民罷了,對于朱英性格的了解讓他明白,自然不會在乎這些。</br> 想要照顧,那就先取得功勞吧,大不了到時候稍微少克扣一點,便就行了。</br> “大師,正旦這般大日子,為何獨自在帳內呢。”</br> 進來問話的是高麗知密直司事趙胖,衛光正在軍營中與將士同樂,他作為一個文臣,在這樣的軍營之中,頗有些格格不入。</br> 名氣雖然帶個胖字,其實趙胖一點都不胖,反而有些消瘦。</br> 這年頭的文臣,相對來說,胖得很少,除非是那種地方官員,不過問政事,每天只顧著享樂的。</br> 其實就身材而言,不管是在大明,亦或是高麗等其他國家,只要地方長官是個胖子,不用想,必然是個貪官,十個殺九個都不會殺錯。</br> 因為地方長官是一個很勞累的職位,單單視察所轄區域,就是一個很大的消耗,基本上是不可能胖起來的。</br> 除非有某種肥胖的疾病,喝水都能長胖的那種。</br> 這樣的疾病,一般很少出現,況且就大明而言,講究一個形體,也就是說如果你是一個胖子,哪怕文學再高,也絕不可能是狀元。</br> 在其他國家,就更加講究了,整體的顏值,可謂是個很大的加分項。</br> 正旦初一,高麗這邊的雖極為寒冷,但天空上倒是一望無際,繁星點綴。</br> 外面的將士們,四處都在升起篝火,歡跳慶祝。</br> 但凡大明所屬藩國,朝貢國,受中原王朝影響,正旦都是不可或缺的重大節日。</br> 這就是中原王朝,數千年以來,對于周邊所有國度的影響力。</br> 即便是草原上,大漠,西域,不同民族,不同膚色,在這一天,都是歡歌樂舞,大肆慶祝。</br> 即便是敵對兩國,也都會停止兵戈,給將士們唯一的休息時間。</br> 歷法的稱呼很多,不過大致也都相差不大。</br> 洪武十七年,朱元璋設觀象臺于南京雞鳴山,令博士元統修歷﹐以《大統》為名。</br> 現在大明的歷法名稱,便就是大統歷。</br> 對于外臣,外族來說,歷法的修訂關系不大,這里面的什么二十四節氣,還有什么天干地支之類的,學起來復雜得很,反正知道正旦是哪天就行了。</br> 即便是現在大明各地,有些地方的一些節日,還是有些區別,譬如南北方的小年日,就有相差,且一直延續到后世,這都是習俗使然。</br> “貧僧在推算,來年之氣象。”</br> 姚廣孝抬頭看了一眼趙胖,慢悠悠的說道。</br> 趙胖心中,不由升起仰慕之情。</br> 對于道衍大師,其實趙胖也是有過了解的。</br> 大明邊疆鎮守的燕王朱棣,算是距離高麗比較接近了,過了遼東便就是了。</br> 而道衍,本就是燕王軍師級別的人物。</br> 道衍名聲不顯,但燕王朱棣的名聲,可謂是響徹遼東,大漠,草原。</br> 高麗這邊,更是如雷貫耳。</br> 能夠是燕王朱棣都要每日供奉的高僧,可見國師的能力。</br> 尤其是夜觀天象,這種神乎其神的玄學,神秘讓人敬畏。</br> “國師可是推算到了什么。”趙胖的語氣都變得恭敬起來。</br> 姚廣孝輕抬眼皮,道:“天機不可泄露。”</br> 趙胖立即作揖道歉:“是在下孟浪了。”</br> 隨后趙胖有些遲疑的問道:“國師可是知曉倭國陰陽師。”</br> 趙胖在外交這塊,算是主要負責人,不僅是對大明,對于倭國自然也有不少了解和研究。</br> 對于倭國的陰陽師,多少還是有些忌憚的。</br> 姚廣孝聞言,語氣中帶著不屑:“歪門邪道爾,不值一提。”</br> 若是別人這么說,有夸大的嫌疑。</br> 但姚廣孝說這話,半點毛病都沒有。</br> 他的師尊,道士席應真,可謂是正兒八經陰陽學的正統繼承人。</br> 倭國的陰陽學說,起源在于盛唐時期文學傳遞,但自古以來,中原王朝講究法不輕傳,更別提傳入外族了。</br> 所以倭國學到的那些東西,不過只是一些皮毛,半吊子水準。</br> 精通儒釋道三教的姚廣孝,在目前沒有劉伯溫的世道,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明面上大明如今陰陽術數這塊最為巔峰者。</br> 亦是最為正統的繼承人,雖然他很少展現有關于陰陽術數方面的學識。</br> ......</br> 正旦初二。</br> 終于是到了這個日子,對于所有的皇子來說,都算是極為重要。</br> 不是每年的今天,藩王們都能在京師過的,而今年格外不同。</br> 主要的來源,自然就是太孫朱英。</br> 朱英現在的官方正式名,自然就是朱雄英,這是已經入了宗人府的,不過作為太孫,無人敢直呼其名,這就跟在朱元璋面前喊朱元璋一樣。</br> 朱元璋叫朱英,也是稱為大孫。</br> 像是朱棣,私下里稱呼朱英二字,只是一種習慣使然。</br> 對于今天的朱棣,格外的緊張了許多。</br> 別的藩王,大多數已經算是擺爛了,有父皇的現在,不管是什么安排,規矩,沒人敢于去挑釁。</br> 只要是父皇已經決定的事情,就不容有任何的反駁。</br> 哪怕是這些親兒子的藩王們,也依然如此。</br> 除了一些邊疆的塞王,多數的藩王都在內陸地區,他們自然是不想去上戰場打仗的,也不是說每個藩王都是文韜武略,驍勇作戰。</br> 只是先前的一些消息很模糊,比如如果不對外征伐藩國,選擇從文,亦或是閑散王爺,相關的待遇,福利,俸祿等問題,目前還沒有具體的定文。</br> 這個大家也都很是清楚,自然是由太孫殿下親自制定。</br> 也沒人敢去催促啥的。</br> 在京師的藩王們可想而知,過了春節,就是交接手中親衛兵權的時候了。</br> 很多人有不舍,但能有什么辦法。</br> 像是宮廷正宴,也就是晚宴了,大概就是下午三點左右。</br> 宴會的地方,便就是乾清宮了。</br> 宮廷內的宮殿,都是單獨非常完整,乾清宮里自然也有專門的膳房。</br> 別說目前不到二十人,便是三十四人,都不顯得擁擠。</br> 目前來說的宮廷宴會,倒是和平常的宴會相差不大,由于是家宴的緣故,規矩禮儀上的講究也不多。</br> 過了午間,藩王們便就陸續到了,先便就是給父皇請安。</br> 然后朱元璋逐一訓勉一番,也就算差不多了。</br> 最喜歡搞禮儀制度的朱元璋,在自家人這邊,相對是非常的寬松,幾乎沒有要求,和尋常一樣就可以了。</br> 自然拜年,封紅,孝敬之類的,都是有的。</br> “二哥,我怎么瞧著皇侄現在看起來,有了很大不同了。”朱棡對旁邊的朱樉小聲問道。</br> 朱樉現在的心情有些忐忑。</br> 因為他看到父皇望向自己目光,總是帶著幾分訓斥的意味。</br> 不由得,朱樉就想起了之前,因事打碎父皇玉佩的事情。</br> 和民間有所區別,正旦初三,也就是明日,才是祭祀母后的時候,想來現在的父皇,肯定心里頭特別思念。</br> 這就說明唯獨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了。</br> 聽到三弟朱棡的問話,朱樉哪有什么心思去看太孫,都已經是自顧不暇,就想悄咪咪躲起來才好。</br> “皇侄都入宮這般久了,威儀日漲再平常不過。”</br> 隨口應付了一聲,朱樉就不再搭理三弟朱棡了。</br> 朱棡還想再問幾句,不過察覺到二哥的異常,轉頭間正好對上父皇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頓時不再說話。</br> 因為按照長幼排序。</br> 像是寧妃和朱英,便就坐在朱元璋左右。</br> 后面便就是按照順位來。</br> 以左為尊,左側的年長藩王,右側則是還未封王的皇子。</br> “開春便就要征伐倭國了,老三,老四,你們可有做什么準備。”朱元璋在上首問道。</br> 朱棡連忙起身行禮作揖,道:“啟稟父皇,如今孩兒已經秣馬厲兵,只待開春之后,便將攻克倭國。”</br> 對于這樣的回答,朱元璋顯然不是很滿意,太官方了。</br> 忽悠別人可以,忽悠自己不行。</br> “老四,你呢。”朱元璋再次問道。</br> 隨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朱棣。</br> 和朱棡不同,朱棣現在可謂是藩王中的焦點人物。</br> 這是在此之前,唯一敢于奉天殿上,朝堂之中,質疑過父皇關于儲君人選的藩王。</br> 且目前來說,在行軍打仗這塊,也算是目前的朱棣,有過大功勞在身。</br> 藩王們的消息,都是很靈通的,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多少都有些聽聞。</br> 現在朱棣跟太孫之間那不清不楚的關系,很多藩王樂得看笑話。</br> 不患寡而患不均。</br> 朱棣太優秀了,很多藩王雖然不說,但心中妒忌的情緒都有的。</br> 別人不談,朱棡就是最為先鋒者了。</br> “啟稟父皇,兒臣已經加派人手,調查關于倭國附近,有關颶風的情況,目前已有多路小船出使。”</br> “有前元之鑒,兒臣希望能抓捕一些倭國精通海運百姓,且看能不能避開颶風。”</br> “有關海船,事關將士生死,兒臣也是派有親信嚴格把關,務必不得出絲毫差錯。”</br> “麾下兒郎,也都是在加強操練,多多熟悉水性,尤其是在暈船方面,許多將士并不習慣,倘若貿然出海,極有可能戰力大失。”</br> 一條條方案,一條條計策,在朱棣的口中娓娓道來。</br> 朱棣在打仗這塊,對于細節特別講究,包括情報之類。</br> 戰前,更是會做好諸多準備,預防可能出現的情況。</br> 單單就問話而言,朱棣的優秀,明顯在于朱棡之上。</br> 朱元璋的目光,也是露出贊許和滿意。</br> 唯有朱棡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br> 在軍事天賦,包括才能方面,朱棡并不比朱棣差到哪里去,但在統籌布局這塊,相差還是有的。</br> 其實朱棣說的這些,朱棡多少也有些準備,只是講述方面,就要差很多了。</br> 讓朱棡感到有些不解的是,朱棣為什么會在這次家宴中,如此的表現自己。</br> 因為目前大多數人,都是抱著觀望的態度,想要先行探明太孫的想法,和后續對于藩王的安排事宜。</br> 朱棣如此鋒芒畢露,顯然有所圖謀。</br> 朱英聽著,眼神中也認真起來。</br> 朱棣講述的這些,其實說出來,并不覺得有什么,好像并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br> 但能夠落到實地上,才是真正的本事。</br> 很顯然,朱棣說的,都已經是落到了實處了。</br> “大孫,關于你四叔說的這些,你可是有什么要補充的嗎。”</br> 朱元璋轉頭對朱英問道。</br> 朱英起身作揖行禮,而后道:“四皇叔有先見之明,對于倭國事宜,自胸有成竹,孫兒并不太多補充。”</br> “倭國島嶼眾多,在行軍,尤其是海上行軍,須在乎颶風外,還得掌控方向。”</br> “自前元典籍記載,當初蒙元大軍兩次征伐倭國時,就有不少大船偏離航向,駛入茫茫大海,不知所蹤。”</br> “且對于倭國,并不僅僅作為征伐,于我大明之軍力征伐倭國,不算太大的難事,關鍵是后續于倭國管轄。”</br> “眾做周知,倭國并不富裕,地方更是荒蕪,現如今的有銀山在倭國境內被發現。這便是此次征伐倭國之重點。”</br> 聽到太孫的話,朱棣眼中微光一閃。</br> 很明顯得能感覺到,朱英正是在壓制他。</br> 本來之前他和三哥朱棡間,體現出了很大的差距,可現在朱英把事情又轉到了治理上。</br> 話外之意,征伐倭國的勝利,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后續才是重點。</br> 把他剛才的表現,一下子沖淡了。</br> 朱棡嘴角微微翹起。</br>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br> 藩王們心思各異,像是朱樉,好似沒有聽出來一般,自顧自的聽著。</br> 在父皇,太孫,四弟談話間,大家也不可能去享受美食。</br> 眾人覺得朱棣會有些惱羞成怒,讓人意外的是,朱棣起身行禮說道:“皇侄說得是,是我對此有些疏忽大意了。”</br> 這番話一出,別說藩王了,就連朱元璋的目光,都有些了些許的變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