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和朱明月的小鬧劇，很快就傳到了朱元璋這里。</br> 這個時候的朱元璋，正坐在秦淮河邊的小茶館上，聽著堂內說書先生說書。</br> 聽到消息后笑著對大孫說道：“看來允熥心地還算是比較純良的，就是沒怎么見過世面。”</br> “大概是在深宮里待久了，一些人情世故，反而顯得不是那般的清楚。”</br> 朱英點頭道：“爺爺說的是，孫兒心中一直有想讓允熥，允炆，出來歷練一番的想法。”</br> 朱元璋微微頷首，道；“這件事，大孫為大兄，便就自己安排著來吧。”</br> 在對于自己的這些孫子方面，朱元璋其實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注，包括是先前，也就是對于坐在旁邊的朱允炆，關注得比較多。</br> 在廢除相權之后，大權集于皇帝一人之身，每天處理的政務，已然是消耗了大量的精力。</br> 兒子們那邊已經很頭疼了，先前就沒幾個懂事聽話的，孫子們這邊，也就只能偶爾關注一下。</br> 這也是身為皇帝的無奈。</br> 在朱元璋的眼中，有道是長兄如父，大孫為諸孫之長，自然要承擔起教育弟弟們的責任。</br> 朱允炆此時，一直跟隨在皇爺爺還有大兄的身邊很是安靜。</br> 他也只是一個少年，對于京師的繁華，自然也會有所想法，但特殊的地位關系，讓他選擇并沒有獨自離開。</br> 一路走來，皇爺爺在跟大兄聊天之間，都是關于京師的一些安排，調動，諸多事宜的籌備。</br> 還有大兄近期的一些規矩的制定緣由。</br> 這讓一直聽著儒家學說長大的他，感覺是受益匪淺。</br> 本身的朱允炆，也是比較有聰明才智的，不說狀元之才，但考個進士及第，還是有這能力的。</br> 越是聽著大兄的講述，朱允炆就越發發現自己的不足，完全沒有什么可比性，甚至一些關鍵的地方，還有模糊不懂。</br> 心中已然是決定在事后再找個機會，問一下大兄。</br> 概因看似一些京師的小事，實則朱允炆心中深知，皇爺爺和大兄之間聊的，全是關于治國之策。</br> 而一些話題，也讓現在的朱允炆，對大兄更為欽佩起來。</br> 倒不是說在知識的方面，可是大兄竟然敢‘頂撞’皇爺爺。</br> 這實在是在讓一旁聽著的朱允炆心驚膽戰，太佩服了。</br> 要知道大兄先前在路上的時候，就因為一些商貿上的事情，跟皇爺爺爭辯了起來。</br> 天啊，跟皇爺爺爭辯，這是朱允炆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br> 印象中也只有自己的父王，曾經因為一些事情跟皇爺爺爭辯過，那可是被皇爺爺拿著凳子腿追著打。</br> 可是在大兄這邊，竟然還贏了。</br> 朱允炆的眼中，滿是光彩。</br> 少年人的崇拜，就是這么的簡單，此刻的朱允炆都不知道，他自己快要成了大兄的小迷弟了。</br> 而便是在這個時候，關于朱元璋出宮的消息，已經通過那位張先生，傳到了倭國商人這邊。</br> 倭國商人，在京師的地位不高，雖說大明如今在跟倭國征戰，但也不是說針對所有的倭人。</br> 是以倭人的一些商貿行動雖然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也并沒有完全的消失。</br> 因為長久以來的潛伏，許多倭人的后代，都已經取到了大明的戶籍，加上差不多的長相，熟練的地方話，也很少說有人可以認出來。</br> 此時，坊市附近的一處民宅之中。</br> 十多倭人聚首。</br> 他們其中大半的年輕人，可謂是從出生就在大明生活，對于所謂的祖籍倭國，更是從未去過。</br> 不過自小他們的父親就告訴他們倭人的身份。</br> 大部分連倭語都不甚熟練，除了知道自己是倭人外，其余的完全被大明的文化所同化。</br> 且在姓氏上，都是沿用的大明的姓氏，只有回歸倭國，才會說有倭人的名字。</br> 為首的叫孟義，其拿出一張紙條放在桌面，供眾人查看后說道；“有人給我們傳來消息，大明的皇帝帶著大明的長孫，還有其他的三個孫子，此刻正在京師內游玩。”</br> “目前，便就在距離我們不到數百步的秦淮河邊。”</br> “我已經派人去打探過了，信中所說為真，那些護衛雖然都是一身麻衣，但身態體型，無一不是武功高強之輩，只有錦衣衛才會有這么多的高手。”</br> “能夠指使錦衣衛隨從的，只有大明的皇帝了。從年歲上來看，也確實差不多。”</br> “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此刻我們的國家，正在遭受大明的征伐，九州島大半淪落到了大明的掌控。”</br> “如果這個時候，大明的皇帝駕崩，絕對會讓在倭國的明軍，士氣低落。”</br> 聽著孟義的話，看完桌案上的紙條后，堂內卻是出奇的有些沉默。</br> 孟義見此，不由有些憤怒的說道；“難道你們在大明已經淪落到這般地步了嗎，要知道，你們是倭國的子孫，是倭人，而非明人。”</br> “你們所用的錢財，地位，都是國內家族耗費大的力氣，給你們送來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在猶豫什么。”</br> 聽到這聲訓斥，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br> 其實他們之前并非是這樣子的，主要是今年，京師的變化太快了，他們已經非常的享受如今的京師。</br> 原本的大明京師，雖然號稱是天下最為繁華之地，人數也是最多的大城，但是朱元璋的規矩嚴厲，加上各方面的限制，許多人尤其是對于商人來說，在京師的生活，可謂是不如意。</br> 地位底下，受人凌辱，還無處發泄。</br> 只能憋屈著過日子。</br> 但是今年開始，就完全不同了。</br> 在海禁解開前，關于關卡的設置，就變得容易了許多，大明各省的貨物，更是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被群英商會大量收購。</br> 價格給百姓的是低一點，但卻可以直接達到一個清庫存的效果。</br> 像是什么各地的水果，那都是數千石直接拉走。</br> 水果是有季節性的商品，平時賣水果的商戶，還要承擔大量賣不出去的風險，核算下來，也沒多大的賺頭。</br> 這里由群英商會統一收購，價格還算是公道，關鍵是全部都換成了錢財，不用承擔壞掉的風險，比往年可謂是多了上倍的價錢。</br> 而這些水果，以大明水利，迅速的送到京師，然后又是各種活動，比如什么買一送一，買三送二，讓現在的京師百姓眼花繚亂的。</br> 瞬間就是大面積的傾銷。</br> 占小便宜嘛，誰不喜歡呢。</br> 這樣的銷售方式，很快就被其他的商會學習采用。</br> 可不僅僅是在水果方面，其他方面也是盡皆如此。</br> 這也就導致如今的大明京師，享有不僅是大明各省的貨物，海禁解開后，國外的新奇貨物，也是大量的流入京師之中。</br> 加上關卡的減弱。</br> 娛樂行業也是迅速興起，什么各地的戲班子，各個地區名氣菜肴，小吃，風靡而來。</br> 關鍵是大明人口多，賺取錢財也就變得更加容易了許多。</br> 加上對于京師的管理到位，現在的京師，是真正的文明繁華之都。</br> 這些倭人自從來到京師之后，就徹底的喜好上了這里。</br> 都是讀書人嘛，他們也去過很多地方，但在京師的生活，太令人流連忘返了。</br> 想要的，想吃的，想看的，想玩的，應有盡有。</br> 加上倭國最近加大的對這些潛伏在大明倭人錢財的供應，他們的心志，早就已經不像是當初那般的堅定。</br> 花花世界，最是磨人。</br> “孟兄說得簡單，可是要知道，保護在大明皇帝身邊那都是一等一的將士。”</br> “無一不是明軍之中的高手，我們這邊，僅僅只有不到三十弓手，倘若一擊不成，打草驚蛇之下，大明皇帝必然震怒。”</br> “若是順藤摸瓜，查出我等的身份，倭人在大明京師，將會受到更為嚴厲的打擊。”</br> “即便是成了，殺了大明的皇帝，還有他的儲君，難道就不會征伐倭國了嗎，我想，可能會比之前更加的兇猛。”</br> “新任的大明皇帝，絕對是要給其報仇的，那只會更加的瘋狂，甚至倭國都要徹底的覆滅。”</br> 半晌之后，有一人站出來，義正嚴詞的說道。</br> 這番話，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贊同附和。</br> 多數人一致認為，刺殺大明皇帝，是一件不靠譜的事情。</br> 其實大多數人心中害怕的是，當知道是倭人干的，會被影響到在京師的生活。</br> 看著面前的討論聲，孟義有些頹廢的靠在座椅上。</br> 他感覺現在的倭人，已經變了，似乎不再是效忠天皇陛下了。</br> 可是他想了半天，卻想不出什么反對的道理來。</br> 或許，當初家主的決定是錯誤的，就不應該送他們去學習大明的文化，到了現在，他們反倒是跟大明的文人一般，變得沒有了以前的忠心。</br> 想到沿海最近不斷送來的錢財，孟義感覺心里有些憋屈。</br> 可單憑他一人之力，無法驅使足夠的力量，對大明的皇帝進行刺殺。</br> 為了避免被一鍋端，倭人暗中培養的武士，都是分布在各個頭領的下邊，之前有倭人被抓，也沒對他們有太大的影響。</br> 便是此時，有一人說道：“孟兄的心思，我們都是了解的，不過對方送來紙條，明顯是要借刀殺人。”</br> “借我們的刀，去殺大明的皇帝，讓我們承擔所有的罪責。”</br> “既然是如此，那為什么我們不能借別人的刀去殺呢，也跟他們一樣。”</br> 孟義聽到這話，看向其中一人問道：“趙兄可是有什么主意，可是在這大明，雖然許多人對于大明皇帝恨之入骨，但要他們去行刺，只怕沒幾個人有這樣的膽子。”</br> “若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大明的皇帝馬上就要回宮了，下次出來，便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br> 被稱呼為趙兄的倭人，笑著說道；“孟兄，還有在座的各位，可是知曉最近的都指揮使滅殺案。”</br> “不瞞諸位，此事趙某本不想說，現在卻又不得不說，這案子，趙某麾下，也是有所參與的。”</br>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驚呼。</br> 孟兄更是直接挺直了身子，眼神緊緊的盯著，直呼其名道：“趙立山，這件事可開不得玩笑。”</br> 趙立山有些得意的說道：“自然不是開玩笑。”</br> “對方的具體來歷，趙某也并不知曉，不過對方當時，便就是聯絡趙某去處理的事情。”</br> “目前，趙某尚且可以聯系上他們。”</br> “他們敢直接殺四名衛所都指揮使，想必對于大明皇帝，有著極其重大的仇恨，現在得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出手的。”</br> 孟義沉聲道：“你確定。”</br> 趙立山搖頭道：“我不確定，但現在已經沒有了更好的辦法。”</br> 孟義點點頭：“那這件事，便就拜托趙兄了，事不宜遲，還請趙兄趕緊前去聯絡，我這就派人跟蹤，隨時關注其動向。”</br> 趙立山卻沒有立即起身，轉而說道：“如此大事，盡系于趙某一人之身，雖是職責所在，但麾下也需要養活很多弟兄。”</br> “在最近的錢財分配上，還希望孟兄及諸位高抬貴手，多多讓與趙某一些。”</br> 趙立山也不含糊，相當于直接開始提條件了。</br> 聽到這話，孟義也干脆說道：“此事若能成，我可做主，往后送來的錢財，趙兄除開賞賜之外，可得其余七成。”</br> “我自當親自寫信稟告天皇陛下，保舉將軍之職，趙兄亦可隨時返回國內，不必再潛伏于大明京師。”</br> 趙立山聞言，卻是說道：“返回國內倒是沒有必要了，趙某在大明京師，也可以更好的為天皇陛下效忠。”</br> “只要其他的承若到位即可。”</br> 孟義自然知道趙立山的心中打著什么算盤，便就點頭答應。</br> 趙立山也不含糊，立即起身，開始去聯絡人去了。</br> 他說沒錯，關于殺害衛所都指揮使的事情，確實是有他的一份。</br> 這件事便也一直瞞著，即便是同為倭人也沒有說，現在倒是借刀殺人的好機會。</br> 半炷香后，趙立山便就來到了坊市的某個店鋪。</br> 這里賓客滿座，極為熱鬧，但趙立山深知，這只是表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