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倭國王宮。</br> 足利義滿看著面前由倭國使臣送來大明要求停戰的條件。</br> 臉上是一片陰沉。</br> 他原以為只要向大明表達稱臣的意愿,這次的事情就可以停歇下來。</br> 沒想到大明的胃口會有這么大。</br> 還要占據倭國四國。</br> 便是那九千萬白銀,也是一筆對于倭國難以承受的巨款。</br> 雖然說可以分期還,可這么多的白銀,要分多久才行。</br> 相比之下,其他的條件就無所謂了,主要是割讓城池還有賠償的問題。</br> 便是這條件,還是在付出一百七十余使臣,并且倭國公主嫁過去才給的條件。</br> 不然更為苛刻。</br> 目前倭國王宮的大殿內,倒是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大部分的倭國使臣都是臨時指派的倭國官員。</br> 但也有三四十人,是真正倭國朝堂上的人。</br> 相對比足利義滿,后小松天皇反倒面色輕松許多。</br> 這倭國名義上是他的沒錯,但實際上的掌控權,早就不在天皇的手里,尤其是之前的南北朝之戰。</br> 看似是兩個天皇之間的對決,實際上是兩個幕府之間的對決。</br> 況且這次被派遣到大明的使臣,讓足利義滿抓住機會,把忠于天皇的派系,又進行了一次削弱。</br> 這讓后小松天皇氣憤之余又無可奈何。</br> 現在的天皇,跟個傀儡有什么區別。</br> 他巴不得現在亂起來,因為只有亂起來,倭國的百姓才會想到天皇,才會讓后小松天皇有更多的機會,收攏足夠多效忠天皇一系的大名。</br> 所以在這方面,后小松天皇并沒有要說有什么意見。</br> “天皇陛下覺得大明的條件如何,我國是否要答應下來。”</br> 足利義滿在憤怒之后,便也回過到整體。</br> 在他看來,這倭國是他的天下,原本他已經打算明年就把自己幕府大將軍的位置,讓位給自己九歲的兒子。</br> 然后自己出家,以僧人的身份來擔任太政大臣。</br> 倭國的太政大臣,便就相當于太師或者丞相的職位,輔佐天皇,總領朝廷官員。</br> 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勢必讓位是無法進行了,也沒有理由支撐他讓位。</br> 這就給了天皇一系官員借口,以倭國暫且無法離開足利義滿大將軍而進行阻止。</br> 不過即便是這個時候,足利義滿還是要把坑挖給后小松天皇。</br> 目前大明的條約,只有答應的可能,但是誰來答應,也是一個問題。</br> 誰答應,則代表誰便是倭國的罪人。</br> 后小松天皇聽到足利義滿的問話,頓時變得義憤填膺:</br> “大明實在是欺人太甚,竟然提出如此苛刻之條件,奈何我倭國九州島眾多百姓,現在正處于明軍水生火熱統治之下。”</br> “每每想到這里,我深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深深的感到無力。”</br> 后小松天皇自然不會去接足利義滿的問題,完全就是答非所問。</br> 足利義滿聞言,便繼續問道:“如此看來,天皇陛下是要答應大明的條約了。”</br> 后小松天皇繼續道:“大明勢大,依仗火器之力,我軍完全無法與正面對抗。”</br> “便是堅若磐石的城墻,在明軍的火炮之下,也是頃刻間瓦解破碎,無可有抵抗之力。”</br> “倘若我國能尋找大明火器之法,必當可以戰勝明軍,只是明軍防范甚嚴,如今即便是得到些許火器,也無法進行仿制。”</br> “現如今大明占據我國六國,高麗占據兩國,九州島大半落入他人之手,又值十月收割,九州島產糧勢必會被明軍收走。”</br> 后小松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對于現在的情勢多方指點,暗中表明現在的倭國已然沒有辦法可言,但就是不正面去回答足利義滿的問題。</br> 意思就是很明顯了,反正我不說,要說就你說。</br> 你要是不說,那咱們就先拖著吧,看是你著急,還是我著急。</br> 這倭國天下,真正歸于天皇一系的,也不過是以寺廟為主,各地的守護大名,名義上是效忠天皇,實際上便是足利義滿的命令,也選擇可聽可不聽。</br> 足利義滿也明白,雖然天皇沒有什么權勢可言,但自己強迫他開口,也沒有什么意義。</br> 反正,簽訂條約是必然要蓋上天皇印璽的。</br> 足利義滿看了看朝廷上根本沒有發言意向的群臣,便就開口說道:</br> “時值我倭國為難之際,大明高麗雙雙侵入我國,明軍有火器相助,我國武士如何能以血肉之軀抵抗。”</br> “中原王朝有句老話,禍兮福所倚,目前對我倭國來說,看似是一個巨大的危機,實際上也包含了很多機會。”</br> “當大明駐軍在九州島后,必然會加強我國與大明之間的聯系,現在的大明,至少在朝貢貿易上,我國可以獲取到不少利潤。”</br> “況且在此之后,我倭人亦是可名正言順行于大明,那火器之秘,終有一天會在我倭國內誕生。”</br> “至此,諸君共勉!”</br> 最后的足利義滿起身,對著群臣遙遙作揖。</br> 這番說法和動作,帶著濃重的悲傷還有對未來堅持的憧憬,頓時就取得了在場所有的大臣的好感。</br> 后小松天皇見此,眼底閃過深深的忌憚還有無力。</br> 在此之后,便就是由后小松天皇拿出玉璽,在朝廷眾多群臣的見證下,于國書上書寫好投效的條件,然后蓋上印章。</br> 這份國書,將會被特派的使臣,由大量的武士伴隨,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大明京師。</br> 對于倭國來說,自然是越快越好。</br> 時間上越快,也就代表著戰爭結束得更快,九州島的百姓,也能早些回歸。</br> 目前是八月底,就看能不能在十月中的時候,趕上回收一些水稻了。</br> ......</br>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十八日。</br> 奉天殿上,朱英站在金鑾殿上,側后方是端坐在龍椅上的朱元璋。</br> 下方,是滿滿的大明文武百官。</br> 奉天門外,是手持國書的,以最快速度達到大明京師的倭國使臣。</br> 這一次,晝夜兼程,加上大明驛站的運送,只用了二十天,便就是在昨夜,九月十七日,趕到了大明京師。</br>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大明這邊應當緩上幾天,再行舉行簽章大典。</br> 不過在知道倭國使臣來到后,朱英便就決定,在第二天,九月十八這天,接受倭國的投降。</br> 朱元璋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大孫會連夜找過來,說明天是個好日子,便就直接安排倭國進行投降的儀式。</br> 但這點小事,便也由著他去了。</br> 唯有朱英的心中清楚,作為前世之人,九一八這個特殊的日子,到底代表著什么。</br> 這是要時刻的提醒自己,曾經在另一條歷史的支流上,中原民族所曾遭受過的苦難。</br> 以及,對于倭國,不應當有任何軟弱的心思。</br> 這就是一群白眼狼,對他們再好,也沒有任何的意義,這是永遠喂不飽的。</br> 唯有教化,讓他們融入到大明中來,以自己為大明百姓而驕傲,以倭國身份而恥辱,才是真正應該做的事情。</br> 至于那些心懷鬼胎的,便就丟到海里喂魚去吧。</br> 奉天門外。</br> 源友信雙手捧著木盤,上面拖著的是倭國的投降國書。</br> 此刻,其面上滿是激動的神色。</br> 若是不知情的看到他的神情,還以為這并非什么投降儀式,而是立了什么功勞,準備接收賞賜呢。</br> 不僅僅是源友信,便是跟隨在他身后其他五個倭國使臣,面色也是欣喜激動。</br> 他們的激動,跟倭國投降沒有什么關系,僅僅是因為自己的性命給保住了。</br> 誰能知道,這些天以來,籠罩在天界寺,倭國使臣頭上的陰霾。</br> 前些日子,在倭國公主沒有被太孫殿下看重前,所有被詹徽下令杖斃的倭國使臣的尸身,都被安置在天界寺的居所。</br> 而且嚴令不準下葬在大明疆域。</br> 這也就導致倭國使臣住的地方擺滿了尸體,僅僅幾天,便就是臭不可聞。</br> 完全是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br> 后來還是源友信,在倭國香子公主入了坤寧宮后,這才向太孫殿下提出,希望可以將倭國使臣火化,而后將骨灰再帶回倭國。</br> 得到太孫殿下的允許后,這才擺脫如此局面。</br> 源友信恭敬的在奉天門后等著。</br> 因為現在還沒到吉時。</br> 左邊的倭國使臣,下意識的看向源友信,好似在征詢什么。</br> 源友信輕輕點頭,頓時一直關注著的倭國使臣們,差點沒歡呼起來。</br> 據說有消息,昨夜的太孫殿下,正在恩寵香子公主。</br> 便是在這個時候,關于倭國國書抵達京師的消息傳到了宮里。</br> 在香子公主婉轉承歡的祈求之下,太孫殿下深夜下了令旨,確定今日便就舉行受降倭國儀式。</br> “吉時已到,著倭國使臣入奉天殿面圣!”....</br> 隨著由宦官口口吶喊相傳的高呼聲,奉天門緩緩打開。</br> 源友信連忙把木盤放置地上,跪地磕首高呼:“小國使臣謹遵大明皇帝陛下圣諭。”</br> 而后端起木盤起身,在宦官的帶領下,朝著前方一路過去。</br> 奉天殿中。</br> 群臣激動。</br> 誰也沒想到,太孫殿下竟然真的在對倭國的戰爭中,取得了如此之大的勝利。</br> 要知道,以往的戰爭,贏了便是贏了,會給國庫造成非常之大的負擔,每次打仗,死亡人數眾多,還要給予大量的撫恤金。</br> 倭國,這個連蒙元開國時期,都失利過兩次的國度,又在茫茫大海之上。</br> 對于討伐倭國的戰爭,其實大部分的臣子,都是不怎么看好的,覺得這就是太孫殿下的勞民傷財。</br> 五十萬軍,比之蒙元的三十萬軍還要多二十萬人,若是因此失敗,對于整個大明的統治之根基,都是一股很大的動搖。</br> 也就是現在陛下震懾天下,寵溺太孫,若是換了這古往今來任何的一個朝代,這么多軍士的調動,是絕對會遭到所有群臣的反對。</br> 況且當年,便是陛下,也曾經被劉基所勸阻。</br> 然而現在的事實證明,太孫殿下的決策和方針是非常正確的。</br> 雖然明軍是有一定的損傷,但這損傷對比國戰而言,是維持在一個很低的水準。</br> 糧餉方面更加不用說了,負擔是有,但是相比如今繁榮的大明,這點負擔還真就算不得什么,頂多不過是往年一年的歲入罷了。</br> 如今的大明,在賦稅上已然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尤其是商稅的增加,還有太孫殿下群英商會所創造的利潤,已然不算是什么。</br> 最為主要的是,這次在和倭國的談判中,太孫殿下主張收取倭國九千萬白銀的賠償。</br> 雖然是分二十年還清,但這對于大明來說,相當于把戰爭的消耗,全部都轉嫁到了倭國的身上。</br> 相比之下,倭國的割讓三城,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br> 其他的什么通商權,滿朝文武也沒什么在乎的。</br> 至于什么領事權,那就更加不用說了,那是跟百姓,準確說是商人相關的事情。</br> 即便是現在,商人在朝廷官員的眼中,也是地位極其底下,也就是太孫殿下,會因為曾經商人的身份,所以會給他們謀取一些好處。</br> 當倭國使臣,手捧倭國國書,于奉天殿外三跪九叩后緩緩步入朝堂之時,這也就意味著,往后的戰爭,給了大明官員一個新的眼界。</br> 那就是足夠的賠償。</br> 似乎有些圣人之言,什么大度,包容之類的,好像并沒有賠償來得更為舒坦。</br> 那可是九千萬白銀啊。</br> 這般巨大的數額,讓每一個朝臣都感覺到窒息的意味。</br> “今天真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啊。”朱英不禁有些意味深長的感嘆著說道。</br> 后邊朱元璋微微頷首。</br> 他以為大孫是在說大明立國時候的那口惡氣,終于是在今天徹底的通暢,便也笑呵呵開口道:</br> “今天確實是一個特殊的日子。”</br> 眼看倭國使臣已經在奉天殿中跪倒,雙手高舉木盤托著的倭國國書,朱元璋對著旁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劉和輕輕點頭示意。</br> 劉和立即拿出玉璽,小心的打開上面包裹著的綢緞,恭敬的送到太孫殿下的面前。</br> 朱英拿起玉璽,從金鑾殿上走下,一步步走到倭國使臣源友信的面前。</br> 打開上面的倭國國書,是用倭文和漢文書寫的具體賠償條件。</br> 在右下方,倭國的印章已經蓋上。</br> 當朱英拿起玉璽蓋在倭國國書上的時候,便就代表著這歷史性的一幕已然完成。</br> 朱元璋此刻面上,也是絲毫不掩飾的激動。</br> 眾多群臣更是全部跪伏在地,三聲山呼:</br> 大明萬歲萬萬歲,陛下萬歲萬萬歲!!!</br> 便是心性再好,再大的事情也是波瀾不驚的朱英,在聽到這呼聲的時候,臉上亦是多了幾分潮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