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燕王府。</br> 朱英看著面前的牌匾,心里很是感慨。</br>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了,最初到京師的時候,便就是作為燕王朱棣的食客在此住下。</br> 也住了不少時日。</br> 后來便再也沒有來過了。</br> 一年過的時間過去,再過來時,已然完全不同。</br> 門口朱高熾的身影出來,連忙過來作揖拜道:“大兄,外邊風大,還請入府歇息。”</br> 朱英回過神來,看向朱高熾,笑著說道:“多日不見,你這便又是胖了許多呀。”</br> “如此可不得行,往后還要多多鍛煉才是。”</br> 朱高熾無奈的說道:“大兄,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是鍛煉了,便是喝水都胖呀。”</br> 朱英搖頭道:“喝水怎么可能胖,我還不知道你,最是喜歡吃糖霜了,那玩意吃多了,你怎么減都減不下去的,把糖霜給戒了,往后盡量別吃太甜的,就會慢慢瘦下來了。”</br> 先前朱英一直以為朱高熾可能有病。</br> 像是身體脾虛的人,無論如何都會胖的。</br> 只是后來也找太醫問過了,朱高熾的身體好得很,并無這些問題。</br> 就目前的太醫來說,水平還是非常高的,在這一點上應該是問題不大。</br> 直到后來偶爾有次偶然的機會,是朱高熾在群英商會門下的店面里購入了大量的糖霜,朱英這才知道原來朱高熾喜歡吃糖霜。</br> 糖霜在如今可不是什么便宜貨,不過以朱高熾的身份,便是日日享用都沒有問題。</br> 在當今的年代,誰還能經常吃糖霜呢,所以也就沒人考慮過這個因素,而朱英很清楚,攝入的糖分過高,是絕對會發胖的。</br> 這也是朱高熾迄今為止一直都瘦不下去的原因。</br> 像他這樣的例子太少了,而且朱高熾也沒怎么跟別人說過,想來知曉的也就幾個家里人。</br> 現在多吃糖會發胖的道理,根本就沒人懂。</br> 即便是太醫,也幾乎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問題。</br> 太醫的醫術,主要還是在民間實踐為主,莫說是普通老百姓,便是稍微富裕點的大戶,也不會經常去吃昂貴的糖霜。</br> 所以這類的問題根本遇不到。</br> 且說減肥在如今,根本不叫個事,大部分都飯都吃不飽,還談什么減肥呢。</br> 朱高熾顯然對于朱英的話不在意。</br> 畢竟對于糖霜,可是他最為喜愛的零嘴,平時不吃點整個人都不得勁。</br> 甜食這種東西,在味蕾綻開的感覺極為引人迷戀。</br> 朱英見其不太在意的模樣,就知道沒放心上,不過朱英自然是有法子去解決這個問題的。</br> 太孫殿下親臨,再怎么隆重迎接都不為過,隨后王妃和另外兩名王子,便也來到了門口。</br> 進了大堂后,仆從奉上茶水。</br> 朱英喝了一口后,看了看徐儀華,還有朱高熾三人后說道:“此番侄兒過來,便是為了高熾弟的事情。”</br> “這番馬上就要過年了,爺爺的意思是把諸家世子的位置給定下來。”</br> “現在四皇叔已然去了邊關,京師這邊,便就由我來跑一趟了。”</br> 聽聞說是定世子。</br> 朱高熾低眉垂眼,好似完全跟自己沒有關系一般。</br> 而朱高煦,朱高燧,就比較來勁了。</br> 尤其是朱高煦。</br> 他知道先前父王就曾經上奏過皇爺爺,想要讓自己繼承世子之位,現如今太孫殿下前來,指不定就是自己呢。</br> 朱高燧心中明白,世子肯定跟自己沒有什么關系。</br> 不過他跟二哥朱高煦的關系好,兩人經常在軍營里,對于大哥朱高熾,是半點也瞧不上。</br> 徐儀華將三個兒子的神情盡收眼底,最后對朱英緩緩說道;“還請太孫殿下明示。”</br> 她自然是知道家里老二的心思,不過陛下那邊的心思,她更是懂得。</br> 世子的位置,定然是非老大莫屬了。</br> 陛下一直講究嫡長,加上本身對于老大喜歡,不管怎樣都不會說特意為了四爺壞了規矩。</br> 朱英從懷中掏出冊封的諭旨,而后示意身邊的司禮監秉筆太監郭忠接過,去遞給朱高熾。</br> 看到這一幕,朱高煦的眼睛,頓時就極為憤恨,但是在太孫殿下的面前,不敢有任何的表露。</br> 朱高熾見郭忠遞過來的冊封諭旨,卻不伸手去接,連忙跪地道:“高熾何德何能,可擔當這世子之職,還請大兄稟明皇爺爺,我家二弟之才能,遠遠要超出我這個無用的大哥。”</br> “世子之位,應該是由二弟來擔任才是。”</br> 聽到這話,朱英嘴角微微翹起,帶著笑意道:“這可是爺爺的意思,難不成你還想抗旨不成。”</br> 朱高熾連忙道:“高熾不敢。”</br> 朱英也知道現在朱高熾的為難,掃了一圈后,說道:“我大明傳承自中原一系,皇爺爺恢復我漢家風俗以來,向來便是立嫡立長。”</br> “你為燕王長子,若無德行有虧,自當為世子,這是爺爺立國時候,就已經定下的規矩。”</br> “這規矩,不僅僅是咱們朱家要聽從,便是這天底下任何一個家族,都要遵循此法,否則長幼爭奪,豈不是要亂了套了。”</br> “此等先河不能開,更別說在咱們朱家了,壞了這禮法制度,可是要動蕩不安的。”</br> “朱高熾,還不趕緊接旨謝恩。”</br> 話都說道這份上了,朱高熾自然是跪地謝恩。</br> 從這一刻起,朱高熾便就是燕王世子了。</br> 世子是可繼承燕王之位的,像是朱高煦,朱高燧,往后便只能是郡王了。</br> 一級之差,差別巨大。</br> 不僅是身份上,朱高熾更是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燕王的一切,而朱高煦兩人,也就只能算是個富貴王爺。</br> 按照如今朱英重新定下的規矩,諸王不再享有藩地權益,便是賜下的田地,也開始急劇減少,只是能夠領取一份俸祿。</br> 不過俸祿倒算是提高了許多。</br> “高煦,高燧。”</br> 冊封完后,朱英喊著兩人的名字。</br> 二人對視一眼,便就起身作揖:“大兄。”</br> 朱英點點頭,看向兩人說道:“我聽聞,高煦和高燧二位弟弟,在武略上與四皇叔極為相似,并且有著很高的天賦。”</br> “便只是在如今的年紀,就已經開始獨立帶兵操練了,可有此事啊。”</br> 朱高煦面上有幾分驚喜,而后道:“啟稟大兄,確有此事。”</br> 朱英沒好氣的說道:“你倒是一點也不謙虛。”</br> 聽到這話,朱高煦連忙低頭。</br> 朱英接著說道:“前些日子我跟爺爺商議著,關于四皇叔在倭國燕城之事。”</br> “四皇叔曾來宮中找過我,說是對于倭國那邊的治理之事,心里頭沒有興趣,最為渴望是建立功勛。”</br> “四皇叔的武略我是知道的,這就有了此番的邊關之行,現在爺爺那邊的意思也下來了,往后對于草原邊關這塊,打算委派四皇叔鎮守管轄。”</br> “只是這倭國燕城,自當是不能丟的,我便尋思著,讓高熾過去,負責倭國燕城的管理,而你們兩兄弟,便也跟著去邊關建功立業吧。”</br> 聽到這話,不管是徐儀華,還是朱高熾三兄弟,都有些不敢相信。</br> 這可是天大的恩賜。</br> 不僅給保留倭國燕城,準許燕王邊關領軍,更是連兩個兒子都可以送過去。</br> 并且倭國那邊的家業,還給繼承。</br> 這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了。</br> 誰不知道,太孫殿下和燕王之間的那點矛盾,這便是真的解開了嗎。</br> 徐儀華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起身行禮說道:“我提四爺,謝過太孫殿下。”</br> 朱高熾三兄弟連忙跪地磕首:“謝過太孫殿下。”</br> 朱英笑著對徐儀華說道:“四嬸這話見外了,咱們這本就是一家人,也算是讓在邊關的四叔安心吧。”</br> 而后轉頭對朱高煦兩人說道:“你們兩個,自小就調皮,讀書讀不進,倒是在領兵上有幾分四叔的天賦。”</br> “可別想著去草原就是打仗,你們年紀太小,經驗不足。我在草原那邊,開春后便會設立一軍事基地,專門用來培訓草原騎兵,還有各種對帶兵打仗的學習。”</br> “你們去了草原后,便就先去到那里,讓四叔好好管著,多學點東西。”</br> “打仗可不是拿著刀劍沖上去砍殺,帶兵是要動腦子的,別最后整出兩個莽夫來丟我朱家的臉面。”</br> 聽到大兄的訓斥,兩兄弟連忙點頭稱是。</br> 平日里再是入老虎般威風,在朱英這大兄面前,那也只能是乖順得跟小貓一樣。</br> 要知道他們最為懼怕的皇爺爺,在許多事情上都要聽大兄的話。</br> 而自家老爹,更是在大兄面前沒有半點脾氣。</br> 不僅僅是自己兩兄弟,便是其他的皇孫,哪個不怕大兄呢。</br> 現在的皇孫里,誰若是提到朱英,場面都要安靜幾分來,原本是吵吵鬧鬧的,立即就安靜了下來,連說話聲音都要小上許多。</br> 關于這些,朱英平日里很少去關注這些弟弟們的情況,畢竟他是真的很忙。</br> 在儲君這個位子上,加上老爺子的放手,每天的行程都很緊張。</br> 而最多的情況下,朱英一般都是直接對接這些皇孫們的老爹,就是各個藩王。</br> 藩王之中,以秦王朱樉,晉王朱棡,燕王朱棣最為強勢。</br> 可謂是帶頭三兄弟。</br> 先前有老大朱標在,只是朱標性情溫和,沒什么霸道之氣,大伙多是尊敬但不懼怕。</br> 怕是還是這搞事三兄弟。</br> 便是這三大藩王,現在算是被朱英給折服了。</br> 這些事情在皇宮里也不算是什么隱秘,私底下都聊都挺開,這也就導致了朱英的名聲,在宮里頭大得很。</br> 大批的皇孫皇女,聽到朱英的名字都怕,如何大魔王般。</br> “這番過來,我便想跟高熾聊聊關于去倭國的事情。”朱英悠然的開口說道。</br> 說完之后,便不吱聲了。</br> 徐儀華當然明白,這是要私底下跟自家老大說了,便就起身帶著老二老三告退。</br> 待徐儀華出了門,身邊的宦官也都退下關門后。</br> 朱高熾幾步走了過來,訴苦道:“大兄啊,你這不是害我嗎,你看我這身體去倭國,豈不是還沒到就沒了半條命。”</br> “我可是聽說倭國那邊經常發什么颶風啊,地震啊,動輒就死人,我這身子骨,哪里熬得住啊。”</br> 私底下朱高熾和朱英關系還是很要好的。</br> 往前的交情一直都在,現在就兩人,朱高熾自然也沒有了顧忌,當下就埋怨了起來。</br> 朱英笑著說道:“你還不愿意了,這去倭國,可就跟當國王差不多,那邊的事情,都是讓你做主,四叔他去了邊關,你那兩弟弟也跟著去了,如此自由,你還不要了。”</br> “什么颶風,地震,那都是些唬人的玩意,那倭國人生活得好好的,也沒見死光,你去了那邊,當然是在最為安全的地方待著。”</br> “颶風刮不到你,地震震不到你的。”</br> “再說了,倭國那邊可是重要得很,可不是什么發配之地,你去是帶著任務的,要好生讓那些倭國百姓,聆聽我大明教化,將其真正變成我大明的百姓。”</br> “這對于大明來說,自當是極為重要,你以世子的身份去,便就算是監國了。”</br> 朱高熾聽著,就知道自個沒推脫的可能,苦笑道:“那大兄可不能讓我自個就蹦跶過去,好歹給點人吧。”</br> “火器的工匠莪就不要了,免得被倭國那邊得到,但是其他的工匠,大兄可不能少給。”</br> “還有,倭國那邊看似太平,誰知道多久會起戰事,我聽說軍事學院那邊結業了,可得給我挑幾個能人去操兵,可不能讓我受欺負了。”</br> “還有....”</br> 朱英無語的打斷道:“還有個錘子,你這小子,現在學壞了,變得不老實了。”</br> “張口就是要這么多,那邊可是三王之地,我若是給你太多,三叔跟七叔那邊,我還能給少了?”</br> “學院那邊倒是有幾個不錯的,正好跟著過去,工匠什么的問題不大,不過人數不能太多。其他的你自個再看著辦吧。”</br> “海外招賢館那邊,你自己去想想辦法,現在人可不算少,能不能說動他們跟著你,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