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有兵兩百余萬。</br> 除開各地的常用兵外,主要的兵員集中在哪里?</br> 沒錯,便是草原邊關。</br> 朱元章從來沒有輕視過草原,哪怕是對于北元,一直都有很強的防范意識。</br> 只是限制于草原的情況,而沒有辦法做到一舉深入的殲滅。</br> 現在的邊關,總計有兵五十萬余。</br> 在朱元章一道諭旨之下,除開留守城池的兵力,其余所有衛所,軍鎮,全面出動。</br> 共計大軍四十萬數。</br> 四十萬的大軍是一個怎樣的概念?</br> 對于整個北元來說,現有的人口總數,大約在兩百萬左右。</br> 這里頭是包括老人,小孩,婦女在內。</br> 四十萬的大軍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br> 如果全部行動起來,完全可以直接橫推整個北元。</br> 當然,聲勢是很浩大,不過其代價也是非常的高昂。</br> 四十萬大軍所需要的口糧,也是一個同樣的天文數字。</br> 至少對于蒙古騎兵來說,不算是太大的威脅,完全可以先行跑路。</br> 自古以來這也是中原王朝拿這些游牧民族沒有辦法的緣由。</br> 不過四十萬大軍,鋪天蓋地的氣勢,依舊是給了草原這邊很大的壓力。</br> 茫茫草原之上,在數日之前,便就已經是約定好了一個地方進行會談。</br> 其中主要的關鍵,自然便是關于大明燕王的事情。</br> “我勸你們快點釋放我大明燕王殿下,包括其將士一人不可落下。”</br> “如若不然,我這身后四十萬大軍將會讓你們知道什么叫做后果。”</br> 一處偌大的營帳內,中間是一條長桌。</br> 長桌的兩邊,分別是北元和大明的朝臣們。</br> 談判一開始,大明這邊的一位戶部侍郎,便就直接開始先聲奪人,氣勢十足。</br> 彷若不像是來要人的,倒像是來打人的。</br> 北元這邊為哈爾臺吉帶頭,不過主要的成員也都是漢人。</br> 當這戶部侍郎的話音剛落,北元這邊立即有一位漢人大臣站了出來,毫不客氣的反駁道:“李元林,可別在這里胡扯的了。”</br> “大家心里頭全都是明白人,說這些廢話有什么用,還不如是直接點,干脆點,咱們把事情明明白白的給說清楚了。”</br> “你要是再這樣說,可別怪我翻臉了。”</br> 被稱作李元林的戶部侍郎,稍稍側頭望去,見到那漢人大臣頓時面色一變,隨即是破口大罵:“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仇文程你這個瓜娃子。”</br> “怎的,當初在書院混不下去,我還以為你跑哪里去了,原來是去給蒙人當狗了?”</br> “看你這模樣,當狗挺多年了吧,給爺爺叫喚兩聲聽聽,看看是熟稔不熟稔。”</br> “若是叫得爺爺心里頭歡了,指不定還給你兩賞錢。”</br> “哈哈哈哈!</br> !”</br> 隨著李元林的大笑,頓時漢人這邊全部都跟著大笑了起來。</br> 包括是這次代表大明的齊泰,也跟著撫恤而笑。、</br> 齊泰目前也算是朱英的人了,在前年的時候,齊泰就曾經被朱英派遣到河南調查關于饑荒的事情。</br> 后來高產作物的種植加多,自然各地饑荒也逐漸的減少下來,即便是有什么天災人禍的,也可以很快的把流民安定。</br> 齊泰當時去河南巡查,是以暗中的身份進行,回來之后朱英也沒有急著將其進行一個升職。</br> 畢竟有些東西沒必要是這么的著急,職位升太快了,可不見得是什么好事。</br> 一直到最近的事情,關于選定這次跟草原談判帶隊的負責人時,是朱英定下讓齊泰來負責的。</br> 齊泰對于邊關很是熟悉,他過來主持的話,不會跟當地邊關造成什么矛盾沖突。</br> 這一點上,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因為類似于這樣的談判,自然是需要邊關將領的配合才行。</br> 比如說這次的造勢,對于大明來說,就比較有所影響力。</br> 而便是在大明這邊大臣對北元大臣嘲笑的時候,即便是北元大臣心里頭極為難受,也沒有辦法發泄出來。</br> 畢竟,他們在這個時候,屬于漢奸的身份。</br> 自小就是從中原王朝長大,本身也是漢人,最后卻選擇去輔左北元做事。</br> 這在他們自己看來,是無可厚非的。</br> 畢竟他們在大明沒有得到重用,自然就是選擇去輔左北元,從而得到認可和施展抱負的機會。</br> 這樣的人,從來就不少。</br> 只是他們沒有想過,大明其實已經給了他們太多的好處了。</br> 這些人最次也是秀才級別,能夠有讀書的環境,也完全是依賴于中原。</br> 只不過曾經蒙元入住中原,于現在的時代,對于漢奸來說沒有這般大的排斥。</br> 但是嘲笑是不可避免的。</br> 他們之中,大部分其實并非是最初效忠的蒙元,除了少數一兩人,多數其實還是在北元事情才投奔過去的。</br> “各位其主,就不要來說這些陳年往事了。”</br> “咱們現在需要聊的是,關于大明燕王。”</br> “我看你們這次,很是沒有誠意呀,要不要談判先暫停兩天再說。”</br> “反正燕王在咱們那邊,吃得好,睡得好,也不用是過于擔憂。”</br> 一名年歲頗大的北元老臣,咳嗽兩聲之后,慢悠悠的說道。</br> 這般話語,好像是燕王正在遭受什么折磨一般。</br> 不等大明大臣們說話,這老臣繼續道;“屆時我也跟燕王聊聊,說是大明這邊,好像不是很急著讓他回去。”</br> “大概燕王也比較喜歡草原的風光。”</br> 當這老臣說話的時候,周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br> 即便是哈爾臺吉,臉上也露出幾分恭敬。</br> 似乎這位效忠于北元的漢人老臣地位頗高。</br> 齊泰沒有說話,而是緊緊的盯著這張老態龍鐘的面容,上面是一圈圈的皺紋。</br> 但論年紀來說,怕是沒有八十也有七十好幾了。</br> 半晌,齊泰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您是...歐安民歐御史?”</br> 歐安民笑呵呵的說道:“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認得老夫。”</br> 這句話說完。</br> 大明這邊半數大臣頓時面色有了幾分變化。</br> 歐安民是蒙元時期,御史臺御史大夫,從三品的官職。</br> 御史臺可謂是蒙元時期,最高監察機關。</br> 其主要負責人,便就是御史大夫。</br> 聽上去好像并不是很高,實則要知道,于蒙元時期,漢人的官職是有著很大的限制,即便是有再高的才學,再好的政績,也很難說升得上去。</br> 正一品到正三品這里頭,幾乎鮮有漢人的身影。</br> 而歐安民,自然是個中翹楚,不然也沒有可能說做到御史大夫這個級別。</br> 歐安民的名聲,其實算是不錯的,在處理很多事情上,對于漢人蒙人相對比較公平。</br> 加上本身就是儒家圈子里的出名人物,所以知名度很高。</br> 只是在蒙元潰敗之后,就沒有了他的消息,先前藍玉和朱棣對于蒙元的俘虜,歐安民也沒出現在里面。</br> 沒曾想這次談判,竟然出現了。</br> 齊泰嘆息一聲,恭敬作揖之后,這才開口說道;“當初大明初立,陛下遍尋天下人才,共同治理大明。”</br> “吾當時雖年幼,卻依然記得那人才之名目上,歐御史極為靠前。”</br> “然而便是宗族親友,也無人得知歐御史之蹤跡,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br> “今日看到歐御史精神矍鑠,吾深感欣慰。”</br> “只是心中疑惑,為何當初歐御史不肯入大明共事,是有何等難言之隱嗎?”</br> 歐安名的名聲,可是比之現在翰林院的劉三吾,還要來得更為厲害。</br> 畢竟當初在蒙元那般情況下,歐安民依舊可以做到公平公正,為漢人謀取福利,同時也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自己從政的能力。</br> 這樣的人才對于最初成立的大明來說,是極為渴求的。</br> 尤其是作為御史大夫。</br> 對于一個國家而言,更是相當之重要。</br> 如果當初歐安民效忠大明,到現在至少也是個都察院都御史,正二品。</br> 歐安民聞言,輕輕一笑,看了看大明這邊大臣們一眼后,這才平靜的說道:“哪有什么難言之隱,不過是前朝舊臣,又何必再忠新朝呢。”</br> “老夫年歲也大了,心思比較直接,不想做那服侍兩朝之人。”</br> “曾經年少,吃的是元朝的飯,讀的是元朝的書,當的也是元朝的官。”</br> “不管別人是如何看的吧,反正老夫這年歲也大了,半截身子入了土,沒必要再去想那么多了。”</br> 這一番話,很清楚的表明了歐安民的想法。</br> 簡單點說,就是他的心思,還是在于蒙元。</br> 從其稱呼上,便就可以看出一二,只有真正心慕蒙元之人,才會按照曾經的稱呼為元朝。</br> 這樣的情況,其實就現在而言,并不屬于特例。</br> 蒙元自建立起,一共存續了九十七年,也就是常言的胡無百年之國運。</br> 按說蒙元是典型的異族統治,滅亡之后,長期被壓抑在社會底層的漢人,應該是</br> “翻身農奴把歌唱”“載歌載舞謝朱明”。</br> 但實際情況卻少許有些出入。</br> 元末潮州路總管王翰,是個純正血統百分百的漢人,可是在國破家亡之后,懷著“報國每慚孫武策,匡時空草賈生書”的悲憤之情四處逃亡,最后甚至寧肯自殺也不事二主,投效大明。</br> 留下了“寸刃在手顧不惜,一死了卻君親恩”的詩篇。</br> 這和現在的歐安民有些相似,畢竟出生在元朝,吃老元家的飯長大,有著感恩念德的心也算是正常。</br> 可是元代詩人戴良,卻是個的徹頭徹尾貧下中農,即便是有這讀書的能力,然家里頭可算不得富裕。</br> 蒙元滅亡后,也對大元朝念念不忘:“風塵澒洞遺黎老,草木凋傷故國秋。”</br> 后來朱元章找他出山做官,這哥們不從,居然死在獄中。</br> 類似的詩人還有王逢。</br> 對于朱元章,一直稱呼為南朝天子,其下意識就是竊取了元朝之人。</br> 洪武七年的時候,買的里八剌,也就是元順帝嫡孫,被朱元章冊封‘崇禮候’,而后被遣返蒙古,也就是北元時。</br> 王逢還特意作詩:“火流南斗紫垣虛,芳草王孫思愴如。”</br> 買的里八剌是洪武二年,李文忠攻陷應昌時抓到的,也正是因為這個關系,所以李文忠才得以冊封公爵。</br> 這才有了今日的曹國公李景隆。</br> 而這曾經的買的里八剌,便就是現在的北元皇帝,脫古思帖木兒,也稱作額勒伯克可汗。</br> 蒙古人的名字,向來是比較多,這是各類翻譯的緣故。</br> 殺人如麻,剝皮充草的老朱,當然不是這么好心。</br> 洪武二年的額勒伯克只有七歲,朱元章封了侯爵,賜給宅第,還安排儒家名士教其學問。</br> 到洪武七年遣返的時候,其已經在大明生活了五年。</br> 從七歲到十二歲這個年紀,正是建立三觀的年紀,而額勒伯克一直都在大明生活,顯然受到很大的影響。</br> 加上五年的循循教導,也體現出了朱元章的想法。</br> 額勒伯克走的時候,不僅是安排了厚禮,還特意選擇了兩個蒙元宦官,咸禮、袁不花枯木兒護送。</br> 走的時候,朱元章對其說道:“爾本元君子孫,國亡就俘。曩即欲遣爾歸,以爾年幼,道里遼遠,恐不能達。今既長成,咱不忍令爾久客于此,故特遣歸,見爾父母親戚,遂骨肉之愛。”</br> 又對兩個宦官交代:“此是故元之嗣也,不幸至此,長途跋涉,爾善視之。”</br> 不同于絕人后代的司馬懿,朱元章這也是顯示出自己作為大一統君王,庶不絕元之祀的寬宏大度。</br> 也同時能夠讓其回到北元之后,能夠有所影響。</br> 他日因,今日果。</br> 這也是為什么朱棣在被俘虜之后,還是同樣的享受到了王爺的待遇,甚至是高得有些過分的緣由所在。</br> 否則曾經就藩北平王府,長期跟北元打仗,殺了不知道多少蒙古人的燕王朱棣,哪里會有現在這么好的處境。</br> 說到底,還是做老子的朱元章曾經布下的局。</br> 這個事情,其實朱英也是知道的。</br> 在對付北元,最早實行禁運條例的時候,朱元章當然會將這里頭的關系告訴。</br> 也就是說,在最開始的時候,朱英就非常的清楚,假若朱棣被俘虜的話,身家性命會得到很好的保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