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軍都督府。</br> 曾經最為風光的地方，現在給人一種清閑衙門的感覺。</br> 想當初能夠進入這里的，無一不是大明勛貴，最次也都是百戶級別才有資格進入。</br> 掌控了整個大明的兵權，兵部的人進來也得是小心翼翼的。</br> 走在衙門里，國公，侯爺，那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br> 只是隨著朱英不斷的抽取五軍都督府的權力，現在任職的這些勛貴們，手里頭已經到了無兵可用的地步。</br> 軍政分離，讓原本掌控的屯田經濟被抽走。</br> 而關乎到練兵這塊，基本上已經由大明軍事學院把控。</br> “兩年沒回了，沒想到這里已經完全是物是人非。”</br> 藍玉有些感嘆著說道。</br> 這兩年的時間里，藍玉一直都在草原那邊整頓軍事，為建立軍鎮作準備。</br> 大明計劃對黑土地進行開發，首先上自然就是軍戶。</br> 和目前的北元關系整體來說還算是不錯，一些小摩擦在所難免，但未雨綢繆也要考慮好安全措施。</br> 誰也不知道大明和北元的蜜月期能夠有多久，這在以往歷史上都是難以置信的事情。</br> 北元雇傭工業成立到現在沒有兩年，于大明這邊的很多人看來，這大概是太孫殿下的緩兵之策，以后肯定會再次爆發矛盾。。</br> 草原民看法更加簡單，哪管他明日如何，只要今日能吃飽就行，為的就是這口飯，給誰當百姓不是當。</br> 本身草原就沒有國家的說法，自然也沒那些所謂家國概念。</br> 許多算是在部落里有點身份的貴族，還會想辦法讓自己的兒子去大明讀書，甚至去辦理大明的戶籍。</br> 在沒有戰事的情況下，兩邊的經濟差就體現了出來。</br> 誰都向往著更好的生活，現在又不能搶，當然是要想法子擠進去。</br> 沒有了邊關的壁壘，大明的生活對于草原民來說是非常羨慕。</br> 隨著雙方的了解加深，這樣的羨慕程度就越發深了起來。</br> 在沒有耕種的情況下，游牧完全就是瞧著老天賞口飯吃，飽一頓餓一頓那是常事。</br> 如果能夠取得大明的戶籍，那么就可以去大明做工。</br> 這可比在草原要舒服多了。</br> 一日兩頓不說，還能拿不少錢，這簡直就是夢寐以求的好日子。</br> 都說王朝的底層百姓很慘，生活不好，可比起游牧民族的底層百姓，已經是幸福了。</br> 沒錢吃飯還有乞討的路子。</br> 在草原，要是沒東西吃的時候，天茫茫野茫茫，可能餓死都見不到人，地上的雜草都沒有，光禿禿的一片。</br> 中原饑荒還能有觀音土，即便撐死也算個飽死鬼。</br> 草原剩下的只有絕望了。</br> 所以這才是當今北元雇傭工業如此熱鬧的原因，因為是大明太孫賞了口飯吃，這一點不管是哪個可汗，都沒能辦到的事情。</br> 即便是成吉思汗，疆域如此遼闊，底層那也不叫百姓，是奴隸。</br> “聽說最近朝廷在建御狀臺，國公可是知道的此事。”</br> 說話的是曹震。</br> 曹震作為藍玉的左膀右臂，自然也是跟著回來了。</br> 聽到曹震的話，藍玉只是微微搖頭：“我這才回來兩三天，哪里會清楚這件事，聽名字就知道，這大概是太孫殿下的安排。”</br> “這等事情屆時還是要了解一二，尤其是關乎到太孫的一些定案，這去了草原一趟你也明白，如今這天下，皆由太孫說了算，若是違逆了心意，誰也沒好果子吃。”</br> 藍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感嘆。</br> 誰能想到大明的今日。</br> 曾經作為太子核心的淮西勛貴集團，現在不說支離破碎吧，但已經沒有了曾經那股子氣勢。</br> 淮西，那是太子和陛下才認的，而今的太孫根本就不認。</br> 從依附的關系來說，按理應該是太孫拉攏淮西勛貴集團作為自己的助力，這才能安穩的治理天下，怎么也得想想自己登基后的事情吧。</br> 誰知道太孫先是整出了個治安司，然后又搞軍政分離，最后再辦了個軍事學院。</br> 就依靠最開始陛下給的那五千多人，竟就逐漸的吞噬整個大明的兵權。</br> 這樣的事情，就現在回想起來，藍玉都感覺有些不敢相信。</br> “那肯定的啊，國公你是沒注意到，太孫殿下現在的名氣，那可是從上頭一直貫穿到下頭。”</br> “哪怕是我家里的那些個仆從，竟也是心心念念太孫的好，家里都擺上長生牌，那日夜供奉的，比拜佛還要虔誠。”</br> 曹震有些嘖嘖稱奇的說道。</br> 藍玉微微皺眉：“以后這樣的話要少說。”</br> “不管是高產作物，還是大量的工廠，保障做工的工錢這些事情，都是關乎到大明民生。”</br> “你我自然是沒多大的感覺，但是對于百姓來說，這都是天大的恩惠。”</br> “你家里的那些仆從，他們也有著自己的親人朋友，生活上的改變，大家都是能夠直接感受到的。”</br> “以后說話尤其是用詞上要多注意些，別這么冒冒失失的，若是因此被人抓了把柄，可就有你好受的了。”</br> 聽聞這話，曹震連忙道：“是我方才沒注意，往后定不會如此了。”</br> 藍玉之所以說曹震，是因為在剛才曹震話里的語氣中，帶著一股子調侃的味道。</br> 本來也不算什么大的事情，但曹震是侯爺，這身份上涉及到的干系很大，最主要的是關乎到太孫。</br> 若是傳到有心人耳里，這就是對太孫不敬的表現。</br> “國公，咱們這往后，何去何從啊。”</br> 曹震往衙門院子里看了眼，守衛還在門口，也沒幾個閑人，心里頭便也放心下來。</br> 現在除了自家人，手下的兵都感覺不靠譜了。</br> 因為退役制度的關系，讓現在的大頭兵有了退路，只要是好生干著，就不愁離了軍隊沒地方去。</br> 哪怕是沒機會進入到治安司的，也能拿到一筆非常可觀的退伍軍餉。</br> 這個錢是從內帑里出的，等于是皇帝自掏腰包。</br> 這也讓士兵們的忠誠度，直接的延伸到了太孫那邊。</br> 按照目前的功勞制度，一個最普通的士兵正常退伍，最高可以拿到差不多一百五十多貫寶鈔的退伍軍餉。</br> 或許在權貴們看來，這就是一頓飯的花銷。</br> 但對于普通百姓來說，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br> 普通村里頭，完全可以建房子，娶媳婦，干點小買賣安生過日子了。</br> “還能是怎么走，當然是跟著太孫的旨意走，只要咱們聽話，太孫就還會用咱們的。”</br> “草原暫且是沒事了，往后誰也說不準，太孫對于我們也算是過得去，除了現在沒兵權外，什么也不缺的。”</br> “曹國公的事知道吧，帶著遠洋艦隊去巡查萬國，這說明什么，說明太孫殿下的心遠不止目前的大明。”</br> “這往后的戰事，定然是不會缺的，依我看來，下一步就是南洋了。”</br> “趁著這段時間在京師無事，多去看點關于南洋的書籍，了解那邊的情況，做足準備才是。”</br> 藍玉分析著說道。</br> 現在的他們這一代將領們，現在正是當打之年，心里頭自然是想要更多的功勛。</br> 在去草原的時候，太孫其實暗示過他，讓他去當草原的王，只是現在局勢不同，藍玉自然不敢去提及這個話題。</br> 當然他也知道這不能怪太孫，畢竟燕王都被俘虜了，現在草原上以和平為主，沒有發揮的地方。</br> 只是藍玉自然不甘心，所以他把目光轉向了南洋。</br> 南洋可是有很多的國家，除開安南和占城外，后邊可還是有一大堆的。</br> 到了現在這樣的身份，藍玉能夠更進一步的方向，也就是跟海外藩王的情況差不多，遠離大明占據一塊地方，作為自己的世襲封地。</br> 既然先前太孫說了那個想法，說明還是可以操作的。</br> “只是咱們這都回來好幾天了，陛下和太孫那邊也不召見，是不是想要把咱們給閑置下來。”</br> “昨日幾個老兄弟來找我了，話里話外無非是這些意思，若是太孫不用咱這些老兄弟們，這誰也沒得辦法不是。”</br> 曹震的心里帶著幾分擔憂。</br> 因為按照之前的慣例，像是他們這些將領從外回來述職的話，都會接到陛下的親自召見和慰問。</br> 可是這一次，都已經是第三天了，宮廷里沒有半分動靜。</br> 如果只是陛下，大家就直接求見了，可是關乎到太孫，這就有些不一樣了。</br> 朝廷里的形勢看似簡單，實則極為敏感，尤其是對于他們這些帶兵的武官們。</br> 繁華的京師，加上最近剛出的公告，大家都如履薄冰著，誰都不知道太孫殿下心里頭是怎么想的。</br> 若是他們這些剛回京師的將領們鬧出什么動靜，被太孫殿下給誤會了，那可就不好了。</br> 正因為局勢不明朗，這般回京師后，藍玉都沒有召集三五好友聚眾喝酒，老老實實的來到五軍都督府坐班。</br> 藍玉都這樣了，下邊的將領們自然更加安分，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惹出點什么事來。</br> 心里頭都有一股壓抑的感覺。</br> “不能急，等著吧。”</br> “這時候誰若是觸了太孫的霉頭，那就是自找苦吃了。”</br> “這公告上的內容，其實對于咱們這些人無關緊要，先前的田產多半都已經交了出去，這是太孫要整治新興大戶，可莫要無故卷入了進去。”</br> 藍玉囑咐著說道。</br> 不管是限制糧食囤積，還是土地購置，跟藍玉這些勛貴們關系不大。</br> 他們的田產早就交了，這生活在京師里，誰還會去囤幾年的糧食，有也沒地放。</br> “誒，咱們怎么就這個節骨眼回京了，真是煩。”曹震也有些無奈的說道。</br> 這時，外院傳來一陣響動。</br> 兩人當即不說話了，對視一眼朝著院外看去。</br> 只見數名宦官急急忙忙的小跑著過來。</br> 值守的侍衛自然是不敢攔的。</br> “涼國公，涼國公。”</br> 那帶頭的宦官，正是朱英身邊的司禮監秉筆太監郭忠。</br> “郭公公。”</br> 藍玉也起身迎了上去。</br> 郭忠目前可是太孫身邊的紅人，即便是藍玉也得是客氣的對待著。</br> “涼國公在這里可就太好了，太孫令旨，讓涼國公進宮覲見。”</br> 見到藍玉，郭忠可算是松了口氣，他生怕到了都督府這邊，藍玉已經走了。</br> “等我回來。”</br> 藍玉低聲跟曹震說了聲，便就隨著郭忠一起入宮。</br> 曹震見此，心里頭總算是下了塊石頭。</br> 只要太孫還認藍玉，他們這些后邊跟著的，就不怕無事可做。</br> 華蓋殿。</br> 因為坤寧宮現在的妃子多了，自然就多了幾分不方便。</br> 畢竟這世道男女之間，尤其是宮里頭講究大了去。</br> 所以一般情況下，朱英都會在華蓋殿里。</br> 這過去也沒幾步路。</br> “臣拜見太孫殿下。”</br> 藍玉恭敬作揖。</br> “免禮，賜座。”</br> “謝殿下。”</br> 朱英笑著說道：“這一趟草原之行，可算是辛苦涼國公了，路上舟車勞頓的，原本還想讓涼國公多歇息幾天，好生放松一下，只是有些事也能早些落實下來。”</br> 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讓藍玉心里頭的擔憂煙消云散。</br> 原來太孫殿下沒有召見我，是在關心我，讓我歇息兩天，是我自己多想了。</br> “不辛苦，這些都是臣應該做的。”藍玉連忙回道。</br> 朱英也沒繼續寒暄的意思，直接說道：“曹國公下西洋的事情，涼國公應該是有聽說吧。”</br> 藍玉回道；“回稟殿下，臣確實略有耳聞。”</br> 朱英微微點頭：“我有個妃子，是真臘的公主，這件事我大明跟真臘是沒有交涉的。”</br> “所以我想著派遣一支隊伍去真臘，作為代表我大明跟真臘交接的同時傳達這個事情。”</br> “思來想去，感覺涼國公最為合適不過，不知涼國公可是愿意幫我跑這一趟。”</br> 藍玉眼睛一亮，他沒想到好事來得這么快。</br> 先前還在想著南洋的事，轉頭就又來了。</br> “臣自當是不辱使命。”藍玉當即回道。</br> 朱英說道；“那就麻煩涼國公了。”</br> 隨即悠悠道：“南洋情況復雜，局部地區沖突不斷，此番出發也不須太多了，但也不能弱了咱們大明的名頭，便就隨帶三萬兵吧。”</br> 在朱英別有深意的注視下，藍玉哪還能還不明白太孫的用意。</br> 這是擺明了要對南洋地區的局勢進行干預。</br> “臣謹遵太孫殿下令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