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依族族長李老的話，頓時就把現場的氣氛點燃了起來。</br> 隨即就有一人站起來響應。</br> “沒錯，我支持李老，這次咱們都已經全部集合到這里了，用漢人的話來說，那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br> “這次已經謀劃了這么久，前功盡棄豈不可惜。”</br> 在李老的目光注視下，另外一人也站了出來。</br> “如果我們成功，在場的眾人都是安南的大功臣，安南王都要大力的感謝我們，賜予我們更多的田地，權力，財富，諸位想要得到的，全部都能得到。”</br> “我這邊，定然會全力支持李老。”</br> 這樣的議會，李老自然是謀劃已久，在場的各方土司長官里，已經有許多暗中投靠李老。</br> 所以絕對不會出現場面失控的情況。</br> 隨著站起來的人越來越多，剩下沒有說話的人也越來越少。</br> 直到最后，唯有三人未曾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沉默的對抗著。</br> 其中就包括之前那名反對李老的傣族土司貴族。</br> 而這三人，顯然都是同一傣族。</br> 李老看了看三人，也沒有逼迫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說道：“這次的謀劃非常重要，按照估計，大明皇帝的隊伍還有十日左右就會抵達我們設伏之處。”</br> “為避免消息泄露壞了大計，我已經下了嚴令，周邊十二個時辰晝夜巡查，所有人不得外出，直到大明皇帝過來為止。”</br> “爾等三人，應該不會有什么意見吧。”</br> 那傣族土司三人左右對視一番，心中明白現在差不多就是被挾持的意味了，不管自己同意還是不同意，都沒有辦法走出這片叢林。</br> “一切聽從李老安排。”</br> 最后三人也只能無奈的贊同。</br> 就目前這樣的情況，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已經是上了岱依族李老的賊船了。</br> 也就是說從參加這個議會開始，事情就已經成了定局。</br>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br> ......</br> 藍全之皺眉的看了看嚴密巡邏的隊伍，心里頭不由生出幾分焦急。</br> 他在安南已經潛伏了七年。</br> 七年的時間，他已經是結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并且成功的成為了岱依族的一員。</br> 但是沒有人知道，七年前他是被趙元弘所安排在安南的細作，是為了曾經群英商會東家的計劃。</br> 像他這樣潛伏到安南的，大致有上百人之多，是以最為底層的方式潛入到各個土司族中。</br> 直到朱英成為大明皇太孫的那天起，也只有部分人暴露出了自己的身份。</br> 而更多的是像藍全之這樣繼續潛伏。</br> 即便是趙元弘離開了安南，他們也并沒有選擇走出來。</br> 其實這樣的情況，多數還是他們自己自愿的。</br> 在胡季牦倒牌，大明掌控朝廷的時候，就有人聯系過他們，是否愿意進入到官場之中，亦或是其他官職。</br> 有些人選擇放棄，恢復真身得到官職，還有一些像藍全之這樣的，有更大的野心。</br> 因為按照現在的最新條例，藍全之這些潛伏人員如果在沒有立下功勞的情況下，只會按照潛伏的年限給予功勛。</br> 算下來的功勛很低，不會說有太好的職位，一步登天更不現實。</br> 而假如能夠立下大功勞，甚至是世襲的爵位都不是幻想。</br> 顯然，藍全之等到了這個機會。</br> 只是岱依族李老很謹慎，一直封鎖住消息不外泄，這讓藍全之沒有傳遞信息的機會。</br> ‘我必須要想個辦法，否則錯過了這次的機會，就真的只能當個最次的吏員了。’</br> 什么為了大明皇帝，為了大明太孫這些，藍全之還真就沒這么偉大。</br> 在這個世道，想要出人頭地，可不是說努力就有機會的。</br> 更多的是需要機緣，不然連晉升的機會都沒有。</br> 其次藍全之也并不擔心大明皇帝的安危，因為他知道這次的計劃，外界基本上已經知曉了，指不定兵馬都已經準備好了。</br> 畢竟當初趙軍師安排的人員，可不在少數。</br> 除了潛伏的，還有用金錢收買的，策反的。</br> 他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br> ‘必須要拼一把了，或許我該找李中聊一聊。’</br> 藍全之看了看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心里頭開始琢磨。</br> 他也是巡邏隊伍的一員，但是每個隊伍里總共有五人，巡邏的同時，也是在相互監督和限制。</br> 李中是岱依族人，不過藍全之知道，李中非常仇恨族長家。</br> 因為李中曾經最喜歡的人，被族長七兒子給強行霸占了。</br> 想了想，藍全之提了瓶酒，就往李中住的地方過去。</br> 李中家其實在岱依族的地位不算很低，家里兄弟也有好幾個，生活還算過得去。</br> 而對于自己最愛的人被霸占的事情，李中從來沒有跟別人提起過。</br> 藍全之是有一次陪酒的時候，從族長九兒子那里聽到的。</br> 砰砰砰。</br> 隨著房門敲響，屋內傳來腳步聲。</br> 房門打開，李中有些迷惑的問道：“今夜不是我們巡邏吧。”</br> 藍全之提了提手中的酒，笑道：“特地來找你喝兩杯。”</br> 李中眉頭微皺，因為他跟藍全之的關系不算好，自然也不算壞，交情淺薄。</br> 藍全之是外來人，在族里頭什么地位都沒有，理論上來說，是沒資格跟他喝酒的。</br> 左右也是無事，最近又回不得家，李中讓開道：“好，進來吧。”</br> 藍全之跟著走了進去。</br> 屋子不算大，但一人住還算寬敞，這畢竟只是個臨時的住處。</br> 像是藍全之，就是好幾個人擠在一間房子里。</br> “藍哥兒，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說吧，犯不著這樣拐彎抹角的，我在族里也說不上話，如果能幫你的，就盡量幫你。”</br> 酒倒滿，李中喝了一口，頓時有些不爽。</br> 因為這酒明顯是便宜的劣酒。</br> 他李中好歹也是有幾分顏面的，哪會去喝這種劣酒，所以說話的時候，就有幾分逐客的意思了。</br> “不知道李兄弟，可是跟小菲認識。”藍全之開口道。</br> 聽到小菲這個名字，李中面色一變，馬上就站起來，惡狠狠的盯著藍全之，指著門口道：“你給我出去。”</br> 藍全之輕輕搖頭：“我是來幫你報仇的，伱可要想清楚了，我若出了這個門，你可就再沒有報仇的機會了。”</br> 聽到這話，李中心中一頓，問道：“你都知道些什么。”</br> 藍全之端起酒壺給李中的碗里倒滿，說道：“坐下來說。”</br> 李中雖有些不情愿，但還是坐了下來。</br> 藍全之這才說道：“前些日子，我給李上想當小二，聽著他們聊起小菲的事情，大致的情況我也都知道了，所以今日才特地來找你。”</br> “便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報仇的想法。”</br> 李中聞言，也不再隱瞞，低喝道：“我做夢都想殺了那個畜生。”</br> “他不僅玷污了小菲，還把我們的孩子也弄死了。”</br> 一瞬間，李中的眼眸之中，已經泛起了幾許血紅。</br> 原來李中跟小菲早就暗中在一起，并非連身孕都有了。</br> 但沒想到族長七子醉酒之際，不僅是實行侵犯之事，更是最后擔心敗露，行殺人害命之事。</br> 這事很快就敗露，但被族長李老給壓了下來。</br> 一個小姑娘，賠了些錢財就解決了，小菲的父母喜滋滋的接受了。</br> 唯獨李中，心中自是意難平。</br>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你也知道，像是我們這些人，一輩子都是土里刨食的命，想要有所改變，簡直是難上加難。”</br> “但是現在，就有個機會擺在面前，如果能成功的話，往后榮華富貴決不會少。”</br> “咱們兩個是同一巡邏隊，只要你我聯手，必然就可以趁此機會出去跟官府匯報此事。”</br> “到時候論功行賞，你自是懂得，且族長一家作為首惡，沒一個能活。”</br> “這般你不僅大仇得報，還能有大功勞，往后人生豈不快哉。”</br> 藍全子循循善誘道。</br> 李中一驚。</br> “你竟是想要...”</br> 他終究是沒敢把話說出來，剛開個頭，就馬上起身去了門口。</br> 透過縫隙看了看外邊情況，這才轉身走了回來。</br> “你可知道這樣的后果是什么。”李中聲音都低了幾分。</br> 他沒想到藍全之會這么大膽，竟然想著出去告密。</br> “怕什么，有了功勞你還要擔心什么，這可是涉及到大明皇帝的安危，不僅是錢財，甚至是官職都能得到。”</br> “有了錢財，咱們哪里還需要生活在這等地方，難道你就想著那幾畝良田嗎。”</br> “不若是搬到大明京師去生活，那里的繁華，超乎你的想象。”</br> 藍全之一臉無所謂的說道。</br> 好像是告密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br> 他的話語里，特意的忽略了告密之后，這些謀劃之人會得到的后果。</br> “不行不行，這會死太多人了。”李中思量一番，最終選擇搖頭拒絕。</br> 作為岱依族的李姓成員，李中多少知曉一些隱秘消息。</br> 也明白此事敗露的后果多么恐怖。</br> 這般告密，絕對會引起官府震怒，必然會死上很多人，連逃都來不及。</br> “你不告密，難道就不會死人嗎。”</br> “族長就是在利用我們，你信不信，他就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退路，但是卻沒有告訴你。”</br> “不管大明皇帝死不死，這次必然有大軍圍剿，我們這些人就是給族長他們的擋箭牌，他是要踩在我們的尸體上獲得好處。”</br> 說到這里，藍全之陰惻惻的再次說道：“就算你不想給小菲報仇，但是小潔呢，你難道就想看著小潔落入那些畜生的手里嗎。”</br> 李中一臉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道。”</br> 小潔是小菲的妹妹，摸樣跟小菲有幾分相似。</br> 男人嘛，都是大豬蹄子。</br> 藍全之其實不知道李中對小潔有想法，畢竟這姑娘才十二歲。</br> 他只是詐一詐，沒想到真詐出來了。</br> “只要你配合我一起，不僅可以給小菲報仇，出了心中這口惡氣，還能帶著小潔遠走高飛，再沒有任何的約束。”</br> “本來你我都只不過是族長的棄子，何必要為了他去送死呢。”</br> 藍全之的話，讓李中遲疑起來。</br> 其實藍全之有一點說錯了，他李中還真不是棄子。</br> 族長李老確實有所安排，他李中也是到時候撤走的一員。</br> 不管怎么說，李中是李姓，是在族譜里的人。</br> 只是這些對于現在的李中來說，倒不算是太重要了。</br> “好，我答應你，你說吧，要怎么做。”</br> 李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個時候劣酒似乎變成了美酒，一股豪氣從心中迸發。</br> 藍全之說出了自己的計劃。</br> “此事宜早不宜遲，明日晚間你我巡邏，聯手一起將其余三人擺平，然后咱們就一起跑出去。”</br> “你放心，我在這塊有著路子的，可以直接把消息傳出去，到時候自然一切就變得簡單許多了，只要靜靜的等待便行了。”</br> 李中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藍全之，點頭道：“好，聽你安排。”</br> 他現在想起了曾經族人說的話，這些外來人一個都不可信。</br> 當時他還覺得沒什么，都是些流浪的苦命人。</br> 現在這么一看，就知道藍全之肯定是有問題的。</br> 因為一般人想要告密都沒有去處，而藍全之把話說得這么滿，自然就是那有問題的人。</br> 只是到了現在，李中已經想通了。</br> 無毒不丈夫。</br> 真能得到榮華富貴，出賣族人又有什么關系，反正他就早恨透了這些人。</br> 他想迎娶小潔，卻被族里人反對。</br> 哪里不知道這些反對的人，都是看著族長兒子的意思。</br> 死了好，全死了最好。</br> 仇恨和貪婪布滿了李中的眼眸，看到這神情，藍全之也就放下心來。</br> 先前一直隨意擺在腰間的手，也就慢慢的松了下來。</br> “藍哥兒，你..”</br> 這時，李中突然感到一陣眩暈。</br> 很明顯，是酒有問題。</br> 藍全之笑著道：“李兄弟，我這也是為了安全起見，怕你不愿意，還把我出賣了。”</br> “放心，沒有其他的問題，好生睡一覺吧，咱們明天再一起行事。”</br> 藍全之這等人，自然是經過了趙元弘的培訓。</br> 雖說不是暴露身份，但若李中不同意，跟暴露也沒啥區別了，自然是要防范兩手才是。</br> 好在一切進行得很順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