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將木槿用力扯到身后,自行踏入廟內。
“樓大哥你”
木槿又是無奈,又是無語。
真是粗暴無禮,蠻橫霸道,白瞎了這副清逸絕塵超凡脫俗的相貌,可惡啊可惡妲
木槿暗自腹誹不已,眼見鄭倉一個箭步沖到樓小眠身畔隨行保護,這才放心隨在身后,仔細觀察周圍動靜,同時吩咐小魚:“先去把馬車調頭,預備離開。”
此地顯然已經不安全。青樺等或許能安然逃開,可她大著肚子還得照顧著不會武藝卻倔傲驚人的樓大公子,著實有些頭疼。
待要隨著樓小眠進去時,已聽得廟內傳來鄭倉驚呼叱喝,接著是交手打斗聲。
樓小眠已匆匆退出,行動倒還迅捷。
一團紅影從灰塵漫漫的狹窄小廟中逆風卷出,如牡丹盛綻,如紅云乍展,風姿綺麗,氣勢逼人。
“孟緋期!”
小魚、豆子俱是大驚,再顧不得馬車,急沖上前擊向孟緋期。
孟緋期長笑,“我就猜到盯住青樺必能找到你!蕭木槿,你做夢也沒想到,你留著保命的焰火、香料,最后都會成了反制你的最佳武器吧?”
紅影穿梭,伴著豆子一聲驚痛慘叫,一溜血珠迸濺處,竟是一條手臂飛了出去。
“孟緋期!”
這一回,是樓小眠在喚,冷峻里帶了幾分警告。
孟緋期的目標顯然是木槿,竟是越過了鄭倉和樓小眠襲向木槿,且對木槿部屬出手狠辣,絕不容情。
木槿的目光也冷了,手中扣著七八枚鋼針,化作細細銀線,毒蛇般奔襲過去,生生逼得孟緋期頓足自保。
小魚這才能抽出身來,抱住重傷的豆子從他的劍鋒下逃開。
鄭倉亦追了出來,見狀忙奔上前去,阻到孟緋期跟前。
這時他們才看清孟緋期的裝束。
除了慣常的一身紅衣,連頭上都戴了一頂紅紗帷帽,將整個面部盡數(shù)遮住。
影影綽綽間,亦有看得出他面部的異常。想來昨日那些黃蜂蜈蚣著實爭氣,硬生生把個濁世美男蜇成豬頭丑男了。
木槿眼見近侍重傷,又是這位陰魂不散的堂兄所為,氣得一陣胃痛,也不和他廢話,揚手處軟劍已然出鞘,恰如九天銀河飛落,倒劈紅云。
雖是六個月的身子,但這些日子的運動終于顯示出了好處:她依然靈動纖巧,在刀光劍影里翩躚如一枚玉青色的蝴蝶,與鄭倉前后夾擊孟緋期。
“木槿!”
樓小眠驚呼。
哪怕當年一再被權臣包圍陷害,九死一生,他都似不曾如此心驚膽戰(zhàn)過。
便是她身手高明,不怕舞刀弄槍傷了身子,也得想想腹中孩兒能不能經得起母親這般上縱下跳,把他的小命一起推至風口浪尖!
小魚將豆子扶到車邊坐了,顧不得心驚,亦沖上去幫忙。
他們的身手比青樺、顧湃等要次一等,遇到孟緋期這種武藝高得妖異的劍客便遠遠不夠了。
方才豆子甫一交手便吃了大虧,小魚此刻上去,雖有鄭倉和木槿在,同樣只能從旁助攻,名為侍衛(wèi),反而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環(huán)。
還有個不會武藝的樓小眠,眼見孟緋期無視自己的警告,似受不住眼前濃重的血腥味,拿了腰間的香囊在鼻際嗅著,嘆道:“緋期公子,聽說昨晚你被毒蜂蜈蚣所蜇,此刻毒在肌理,未傷肺腑,正該善加調養(yǎng),設法將那毒素驅去才是。想你被蜇之處極多,小毒亦以匯聚人要命的劇毒,若只顧一時之氣和人動手,那毒血流速加快攻入五臟六腑,說不準立刻便會毒發(fā)身亡;便是僥幸逃得性命,日后恐怕也難以復原,至少公子那副傾國傾城的容貌是毀定了!”
孟緋期似火鳳旋舞,劍光如雪亦如電,以一敵三亦綽綽有余,幾度險些傷到木槿,聞聲冷笑道:“樓相,我不想為難你,你也少給我危言聳聽!今日我不把這丫頭開膛破肚,我便不姓孟!”
木槿半掩于鄭倉身后,以鋼針配合軟劍伺機反擊,聞言便閑閑道:“你既不肯承認姓蕭,又說自己不姓孟,到底姓什么?這么多年還沒弄清自己親爹是哪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瞬擊擊中孟緋期痛處。孟緋期氣得胸口一悶,氣息便有些提不上來。
再要集中精力運氣時,卻覺一陣暈眩,連眼前都陣陣發(fā)黑,目睹著鄭倉襲來的刀鋒,急急閃避時,連行動都遲緩了許多,竟被他一刀劈在肩上,“哧啦”一聲將衣衫破開,露出或青黑或紅腫的傷口,溢出的血竟然泛著黑
樓小眠的聲音便有些急促,“我說什么來著?本是為你好,當真你打算自己找死不成?”
孟緋期跟樓小眠本就有所交往,自認是友非敵。以樓小眠的身份與木槿在一處,原也不是什么奇事。
如今他聽得樓小眠說得急促,入耳竟似有幾分擔憂之意,不覺駭然,揚劍逼退眾人,人已飛快躍起,退至丈余外的老槐下,勉強提氣欲要察看自己身體狀態(tài),卻覺眼前愈發(fā)模糊,漸連提劍都覺吃力,才知自己所中之毒果然厲害,再也不敢戀戰(zhàn),眼見木槿黑著小圓臉沖上來,連忙掉頭奔逃而去,再顧不得追究自己是不是姓孟了。
木槿還待追時,樓小眠在后喚道:“木槿,此地不可久留,趕緊離開要緊!”
木槿心中一凜,雖是滿懷不甘,也只得先退回來,看著失去一臂快要暈死過去的豆子,恨得連連跺腳。
豆子疼得滿頭冷汗,勉強說道:“娘娘不必顧及屬下,先去找皇上要緊!”
若是不管,就這樣將他棄下,只怕丟了的不只手臂,而是小命了。
但帶著這重傷的屬下,一則行動不便,二則無法養(yǎng)傷,也和要他小命無異了。
木槿轉頭看向小魚,“在這里留下來照看他,然后設法聯(lián)絡青樺。他們應該在這附近。”
樓小眠點頭,“廟中并無尸體,且血跡未干。想來青樺等人只是受了傷,被迫逃開,孟緋期要在這邊守株待兔等咱們,自然顧不上追他們。”
豆子還要推拒,木槿已尋出傷藥交給小魚,顧自上了馬車,喚鄭倉過去駕車。
小魚扶著豆子躊躇之際,那邊馬車已漸漸走得遠了。
孟桃花你親爹已經被你氣死了
木槿自幼尊貴,向來從者如云,待懷孕在身,更是被眾人捧于掌心,只差點沒托到云端去嬌養(yǎng)。可出京后連著被幾路人馬攔截,至此身邊只剩了一個秋水。秋水不過程略通武藝,若遇高手連自保之力都沒有,更別說保護木槿了。
秋水便很惶恐。
木槿明知她亦是深宮長大,未曾經歷過如此艱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娘娘我保護你!”
秋水愁道:“奴婢死不足惜,只擔心娘娘這樣奔波下去,身子受不住啊!”
木槿微哂,“習過武的人哪會那么嬌氣!你瞧你身體不就比如煙她們好許多?即便剛把你丟在那里照顧豆子應該也沒問題,只是你沒出過門,不了解的事兒太多,外面的生活只怕一時無法適應。”
她沉吟片刻,笑道:“其實我不了解的事兒也多。比如孟緋期被毒蜂咬了,便是毒性難解,也不會瞬間發(fā)作,還發(fā)作得那么厲害吧?”
這話秋水自然回答不了。而木槿的目光,亦是投向樓小眠。
經了這場廝殺,樓小眠不好再對她愛理不理,遂將手中香囊晃了一晃,“皇后聰慧絕頂,自然猜得出這里動了些手腳。”
木槿半偏著腦袋,打斗中微微散亂的傾髻有些頑皮地垂落。
“仿佛是無憂香。這香平時無毒,佩于身上甚至頗有益處;只是聽聞這香中有兩味藥,是好幾種劇毒的藥引。而方才樓大哥有意無意站在了上風口樓大哥這是早就在防范孟緋期了?”
樓小眠抱著肩,倦倦地笑了笑,“這人一身武藝實在太可怕了。君子斗智不斗力。”
木槿嘿然,“對,樓大哥是君子,是君子”
只是這“君子”實在比孟緋期那身武藝還可怕。
她甚至都沒聽說樓小眠跟孟緋期有過交集,卻已無聲無息將他給算計了
又或許,樓小眠刻意在告訴她,別因為他不會武就小瞧他,關鍵時候,還是他的“智”最管用。
瞧著樓小眠不似之前冷淡,木槿追問道:“不知樓大哥下的是什么毒?能要他命么?”
出京后兩番與孟緋期交手,木槿都未落下風,反將孟緋期弄成豬頭腫臉,狼狽逃竄;可孟緋期出手越來越狠辣,流年被殺,豆子重傷,青樺等人則不知被他趕到哪里去了,打斗時還處處指向她的腹部
許思顏吉兇未卜,京城本就危急,可木槿一再被他陷害,處處被動,至今無法與禁衛(wèi)軍會合,連自己都難以保全,更別說相助許思顏了。
到了此時,便是五哥再怎么心存維護,木槿都不打算再對這位堂兄手下留情。
畢竟,她孩兒的性命,可比這位不上道的堂兄金貴多了。
可惜樓小眠嘆道:“我沒打算要他命,只想著萬一和他敵對時保住自己的命。”
木槿甚感遺憾,同時又不得不贊道:“也虧得樓大哥一步三算,處處小心謀劃后路,不然今日咱們就慘了!”
話未了,車輪般是撞到了什么東西,猛地一晃停了下來。
樓小眠變色,向后探了一眼,聲音便冷了,“可惜,我的后路謀劃得遠遠不夠!”
外面喧鬧之聲響起,雜亂的腳步后,便聽得慕容瑯在外笑道:“從前我便說皇上表哥戴了綠帽子,表哥偏偏不肯相信!瞧瞧,這喬裝打扮的,打算跟野男人私.奔了?果然是個淫.浪的賤.人!”
木槿臉色亦白了白,卻很快鎮(zhèn)靜地笑了笑,令秋水將簾子打開,嘆道:“瞧來我看人的眼光著實有點問題。當日我怎么會覺得慕容家這位姑娘心直口快,性格爽朗,可能會是雍王的良配?”
秋水咬牙切齒道:“娘娘其實原也沒錯。一個枉為千金閨秀,粗.俗蠢.惡,滿口噴.糞,形同潑.婦;一個枉為臣子,謀權篡位,大逆不道,禽.獸不如,豈不正是天生良配?”
木槿笑道:“那么,本宮還真要恭賀樂和郡主了!祝你們賤.人配.狗,天長地久!”
慕容瑯漲紅了臉,怒道:“死到臨頭,你還敢嘴硬!信不信我剝了你的皮蒙鼓,剁了你的肉喂狗?”
想來孟緋期也比他們想象得要聰明許多,吃了幾次虧后,已意識到他的勇武未必能對付得了狐貍似的樓小眠等人,竟提前通知了慕容瑯在此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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