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漸漸看清周圍,卻是一個干燥清爽的巖洞,小小的洞口便在一眼可見的不遠處。舒榒駑襻她坐于一堆干草上,而這堆干草顯然不是孟緋期尋來的。
旁邊有一對兀鷹,頭都被削了下來,掉在一堆被砸壞的狼藉鳥蛋中。
兀鷹以腐肉為食,喜居高巖,筑巢孵蛋處也必在高處。
想來此處必是高崖上的一處巖洞,孟緋期見有兀鷹出入,徑自仗了絕世輕功帶她飛將上來,毫不客氣地殺了兀鷹鳩占雀巢。
迷迷糊糊時便聽到的嘈雜聲音,并不是她的幻覺。此時她聽得更清晰,遠遠近近傳來的,應是許多人搜山的聲音。她甚至聽到有人在附近大聲呼喚:“太子妃!太子妃妾”
無疑,救兵已到。
既已驚動孟緋期出手,她的其他護衛不可能不知道;如此險境,也不可能不通知太子相援。
她向外觀望著,扶了山石,正要掙扎著站起,卻覺肩上一沉薌。
木槿回眸定睛看時,一顆心都似猛地一沉。
她的傷處已被包扎,衣衫破裂,孟緋期的手正搭在她祼露的肩上。即便她中毒受傷觸感不那么敏銳,肌.膚相觸的熱意,以及劍客獨有的粗糙繭意已經清晰地傳來。
他的眸光沉郁,如海如潮,木槿看不明白,卻有種毛發聳然的感覺森然而起。
她沒有掙扎,甚至沒有動彈,只揚唇向他憨憨一笑,“緋期哥哥,外面似乎有人在找我。是不是太子府的人已經找過來了?”
找過來了,甚至已經在搜山,卻不能搜到此地。
必是此處巖洞甚高,甚至可能就在絕壁之上。便是下面的人翻遍整座山,也不會料到她會在抬頭一眼可以看到的光禿禿的巖壁之內。
她看不透這個救了她的人到底居心何在。
孟緋期盯著她,卻輕輕一笑,“木槿,你平時并不叫我哥哥。在蜀國時,你偶爾看到我,都會繞著走開,是不是?”
木槿抬眸,不解地看著他,“緋期哥哥何出此言?從前在蜀國,我大多時候給關在深宮里,也沒見過緋期哥哥幾次吧?便是四哥六哥他們,也不常見到的。”
“四哥”
孟緋期嘲諷一笑,“也不過是賤婢之子罷了,蠢笨如豬,卻能靠了依附蕭以靖承繼梁王之位!”
木槿垂頭把玩著她手邊的小包裹,柔聲道:“緋期哥哥快別說這話了!五哥尋常和我講起來,都說當年伯父著實虧了你們母子,一直想著要有所補償。在五哥心里,緋期哥哥原與四哥、六哥和七哥他們并無分別,都是骨肉至親的兄弟。只是梁王之位,素來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所循者不過祖制而已,與五哥何干?”
孟緋期嘆道:“人說你呆呢,我瞧著你比誰都刁鉆。你甚至沒你五哥坦白。”
木槿一愕,“緋期哥哥你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
孟緋期撫摸著自己的左腕,悠悠道:“你不懂么?那我告訴你。你五哥逐我離蜀時,曾經明著警告我,讓我安分些,若敢對木槿不利,千里萬里,都會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木槿卻真的沉吟了。
她遠嫁吳國后,五哥蕭以靖極少有信來,她也默契地極少有信去。
只是輾轉間,她也聽說五哥威權益重,朝臣無不敬伏;她還聽說他終于娶了妻,那位鄭家小姐她當年見過,容色出眾,看著溫溫婉婉卻言行爽利,堪稱良配。
他曾提過孟緋期,卻只一句話:“善待之,謹防之。”
可如今她只身應對,又該怎樣去防?
孟緋期睨著她,已在淡淡說道:“我現在便想瞧瞧,若我對你不利了,他該怎樣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木槿掌心泛出汗意,卻笑道:“緋期哥哥說笑呢,若非念著兄妹之情,哥哥焉會出手相救?待我回去,必定稟告父皇多多封賞。緋期哥哥,你想想你還需要什么,木槿一定有法子幫你討來。”
孟緋期幽藍目光沉沉地望著她,“便是你不認我是哥哥,瞧在我也曾姓蕭的份上,我也不會容忍旁人把我名義上的妹子害死在我跟前。不過,若我要你,吳帝也舍得給我?”
木槿笑道:“緋期哥哥這是想娶親了?放心,我回宮后必為你多覓幾位絕色美女,也算稍盡兄妹情誼。”
孟緋期的手終于從她肩上挪開,卻支起她下頷,輕笑道:“少和我論什么兄妹。你和蕭以靖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折不扣的兄妹吧?可你們那點丑事,又怎么瞞得過我?”
木槿不覺頰生紅暈,眸光也不若方才溫馴,用力別過頭掙開他的手,微冷了聲線答道:“緋期哥哥,這些話木槿可受不起!緋期哥哥旁的不看,也該看在那些年五哥對你的諸多照應吧?說這話恐怕五哥也得心寒。”
孟緋期忍不住又撫向自己左腕。
木槿在此時才看到他的左腕有道甚是猙獰的暗色傷疤。
度其形狀,當時應該傷得甚深,很可能連手筋都已割斷。
但從孟緋期行動來看,應該醫治及時,行止并未受到太大影響。
以孟緋期的身份和武藝,卻不曉得什么人才能傷到他。
而木槿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孟緋期道:“蕭以靖對我倒是照應得很。原本還假惺惺跟我談什么骨肉之情,等我無意撞破你們私情,立刻挑斷我手筋把我逼離蜀國!瞧著什么端方君子,大約只糊弄你那父皇母后吧?分明一肚子的男盜女chang,連妹子都不肯放過的畜生而已!”
木槿本就毒傷在身,被他幾句冷嘲,更是氣得幾乎要哆嗦,忙按捺住怒意,只嘆道:“父皇母后膝下,只有我和五哥,的確比別的兄弟姐妹們親近些。可緋期哥哥從哪里聽來的閑言碎語,卻連我都不知道?”
孟緋期冷笑道:“你還要抵賴么?我且問你,那年你即將出嫁,蕭以靖嫌宮里耳目眾多,妨礙你們相親相愛,特地帶你去了他的私苑相會,是不是?那日我正好也在附近,見他的車駕過去,簾子密密垂著,一時好奇跟過去,也偷偷進了他的私苑,卻瞧見你們兩個在杏樹下抱在一處,你還哭著說不想嫁,是不是?”
木槿咬牙,卻笑道:“是又如何?那時我才不過十四歲,連蜀都也未離開過,卻要遠嫁千里之外的異國他鄉,自然不愿意。五哥帶我出門走走,開解開解,又有哪里不對?”孟緋期一把扯過她前襟,將她拉到自己跟前,笑道:“那么,他跟你說,他也不想你嫁,他只想你留在他身邊永遠和他在一處,也是兄妹之情?那年他已二十,國主幾次要為他議婚,都被他推搪開來,太子府連個侍姬都沒有,這又是何故?還有,據說你成親三年尚未圓房,到底是太子冷落你,還是你刻意讓太子冷落?”
他不理會木槿的掙扎,撫著她面龐道:“你雖不算什么絕色佳人,但好歹還算清秀,便是幫你破一下身,也不算委屈了許思顏吧?又或者早先在蜀國,你那好五哥已經代你夫婿和你行了周公之禮?”
木槿再忍不住,怒道:“你你瘋了!”
孟緋期道:“從小到大,旁人都說我是瘋子。難得你這時候才這般說,可見的確待我頗有些深情厚誼,我也不能辜負了妹子這等情誼,對不?”
他一把扯開木槿前襟,便將她壓下,低低嘆道:“我著實想瞧瞧蕭以靖聽說這事后會是什么表情!”
木槿掙扎,只覺后肩的傷處被壓在堅硬在巖石上,疼得鉆心,高叫道:“五哥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但我吳國的父皇必定先要了你的命!”
孟緋期輕易便捉了她的雙手,捏緊,按于她頭頂,輕笑道:“你可以告訴你公公,你夫婿,說你先后被你兩個哥哥強占了只要你有臉聲張出去,我便有臉認下來!我還要”
他猛地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卻在她尖叫出聲前拿帕子塞住她的嘴,一邊吮著被他咬出的鮮血,一邊低聲道:“我還要親自告訴蕭以靖,我對你做了什么!”
木槿雖從小學武,奈何毒傷未愈,四肢無力,何況孟緋期于武學一道悟性奇高,一身武藝絕非尋常高手可比
她努力扭動身子想要擺脫這個可怕的所謂兄長,卻只覺他愈發放肆,后肩草草包括的傷處鮮血流溢,浸透了她后背的衣衫,連眼前都開始一陣陣地昏花。
而身上的男人因她的反抗越發有興致,憤恨般說道:“什么公主,什么太子妃,不過和我母親一樣,是男人的玩物罷了!”
他一把扯開她的裹胸,用力撕下,壓了下去
蜀國國主蕭尋獨寵夏后,但夏后少年時受過不少磨難,太醫多言不宜受孕,故而兩人膝下無子,只有一個收養的木槿公主。但蕭尋尚有幾位庶兄弟,遂在諸侄中諸多考量權衡,最終擇了高平郡王蕭宜第五子蕭以靖為嗣子,不久又冊為太子,養在宮中親自教導。
蕭宜母家寒微,雖是庶長子,卻素來無寵。
自蕭以靖為太子,上至國主,下至朝臣,都不免對蕭宜另眼相看,不久便被遷為梁王,諸子亦各有封賞。
蕭宜生性風流,子嗣眾多,蕭以靖本是唯一嫡子,世子不二人選,既入嗣國主,世子便只能在諸公子中另行擇定。
諸子之中,大公子、三公子早逝,二公子有狂疾,發作起來連父母親人都不認識,四公子庸懦本分,六公子、七公子倒是聰慧多智。
梁王蕭宜正委決不下時,孟緋期扶了母親靈柩來見。
其母竟是蕭宜年輕時在外游玩認得的一位姓孟的青樓名妓,才貌絕佳,據說那時候也曾你儂我儂海誓山盟過。可惜等最初的沖動過去,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蕭宜便想起當時尚在位的父親蕭曠品格端方,國后柳氏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若真娶個青樓女子回去,指不定會給怎樣訓斥責罰。
有蕭尋那樣厲害的弟弟在,他不指望染指國主之位,至少也得為日后的富貴尊榮多多著想,萬萬不能讓父皇不悅,遂留下一筆錢財,棄之而去。
后來那孟氏拖著六七個月的身子千里相尋,蕭宜更怕妓.女之子玷污皇室血統,送她百兩黃金及一包墮胎藥,讓她打去胎兒,嫁個尋常男人好好過日子。那女子收了金子和藥,嚎哭而去。
誰也沒想到,孟氏竟將那孩子生了下來,取名緋期。
緋期者,佳期也。
可惜隨了她姓孟,這世里她那郎有情妾有意的佳期也只得化作南柯一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