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侖昨夜的荒唐舉止雖然成為了帝都的笑柄，卻還是給永福公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算得上是唯一的收獲了。
    不過這個印象可不怎么好，畢竟一個醉醺醺的大漢突然摔倒在自己面前，任哪個女子都只會感受到驚嚇，而不是驚喜。
    因此對于兩宮太后的詢問，永福公主一句“抵死不從”便算徹底打消了張侖的不軌之心。
    對此朱厚也只能搖頭苦笑，還未等自己出手，張侖就可謂是親手斷了自己的駙馬之路。
    太后壽誕五日之后，便是既定的軍演之日。
    對于此次軍演，上至天子、下至士卒都無比重視，其重要意義不必過多贅述。
    帝都城西，有一奇山，名為妙峰。
    妙峰山東鄰昌平、宛平二縣，西倚太行山脈，山勢雄峻，五峰并舉，以“古剎、奇松、怪石”而聞名。
    此次朱厚欽定的軍演地點便是此地，因其山勢險峻，適合步兵山林作戰(zhàn)，山底又開闊平坦，可用作騎兵沖鋒，堪稱完美。
    雖然文武百官不解其意，認為圣天子有些小題大做，卻還是不得不老老實實地作為觀禮嘉賓出場，不敢有一人缺席。
    尤其是前來上貢的諸藩屬國使團，成為了圣天子欽點的觀禮嘉賓，清早城門方開便急忙趕了過來，唯恐遲到片刻。
    張侖、沐紹勛等各軍總督早已等待地有些不耐煩了，終于苦熬到了今日，意氣風發(fā)地親率大軍趕到妙峰山下，等待圣天子的命令。
    妙峰山下此時早已由工部搭建好了觀禮用的高臺，及水泥所筑的演武臺。
    當觀禮眾人見到演武高臺，興致便打消了一大半。
    他們本來以為圣天子會搞出點新鮮花樣，卻不想還是這般因循守舊。
    軍中演武乃是自古便有之事，他們這些朝堂重臣少說也看過十好幾場了，甚是無趣。
    子曰：“以不教民戰(zhàn)，是謂棄之。”
    “兵者兇事，不可空設(shè)，因蒐狩而習之。”
    一國之強盛往往體現(xiàn)在其軍隊的戰(zhàn)力之上，因此歷朝歷代甚至先秦時期都極其重視對士兵的訓(xùn)練。
    與其讓眾人觀看一群武夫丘八展示肌肉、炫耀武力，不如進行一場緊張刺激的狩獵大戰(zhàn)，借此達到訓(xùn)練士卒的目的。
    如《詩經(jīng)》有詩曰:
    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肅肅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此詩氣勢磅礴地描述出了諸侯領(lǐng)主借狩獵一事訓(xùn)練軍士的恢宏場景:威武雄壯的士兵手持盾牌長矛，整整齊齊地排列肅立，布下“兔置”以捕猛虎，敲擊“網(wǎng)椓”以驅(qū)趕獵物，當洪亮有力的敲擊聲傳來，公侯們仿佛見到了士兵搏斗猛虎的孔武身影，聞?wù)邿o不熱血沸騰。
    在文臣眼中，這樣的練兵方式才是上上之選，這樣的練兵方式才對他們的胃口！
    既不用親上戰(zhàn)場，又能切身體會到那種快要窒息般的刺激感與緊張感，可謂是練兵最佳的選擇！
    而演武所能選出的不過是一群逞匹夫之勇的莽夫罷了！
    朱厚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滿臉不以為然的眾人，以及臉上明顯帶著鄙夷之色的莫岱慶等安南將士，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不太好的念頭。
    要不，趁機收拾安南一番？
    或許軍演還不能達到目的。
    不妨讓諸藩屬國親自下場！
    早就看莫岱慶及安南不爽的朱厚心中頓時有了主意，低聲吩咐了黃錦一番，稍微更改了一下軍演計劃。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朱厚施施然地登上了高臺，對著臺下五軍都督府篩選而出的精銳士卒高喝道:“朕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當代天牧狩，代罪吊民！”
    “故法古用兵，操練新軍已有兩載，今日便是檢驗爾等成果之時！”
    “陛下萬歲！圣天子萬歲！”
    “陛下萬歲！圣天子萬歲！”
    “陛下萬歲！圣天子萬歲！”
    朱厚話音剛落，數(shù)萬軍士盡皆自發(fā)地齊聲仰天怒吼，聲勢之威令南袞、莫岱慶等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轉(zhuǎn)而一片凝重。
    眼前這數(shù)萬軍士若是大明萬中挑一的精銳，那他們還能接受，若他們僅是京畿地區(qū)的軍士，那可就真令人有些心驚肉跳了！
    大明帝國最悍勇無雙的軍隊無疑是北境戍邊、久經(jīng)沙場的將士！
    南袞等人此刻只能寄希望于眼前這群裝備精良且斗志昂揚的戰(zhàn)士是大明北境的精銳，否則萬事皆休矣！
    朱厚雙手稍壓，示意眾人安靜，進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蒙元蠻夷，不遵祖訓(xùn)，不知禮儀，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泰定以臣弒君，天歷以弟酖兄，至于弟收兄妻，子烝父妾，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倫，瀆亂甚矣！”
    “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禮義者，御世之大防！”
    “昔五胡亂夏，僅一再傳而滅。今東虜應(yīng)讖，適二八秋之期！”
    “此種種先例無不證實天必命我華夏之人以安之，天命在我華夏子民！”
    “太祖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亂，為眾所推，恭承天命，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勢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苦心經(jīng)營數(shù)十載，終揮師北伐，逐胡虜、除暴亂、雪國恥，拯生民于涂炭，復(fù)漢官之威儀！”
    “朕才薄德淺，不敢自比太祖，但朕時刻銘記當年太祖爺之誓言！”
    “不和親！”
    “不賠款！”
    “不割地！”
    “不納貢！”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我大明男兒頭可斷，血可流，骨氣不能丟，脊梁不能彎！”
    “二三子，挺起你們的胸膛，立起你們的脊梁，戴好胸前的盔甲，拿上手中的利刃，明年開春，隨朕兵伐蒙元，以雪國恥，畢先祖未全之志！”
    “兵伐蒙元，以雪國恥！”
    “兵伐蒙元，以雪國恥！”
    “兵伐蒙元，以雪國恥！”
    所有軍士如同瘋魔般發(fā)出了聲嘶力竭的嘶吼，張侖、沐紹勛、李良頃、呼延功等人激動地熱淚盈眶。
    大明，從不缺少熱血男兒，從不缺少英雄豪杰！
    大明，向來只缺圣明之君，向來只缺一代雄主！
    而今他們等到了！
    等到了高臺之上這位宛若天神般耀眼的少年，他今日許下了鄭重的誓言！
    王瓊熱淚盈眶，楊一清老淚縱橫，王守仁雙眼通紅……
    這一位位替大明天子護持國家的朝堂重臣，直到此刻方覺自己先前的努力沒有白費，直到此刻方覺自己存在的意義。
    大明，同樣從不缺少忠正賢良，同樣從不缺少氣節(jié)文人！
    “陛下萬歲！圣天子萬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