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離宮。
    趕了一個多月路的蔣太后一行人終于堪堪到達了離宮行殿。
    原本天色尚早,按照蔣太后的本意,她是想即刻入宮見見自己那苦命的孩兒,卻被聞訊趕來的王佐硬生生地制止了。
    雖然一路上蔣太后都坐在馬車中,但連續一個多月的風塵仆仆仍舊讓讓她一臉的疲憊。
    不過畢竟是興王妃,常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已經讓這位太后養成了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她冷冷地注視著跪在地上的王佐,片刻后出聲道:“說吧!在場都是王府中人,不必遮遮掩掩了!”
    “回稟太后,陛下的意思是,此時……不宜入城!”王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蔣太后聞言心中仿佛被刺了一刀,急切地詢問道:“熜兒是不愿認我這個母妃了嗎?”
    “什么嘛?我們大老遠的趕來帝都幫王兄,他居然不想見我們!”突然一個小蘿莉從大殿后氣沖沖地竄了出來,怒視著王佐。
    王佐看著她肉臉氣嘟嘟的可愛模樣覺得好笑,不過現在卻是不敢笑,除非他想被太后剝皮抽筋!
    要說王佐、朱宸三人最怕的人是誰,當然就是眼前這位興王府王妃了,他們都敢跟陛下“據理力爭”,但是面對蔣太后卻如同耗子見了貓,大聲喘氣都不敢!
    “囡囡你個小丫頭竟敢偷聽母妃談話!”蔣太后看著自家的小女兒,心中的怒火也不由消散了,上前抱起了她佯裝生氣地說道。
    “母妃不要生氣,咱們回王府去,不要這個壞王兄了!他是個大壞蛋!”囡囡露出了小虎牙,一臉生氣地嬌憨說道。
    王佐聞言雖然心驚膽戰,不過這是陛下安排的任務,即便太后盛怒之下杖責他,他也只能受著!
    于是他迅速出言道:“并非如此,實在是如今……陛下有難言之隱啊,太后!”
    蔣太后安撫著懷中的小蘿莉,轉頭對王佐冷聲呵斥道:“再不說清楚,哀家現在就杖斃了你!”
    “因為群臣援引漢朝定陶王和宋朝濮王的先例,讓陛下尊孝宗為父,尊張太后為母!”
    “改稱老王爺為‘皇叔考’!”
    “改成太后您為……為“皇叔母”!”
    王佐心中大罵駱安和朱宸,這兩個王八蛋一個以權謀私,一個推脫公務繁忙,讓自己前來勸阻蔣太后,看樣子今日他不死也要脫層皮!
    “混賬!這是哪個狗東西的主意?”
    “安得以吾子為他人子!”
    “你把厚熜即位后發生的事情給哀家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聞言怒不可遏的蔣太后厲聲呵斥道,心中的怒火不斷升騰!
    她一路走來只聽聞了厚熜著書立言成功,成為圣天子的消息,百姓奔走相告,聞者無不高喊一聲“圣天子萬歲”!
    她打心底里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
    但王佐的話卻讓她的一顆心都揪了起來,貌似有些事情與她所想的大不相同!
    “是以謝遷、楊廷和等人為首的文臣集團!”
    “自陛下入京之時群臣便提出這項主張,他們認為陛下是由小宗入大宗繼承大統,必須遵循宗法禮制!”
    “陛下聞言亦是大怒,但群臣數次進言,因為此事陛下已經與群臣產生了極大的矛盾!”
    “楊廷和任首輔時,曾率領朝堂重臣于暖閣之中逼迫陛下同意此事!陛下盛怒之下將楊廷和逐出了內閣!”
    ”但正因此事,陛下被張太后……掌摑!甚至還險些被張太后當場廢黜!”
    “陛下無可奈何,只得詔謝遷入閣輔政!”
    “但是如今謝遷入閣成為首輔,他也依然堅持維護宗法禮制!不同意陛下奉您為太后!”
    “就在近日,陛下下令群臣議定太后您的入宮事宜,原禮部尚書毛澄竟然冒死進諫,陛下無奈只能將其貶去了南京!”
    “因我王府于京城和朝堂之上毫無根基,陛下自入宮以來受到群臣的百般刁難!”
    “即便陛下著書立言成功,成為’圣天子‘,仍然受到群臣的百般掣肘!”
    “陛下這個皇帝做的苦啊,太后!”
    王佐為了順利完成朱厚的計劃,也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演技,將朱厚自入京即位后受到的掣肘通通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在他的講述中,朱厚簡直就是一個被群臣徹底架空的傀儡皇帝!
    而且沒事還經常受到群臣的逼迫和欺辱!
    蔣太后初聽時怒不可遏,但越聽越心驚,越聽心越痛!
    她從未想到過自己的兒子居然受了這么多的委屈!
    怪不得他一路上只聽聞熜兒竟然三日著書立言成功!
    只聽聞熜兒成為了“圣天子”!
    這是拿命在搏?。?br/>
    掌摑!張瑤那個賤婦居然敢掌摑天子!
    她怎么敢!
    她哪里來的底氣!
    “袁宗皋呢?他不是入閣拜相了嗎?”一旁陸炳的母親的范瑛感到有些疑惑,不由出言詢問道。
    “長史大人行將就木,時日無多了?。 蓖踝袈勓?,心中慘然,淚流滿面地回答道。
    對于袁宗皋,王府中人皆將他視為主心骨,如今這位老人也即將離世,大家心中都不好受。
    如若說楊廷和是大明朝廷的擎天柱,是所有正直之士的庇護者,那袁宗皋就是他們興王府的擎天柱,尤其當先王早逝后,更是他一人撐起了王府的一片天!
    蔣太后一想起自己的熜兒在帝都受人百般刁難欺辱,卻無一人可以依托,臉上的眼淚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蘿莉想用手擦干自己母妃的眼淚,卻怎么也擦不完,不由急得急得哇哇大哭,一直在旁默不出聲的朱淑媛也暗自垂淚。
    整個大殿中的氣氛一片凄苦悲涼。
    范瑛見狀,上前勸慰道:“太后,如今應以陛下之事為重!”
    “這滿朝文武對我等充滿了敵意!應早做打算啊!”
    朱淑媛小心翼翼地從母妃手中接過了哭著哭著已經睡著了的小蘿莉。
    蔣太后擦干了眼淚,強裝鎮定地回答道:“阿瑛說的極是!”
    “既然這些朝堂重臣都不要面皮,欺負哀家這些孤兒寡母!”
    “那哀家也不要了!”
    “王佐命令你的錦衣衛散播消息,把群臣逼迫陛下的消息傳遍整個京都,哀家倒要看看這些朝堂重臣如何自處!”
    “另外,傳訊給陛下,哀家趕路途中感染風寒,驟然聽聞他被群臣欺辱一事,怒火攻心之下徹底病倒,時日無多,欲回安陸養??!”
    “這皇宮哀家不入也罷!”
    “告訴厚熜,若事不可為,即便認了張瑤那賤婦又何妨!”
    “哀家知曉他的心意就行了!”
    “阿瑛命人收拾行裝,我們即刻返回安陸!”
    跪在地上的王佐聞言心驚膽戰,這是要捅破天了啊!
    不過他這到底算是完成了陛下的任務,還是沒有完成啊?
    思索不出答案的王佐迅速起身離開了大殿,選擇聽令將消息散播了出去。
    既然自己想不明白,就將此事交給陛下吧。
    反正陛下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應該不會怪罪于他吧。
    不過他總感覺這事兒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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