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舒服,這個溫度剛剛好,讓人想起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br> 可是身子好像不太對,有點動不了的感覺,以及是頭暈嗎,怎么覺得世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br> 桃夭費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在夜空下?lián)u曳的樹影,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天氣似乎變好了,雪停了,薄透的云層后隱隱掛著半彎清秀的月亮。</br> 可是,她并沒有躺在地上的感覺啊,那為什么視線會是這種角度?</br> 還有,隨著意識的清醒,怎覺得背上的溫度有點高過了頭呢?</br> 她扭頭一看,嚇得叫出來,怎的下頭有一堆燒得正旺的篝火!!</br> 等等,她終于知道為什么自己動不了了,是哪個王八蛋把她整個人綁在一根離地數(shù)尺的粗大樹樁上不說,還真跟烤肉一樣時不時轉(zhuǎn)動架在石槽里的樹樁一側(cè),讓她不停滾動受熱更均勻。</br> “司狂瀾!!”她嘶吼出來,“你還想不想活命了!”m.</br> 坐在另一堆篝火前的司狂瀾看也不看她,只用掌力又將樹樁推了一圈。</br>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頭暈!我要吐了!”桃夭大喊。</br> “衣服都干了?”司狂瀾終于把視線投向她。</br> “豈止衣服干了!我都要熟了!”桃夭憤怒地扭動身體。</br> 司狂瀾點點頭,取了地上一塊尖銳的小石頭,隨手朝樹樁上的繩索一擲,同時又一掌揮出。</br> 只聽桃夭一聲尖叫,繩索斷開的瞬間,地上的篝火竟也在一股掌風之下霎時熄滅。可憐桃夭重重跌在一堆黑漆漆熱乎乎的殘灰里,身上的濕衣裳倒是干了,再爬起來時,卻成了個惹人捧腹的黑臉貓。</br> “你瘋啦!”她惱怒地拍著身子,“我又不是你家的鹿肉!”</br> “男女授受不親。總不好剝了你的衣裳烘干。”司狂瀾一本正經(jīng)道,“此地正好左右有大石,且天生凹槽,用來做支架再好不過。好在你還不算太豐腴,不然我還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來幫你。這大冷的天,不盡快去了濕氣,你怕是要丟半條命不止。”</br> 能把如此奇葩過分的行為形容成“我明明是在幫你遇到這事是你三生有幸不跪謝我就是你不對”的恩典的,除了司狂瀾不做他人想。</br> 桃夭真是氣得不行,兩步走到他面前:“司狂瀾,你若看我不順眼,大可以將我攆出司府。犯不著變著法子折磨我!”</br> “我何時折磨過你?”司狂瀾撥弄著面前的篝火。</br> “你……哪有把人當烤肉轉(zhuǎn)啊轉(zhuǎn)的!”桃夭跺腳道。</br> 司狂瀾一笑:“我對火候這種事,素來掌控極好。”</br> “你……”桃夭被他若無其事的回答哽到想吐血,反駁吧,沒找到更好的詞兒,揍他吧,打不過,堂堂一個桃都鬼醫(yī),千萬妖怪聞風喪膽的人物,居然被個人世間的小少爺欺負得無還手之力,這是什么道理!</br> 不行,這口氣得出!</br> 桃夭神色一變,突然兇神惡煞跳到司狂瀾身邊,隨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拿自己那一身臟衣裳多角度全方位使勁往他身上蹭,他不是白衣裳嗎,不是總一塵不染嗎,呵呵呵。</br> 司狂瀾不躲不閃,由得她胡鬧撒氣,直到她自己鬧得沒力氣了,坐在一旁喘個不停時,才低頭看看自己糟了大劫的衣裳,笑笑:“這是你老家對待救命恩人的態(tài)度?”</br> “你算哪門子的救命恩人!”桃夭脫口而出,但瞬間又覺得自己似乎真是說錯了話。方才只顧著跟他計較烤肉的事,之前那段心有余悸的經(jīng)歷倒像是被她刻意遺忘了似的。</br> 篝火噼里啪啦地濺著火星,也刺激著桃夭短暫失去的記憶力。</br> 巖漿般詭異的凍河,漂流而過的白骨,還有那座只見一個“獄”字的城郭,最可怕的……是為了一瓶水連命都不要的姑娘,那個與她有著相同臉孔的姑娘。</br> 她愣在那里,火光在她突然放空的眸子里跳躍。</br> 當時的恐懼居然還在,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哪怕只想起當時的一個片段,心臟都扭結(jié)得發(fā)疼。</br> 見她突然變了神情,司狂瀾忽然問道:“你會死嗎?”</br> 桃夭回過神來,心不在焉道:“你說啥?”</br> “你會死么嗎”司狂瀾又重復一遍。</br> 桃夭一愣,以她的性子本該是罵回去才對,可不知為何,她居然沉默了半晌,然后認真地說:“會。”</br> 司狂瀾又笑:“既非不死之軀,那我這救命恩人的位置是坐定了。”</br> 桃夭瞪了他片刻,有些不情愿地支吾道:“方才……錦鱗河里……究竟是怎的一回事?”</br> “我到河畔時,你已無蹤跡。”司狂瀾不急不緩道,“結(jié)冰的河面只余一個裂洞,我目測寬度,倒是能容下你的身子。洞口邊上還遺落著一堆碎肉似的東西,十分難聞。”</br> 桃夭咬牙切齒道:“沒想到那死胖魚甚是歹毒,求饒不成,居然自個兒把自個兒炸了,要與我同歸于盡。雖說可恨,倒也算條漢子了。呸,一條魚算什么漢子。”</br> 司狂瀾見她氣鼓鼓的模樣,笑笑,卻抬手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臉蛋:“此刻看來,你這鼓脹起來的黑臉倒跟那條魚怪沒兩樣了。”</br> “別戳我的臉!男女授受不親!”桃夭只顧生氣,不耐煩地打開他的手。</br> “不是自詡為天下妖物都要懼你三分的人物么,卻被一條魚暗算了?”司狂瀾收回手,怕是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為何會自然而然做出這般細微親昵的小動作,大概是看她的臉太好笑了吧……</br> 桃夭沒有反駁,反而有些喪氣,說:“怪我大意了,也是沒想到這條胖魚如此剛烈,用性命來拖我下水。”她頓了頓,又道:“躉魚制造的幻境,逼真程度與對他人的影響力,取決于它們的年歲修為,這條躉魚修為算低的,否則自身性命也不會受制于錦鱗河。但萬沒料到它一旦發(fā)了瘋賭上一條命,將自己的身體膨脹到極致后炸開,這致命一擊的妖力所造的幻境,竟如此非同小可。”</br> “連你也會被困住?”司狂瀾往篝火里添了幾根干樹枝,“你在水中毫無知覺的樣子,頗像一條紅色的死魚。”</br> 恐怕此生都不能從司狂瀾嘴里聽到一句好話了,她不相信自己在落水后只是一條死魚,想那一身紅衣在水里蕩漾的樣子,怎么都該是一朵悠然墜落的紅花啊!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確實中了躉魚的惡毒圈套,陷入一段無法擺脫的噩運,若不是司狂瀾尋來,她的結(jié)局應該是在現(xiàn)實與幻境中的雙重窒息。難怪說躉魚的幻術天下無雙,她明明身在冰涼河水,卻在幻境之中絲毫不察,甚至還覺炎熱不堪,它最終的目的,就是讓她在不知不覺中丟掉性命。一如冬天醉倒雪地的人,在一切與寒冷無關的夢境里,死于非命。</br> 可是有一點不對啊,她突然坐直身子瞪住司狂瀾:“你一下水就找到我了?不對,那時躉魚妖力未散,我也未能沖破幻境,你一介凡人,按理說是不可能看見我的,彼時你我雖近在咫尺,卻身在兩個世界。你究竟是……”</br> “有個家伙,與我同行。”司狂瀾打了個呵欠,“是他說,若不帶他同行,怕是找不回已失之人。”</br> 桃夭瞪大眼睛,詫異道:“竟有第三人幫手?”</br> “也不知那算不算是人……”</br> 篝火越燒越旺,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在這樣的寒天里,怕是唯一能讓人安心的聲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