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未秋僵硬地轉過身子,短短一瞬間,她臉上已經恢復了正常。
“遲霏,好久沒見。”
“嗯,很久沒見了,一開始看到姐姐,我還以為看錯了。”
遲霏無聲地笑笑,在時未秋看來,那笑帶著點嘲諷的意味。
“你這么久不來跟我說話,我還以為你將我忘了。”
“怎么會呢。”時未秋低著頭,不去看他的臉,“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我也沒必要前去搭訕了。”
“沒必要?”遲霏似乎很訝異,“原來在姐姐看來,跟我說話就是沒必要啊。”
“沒有,”時未秋抬起臉,一張臉在晚霞的映照下說不出的冷艷,“遲霏,幾年前的事已經過去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這么落魄,以后我們還是裝作不認識吧。”
“四年過去了,你還是那么薄情寡義,”遲霏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時未秋,我們好歹相識一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也”
“不需要。”
時未秋冷傲地抬起頭,在她看來,這是她最后淺薄的自尊,但落在遲霏眼里,似乎又看到了她當年不可一世的輕視。
當年…
當年她也是站在落地窗投進的絢爛晚霞里,抱著手臂,一臉高傲地看著他。
“你換了鞋再進來。”
他剛結束拍攝,身上還帶著淺淺的汗味,她那一臉冷傲的樣子立馬就令他怵了,他有些無地自容地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地將換下的鞋放在鞋架上。
她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他身邊,他一抬頭就對上了她露著好奇的臉,他見過不少美人,可她還是令他感到生平未有過的驚艷,明明是穿著普通舒適的家居服,可她臉上,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冷和艷,她好奇地看了看他的鞋,手臂還是閑閑地抱著。
“你這鞋是假的吧?回頭我買一雙真的給你。”
他的身子徹底僵在了那里。
即使已過去多年,可再次回想起那一幕,那種酸澀的滋味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涌上喉頭。
現在,四年過去,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甚至在泥淖里摸爬滾打,被生活折磨的垂頭喪氣,可她卻還是不肯對他彎下她的脖頸。
她對旁人都隨和可親,與她們談笑打鬧。
唯獨對他,依舊冷的像冰,拒絕他的示好,吝嗇于給他一點好臉色。
他以前就暗暗發誓,再也不肯屈就于她,再也不會像四年前那么卑微。
可是一見她,他還是這么沒出息,就像…四年前卑怯地祈求她回一下頭一樣。
“當年的事,我確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早就跟你說過,我們只是合作的關系。”時未秋聳聳肩,“我現在身無分文,連生存都成問題,就算對不起你,我也沒東西償還你了。不過遲霏,我不會糾纏你,更不會將當年的事說出去,你大可放心”
“嗯。”
時未秋看向遲霏,少年臉上表情明艷,一雙眼睛里卻冷冰冰的沒有笑意,看起來像是從壁畫里走出來的妖精。
“姐姐。”
他走過來,路過她時輕飄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后相處的日子還多著呢,我們來日方長。”
昨日舊夢,漆落斑駁。
從那天起,時未秋就時常夢見遲霏,夢見他一身黑衣,看著自己,笑得讓人捉摸不透,她在半夜里驚醒,看到的只有黑漆漆的帳篷頂。她暗自嘀咕當年自己對遲霏多少也算做了點虧心事,現在才會這么心虛。
她和遲霏之間的事,也算是一個偶然。
那時她家還沒破產,爸爸因為生意忙得全世界飛,她也整天混跡在一群富二代圈子里,雖然說沒做什么太過分的事,但是天天花天酒地,過著混世魔王一樣的生活。
因為老爸的地位,他們都很巴結她,她也習慣了這樣受人追捧的日子,性情養的囂張跋扈,說一不二。
在她二十一歲那年,老爸要她與葉家聯姻。
她早就料想到自己以后會商業聯姻,聽說那葉家少爺長得溫文爾雅,一表人才,年紀比她大上五歲。她正是最叛逆的時候,哪里肯這么乖乖就范,而且派自己的好友去打探消息,知道那葉遠昊前不久剛和一個小嫩模被拍到,花了大價錢才將緋聞壓下去。
時未秋告訴老爸,老爸只是淡淡地點了根煙,一臉見慣不驚的表情看向時未秋。
“男人,有些花邊新聞很正常,那只是些野花野草,只有你,才是他名正言順的正房太太。”
時未秋不怒反笑:“那爸爸你呢,你在家里表現的對媽媽百依百順,難道外面也有野花野草么?”
時爭不緊不慢地點了支煙:“逢場作戲罷了,未秋,你長大了,有些道理也該懂了。”
“逢場作戲?原來爸爸的深情也是裝的。”時未秋感覺胸腔里的憤怒快要抑制不住了,“如果我真跟他結了婚,他以后在外面沾花惹草你們勸我隱忍,卻要我循規蹈矩在家相夫教子,是這樣的嗎?”
“未秋,”時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與葉家的婚事是板上釘釘,無可更改,葉家公子已經很好了,你要相信爸爸的眼光。”
時未秋氣的奪門而出,出去之后依舊越想越氣,爸爸偏偏還通知她與葉家兩家見個面,商議他倆的婚事,她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表面上答應了下來,那幾天暗地里卻都在琢磨法子怎么讓他們丟臉。
那天她上完課,正打算去跟一群狐朋狗友聚聚,在洗手間聽到兩個女生在說話。
“大一的那個遲霏,真的拒絕你了?不過他長得好帥啊。”
“他以前走在大街上被拍過,那個視頻還火了一陣子呢,他已經有一些粉絲了,但再帥又怎么樣,一樣沒人捧。”說話的女生似乎很嗤之以鼻,“我還沒見過這么不知好歹的人,上次我邀請他去喝酒,他居然敢不去。”
“你想要得到的男人,還沒有失手過的呢,我聽說遲霏雖然也算個小網紅,但似乎很需要錢,一到休息的時候就出去兼職,”剛開始說話的女生把聲音壓的低了一點,“他不會欠人錢了吧?”
“不是,聽說他媽生病住院,需要很多錢”
外面一陣化妝品倒在洗手臺上的雜亂聲響。
“但我想得到的男人,還沒有得不到的呢,我打算今晚給遲霏下點東西。”
“啊?”
另一個女生驚叫起來,卻被那個女生快速捂住了嘴。
“他一沒錢二沒家勢的,大不了睡完他給點錢,遲霏是模特隊的,我讓他們負責人把他約出來,就在藍溪酒吧,我玩完了可以借給你也玩玩”
高跟鞋的聲響漸行漸遠,看來是那兩個女生離開了。
時未秋聽著氣憤,“嘎達”一聲捏斷了手中的圓珠筆。
那時候的時未秋,雖然驕橫,但一身正氣,看見不服氣的事就非得插手管管。這也導致她爸爸破產后很多人報復她,趁機落井下石。
她當時聽見這么一個柔弱的男孩子這么被欺負,心想一定得管一管,剛才那個女生她已經聽出來了是大三的馬嬌嬌,馬嬌嬌家里也有點錢,整天做些欺男霸女的勾當,她早就看馬嬌嬌不順眼了!
既然讓她撞上了,就讓她來拯救那個男孩子吧!
她裝作不經意地跟模特隊她一個追求者打聽這事,那個男生仰慕她已久,一聽女神要問事情,立馬像倒豆子一樣都倒了出來。時未秋打聽好了時間地點,就換了一身行頭,包臀黑裙,鑲鉆的細跟高跟鞋,夸張的大耳環,挎上羊皮小方包,整一副夜店辣妹的打扮。
時大小姐就這樣戴上一副夸張的大墨鏡,扭著水蛇腰獨自出門了。
時未秋知道自己長得美,她也毫不吝嗇隨時隨地釋放自己的魅力,剛進去酒吧,她就被各種各樣的目光包圍了,她感慨自己天生麗質,早知如此自己就該再低調一點!
她戴著墨鏡,找了個視線良好的角落躲了起來,以便觀察馬嬌嬌的惡行。
過了八點,他們還沒來,時未秋暗暗擔心他們不會臨時改地方了吧?小美人不會已經被灌倒了吧?時未秋猶豫地掏出手機,想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再打探一下消息,就在這時,突然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
這群人身高腿長,一進門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最惹眼的還是最后面的那個男孩子。
男孩子安安靜靜地跟在后面,跟周圍喧鬧高調的人有些格格不入,他穿著簡簡單單的白t恤,舊灰藍牛仔褲,他個子高高瘦瘦的,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臉,遠遠看過去,只覺得他像水晶一樣,整個人都寫著晶瑩易碎。
這樣的小美人瞬間激起了時未秋強烈的保護欲,她把墨鏡一拉,露著兩只眼睛嚴謹地觀察著這群人的一舉一動。果不其然,她看到馬嬌嬌打扮的妖里妖氣的,拉著一個穿著時下最新香奈兒套裝的女人,很做作地跟他們偶遇了。
“好巧啊。”
這時那個小美人抬起了頭,臉上一閃而過一絲微微的驚愕。
靠
難怪從來不缺男人的馬嬌嬌對他這么執著,連時未秋看清他的那一瞬間,都感覺心頭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