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小姐在暴露自己知道得太多之后,成功變成了一條待宰的咸魚。
她這條咸魚卻又因為態度過于散漫, 被邵峋一把架上了烤鍋——程渙的保姆車。
張小承沒在, 邵傾虹坐在最后一排, 面前是門神一樣的邵峋和程渙, 兩個男人皆用一副不善地表情對著她,咸魚表示壓力頗大。
這下也沒有蘋果吃了,邵大小姐都不知該把自己的爪子往哪里放, 最后只能悄悄捏拳,擱在自己縮起的膝蓋上。
邵峋開啟了冷酷地審問模式, 接著把邵傾虹的手機遞了過去:“給左乾打電話, 現在就打。”
邵傾虹看了眼被美少女戰士手機殼包著的手機,不情愿地說:“現在?可是他剛走哎,這樣反復無常是會遭人嫌棄的, 我們有理想有情操的社會女青年談戀愛的時候是絕對不會這么干的。”
邵峋:“我給你爭辯的機會了嗎?打!就現在!”
邵傾虹迫于兄長的淫*威,訥訥地將手機接了過去, 豎著食指戳屏幕:“那, 那我說什么啊。”
程渙開了口,沒有恐嚇小姑娘, 平淡道:“你就說你在我這里,我想見見他。”
邵傾虹點頭:“哦, 好的。”
在邵峋的注目下, 邵傾虹規規矩矩撥通了號碼,沒多久接通,揚聲器里傳來男人懶散地一聲:“什么事。”
邵傾虹聲音軟軟的:“乾哥……”
頓了頓, 忽然一口嗓子殺豬似的嚎叫了出來:“快跑啊!!我哥抓到了我,他正在滿世界追殺你!快跑!不要管我!!”
邵峋:“……”
程渙:“……”
左乾:“……”
這一嗓子真是半點看不出來邵大千金曾經是心臟病患者,底氣之足、肺活量之大、音調之高昂,差點靠著氣韻兩句話把邵峋程渙拍在車窗玻璃上。
電話那頭的左乾大概耳膜被震了個對穿,低罵了一句“艸”,邵峋震驚地看著自家妹妹,一把將手機奪了過去,邵傾虹卻撲過來搶手機,邊搶邊繼續對著手機嚎:“乾哥你快跑!”
邵峋火了,但因為從小就沒有對邵傾虹吼過一嗓子,實在不知該怎么下口,只能平淡無奇沒什么殺傷力地喝了一句:“坐好!”
邵傾虹卻跟戲魂上了身似的,撲在邵峋腳邊,女二號快領便當似的苦著一張臉委屈道:“哥,哥你放過乾哥吧,我真的喜歡他啊!”
邵峋此刻終于體會了程渙看雙喜對聯的心情:“……”心里只有四個字,媽的,智障。
手機在爭搶中竟然還是沒掛,揚聲器開著,左乾的聲音很快傳來:“邵峋吧?”
邵峋一身男人的力氣,沒地方朝小姑娘使,好不容易把邵傾虹推開,拿起手機,按掉揚聲器,接道耳邊,警告地瞪了邵傾虹一眼,才道:“是我。”
左乾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怎么著,是打算和我再算筆秋后賬,還是其他意思?”
邵峋把邵傾虹按回后座,拉開保姆車車門鉆了出門:“我和你之前的賬早就清了,你騙我錢,我送你進監獄。但你纏著我妹妹是怎么回事?”
左乾那邊像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哼道:“到底是誰纏著誰,你最好自己先打聽清楚再說,我蹲著號子的時候可沒本事主動聯系她,還強迫她每周來看我。”頓了頓,“我也麻煩你,你管好她吧,小姑娘年紀輕輕在男人身上栽一腳,對她這種富家千金能有什么好處。”
邵峋越聽越不對,這感覺似乎是邵傾虹一直纏著左乾,還沒等他開口,左乾又道:“她說程渙是她偶像,我答應今天陪她來看活動,最后一次了。”
邵峋一愣:“你什么意思。”
左乾無所謂道:“我沒告訴她我要走。你也讓她早點死心吧,名牌大學學生、家境富裕的大小姐,沒事做和個坐過牢的詐騙犯呆一起干什么。”
邵峋:“照你這么說,是我妹妹瞎了眼看上你。”
左乾冷哼:“你這種富家公子高高在上起來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嫌。”
邵峋意識到這是通話結束的征兆,忙道:“等等。”
左乾口氣不善:“干什么?”
邵峋擰眉,轉頭看了一眼幾米外的保姆車:“我聽我妹妹的那個意思,她似乎知道不少事,”頓了頓,“她連何蕾都知道?”
左乾:“是吧。”
邵峋自己與何蕾沒有瓜葛,但事關程渙,他還是忍不住多問道:“你跟何蕾到底什么關系。”
左乾:“什么關系?沒什么關系,她幫過我,我欠她人情而已。”
這個說法與剛剛邵傾虹嘴里的恩人解釋一模一樣,但老周和程渙那邊卻都說左乾是何蕾的男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邵峋沒有得到答案,因為左乾直接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卻提示關機。
邵峋擰眉思考,捏著手機轉身回保姆車,車門剛拉開一條縫,卻聽到車內傳來邵傾虹的聲音:“不是的,你認識的何蕾姐姐跟左乾根本不是情侶關系,左乾和我說過,他從前在一個酒吧當打手,因為什么事得罪了一個大哥,那個人要砍他的手,是何蕾姐姐幫他說的情,后來何蕾姐還幫過他,給過他錢。”
程渙的聲音:“他為什么騙你哥,這個你也知道?”
邵傾虹:“嗯,因為何蕾那時候需要錢,很大一筆錢,乾哥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用騙的,只是他沒有其他人聰明,另外兩個人撈走了大頭,乾哥沒他們拿的多,反而還被抓了……”
邵峋聽不下去了,一把拉開了車門,嚴肅地對邵傾虹道:“聽你這口氣,不管是誰被騙了,只要你那乾哥是事出有因的騙錢就高貴無辜,被抓也他特別可憐?”
邵傾虹嚇了一跳,反應過來邵峋這番話里的意思,連忙搖頭:“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什么時候這么說了?”頓了頓,又慌忙解釋,“當初他逃走,還是我勸他回去自首的!”
程渙愕然,邵峋震驚,一把踏進了車內,半個身子鉆進來,目光如毒地盯著邵傾虹:“你說什么?你那個時候就認識他?六年前你特么才幾歲?”
邵傾虹縮了縮脖子,像一只鵪鶉:“十……十四。”
邵千金畢竟有心臟病,禁不住這樣被吼,程渙不贊同地看了邵峋一眼,推了推他:“你聲音小一點。”
邵峋轉回頭,音調瞬間低了十八度:“這樣可以嗎。”
邵傾虹前腳被她堂哥一嗓子拍了一臉,后腳又猝不及防砸過來一泡狗糧。
程渙替邵峋問了下去:“你和左乾怎么認識的。”
邵傾虹垂眸思考了一下,才緩緩道:“呃,那什么,我小的時候吧,我不是心臟病嗎,家里看得嚴,后來好不容易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上學了,又是青春期……就有點叛逆么,感覺不良少年特別酷。”
邵峋感覺胸腔里燃了一把火,吭哧吭哧朝著鼻孔的方向升上來。
邵傾虹提起自己不堪回首地少年時代,自己都目光閃爍,羞愧了臉:“但我上的學校是好學校,沒見過不良少年,我不是零花錢多嗎,我就讓認識的男生給我花錢招了個。”
程渙:“……”
四舍五入一下和招了個牛郎有什么差別?十四歲啊!?邵峋差點氣撅過去。
邵傾虹埋著頭,兩根食指對啊對:“然后就找到了左乾啊。我們學校有住宿的,那時候我中午在學校休息不回家,左乾就每天中午過來,帶我出去吃飯,有時候周末我喊他出來一起看電影逛街……”
邵峋打斷:“行了,誰要聽你是怎么早戀的。”
邵傾虹抬眼,眸光里滿是星星:“啊,你也覺得我們像談戀愛啊,我也覺得呢,可是左乾不這么認為。”
邵峋:“你們這關系維持了多久?”
邵傾虹:“兩周吧,后來我期末考試,比較忙,就不續租了,我也把這人給忘記了,但是他后來救過我呢。”
邵峋一愣,卻聽到邵傾虹接著道:“就是我春游在山上迷路的時候啊,我也不知道手機怎么就打給他了,他就來了。”
邵傾虹提起的春游迷路邵峋是知道的,當時情況遠比她說的險急,滿山找不到人,手機也關機,學校聯系家長的時候,已經失聯近12小時,邵家人趕過來時,邵傾虹倒是已經被找到了,但滿臉慘白,與心臟病發很像,救護車拉了人就跑,邵峋甚至記得清楚,邵傾虹的母親都沒來得及上救護車,追著120跑了幾步,哭暈在地上。
邵傾虹接著解釋:“那次之后我們就恢復了聯系,不過左乾好像不太想理我,他騙錢躲起來的時候我不知道他騙的是你的項目,他那時候也不知道你和我的關系,他就是給我打電話,問我這邊有沒有地方躲,我才知道他成了詐騙犯,警察都在找他,我就勸他自首,坐牢加減刑,他今年就出來了。”
邵峋默默看著邵傾虹,無言以對,本來想說點什么,后來想想算了,邵傾虹懂什么呢,小丫頭大概覺得惡有惡報,騙錢坐牢天經地義,如此就兩不相欠了。
但邵峋又想,左乾竟然救過堂妹的命。
邵峋暗自嘆氣,可邵傾虹卻忽然對程渙道:“我覺得是這樣的,左乾騙了我哥的錢沒錯,然后他去坐牢了,可以抵消一部分恩怨,但進了左乾口袋的錢后來都給了何蕾,不是一部分,是他拿的全部,我覺得,這么一來,就是何蕾欠了我哥,但我后來找人查過,何蕾死了后,他的錢都給了你,這樣的話……”
邵峋和程渙齊齊看著邵傾虹,邵傾虹臉不紅心不跳道出了她心目中的真理:“其實就是你欠了我哥。”
邵峋:“……”
程渙:“……”
邵千金這個邏輯,也是牛逼了。
邵傾虹卻跟說上了癮似的,繼續對程渙道:“何蕾救左乾,左乾幫何蕾,兩人一個死,一個坐牢,可騙的錢最后都是你拿走了,等于你才是最終的既得利者,這樣的話,欠的我哥的債務全部轉嫁你也合情合理啊。”
程渙:“……”
幾句話之間就欠了上千萬,程渙無言以對,但他不和小姑娘爭辯、較真,便點頭:“也可以這么算。”
邵峋目光深沉地看著邵傾虹,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戀愛中的腦殘”,這種債務也能轉嫁,虧她想得出來。
邵傾虹卻以為自己說明白了,兩條胳膊撥開邵峋就想朝外擠:“讓讓!讓讓!快讓我下車!左乾那癟三今天下午的火車跑路,我得趕緊去抓他!”卻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畢竟是自家妹妹,邵峋不免憂心忡忡了起來,看著邵傾虹:“我只是你堂哥,這件事,還是交給你家里人來處理吧,我會給你爸媽打電話。”
邵傾虹瞪圓了眼睛:“不行啊哥!不能告訴我爸媽,他們知道了會扒了我的皮的!”
邵峋終于忍不住了,把邵傾虹一把按回車座上,怒道:“你還知道你爸媽會扒了你的皮!你放著學校正經男生不談,和這種社會流氓詐騙犯混在一起,明明該知道的都知道,現在還盡給我胡說八道幫左乾脫罪,怎么,你覺得我當年是活該被騙,還是你覺得他左乾做完了牢我就能和他冰釋前嫌稱兄道弟,然后把妹妹嫁給他了?”
舌燦蓮花的天真小姑娘被如此吼了一通,終于老實了,邵峋煩躁地把西服脫掉,團成一團丟出了車,又摸出煙盒,下車抽煙。
程渙坐去了前面的駕駛位,后視鏡里瞧了瞧縮著脖子委屈地偷偷抽泣的小姑娘,又瞥眼看了下車外抽煙的邵峋。
不久,邵峋陰沉著臉回車里,程渙問他去哪兒。
邵峋緩緩報了個地址,后排邵傾虹哽咽出聲:“哥,你不能這么做,我爸會把我關家里的。”
坐在副駕的邵峋口氣很沉,也很無奈:“但我也不能眼看著我自己的妹妹跟個詐騙犯談戀愛還無動于衷。”
邵傾虹的聲音小小的:“左乾他……”她或許想爭辯,卻又發現爭辯不了,因為左乾就是貨真價實板上釘釘的詐騙犯,詐騙的還是邵峋本人。
車子一路不快不慢地朝著目的地駛去,中途,邵傾虹坐到了前面來,問邵峋:“哥,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我,因為左乾騙了你的錢,我還和他在一起。”
邵峋轉頭看著小姑娘:“你不必想這么多,對我來說十個左乾也不過如此,你得想想你自己,左乾真的值得你喜歡嗎?”喜歡到每周去監獄看一個詐騙犯?
邵傾虹哭著道:“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值得又怎么樣,不值得又怎么樣,可我就是喜歡他啊。”
邵峋隨口道:“不值得有什么可喜歡的。”
邵傾虹理直氣壯:“如果不值得就可以不喜歡,那算什么感情!”
邵峋已經在電話里通知了邵傾虹的爸媽,但沒有細說,只說把姑娘帶回來,讓他們好好看著。
邵傾虹的父母在家里接到了哭腫了臉的女兒,心疼又心焦,邵傾虹的媽媽把女兒往家里領,邵傾虹的父親留在車邊與邵峋談話。
邵從業是個生意人,為人很大氣,心里再急,也不忘與程渙打招呼,這才向邵峋問起了自家姑娘的事。
邵峋三言兩語說了,邵從業驚訝地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好一會兒才喃喃道:“瘋了,真是瘋了。”
邵峋:“那個男的,說是今天下午就離開,但這個誰也不能保證,我會找人盯著看看,要是真的走了,那邊你別管,好好開解一下妹妹,她年紀小,有些事情容易鉆牛角尖。”
邵從業:“怎么偏偏就是那個男的?”
話題到此為止,邵峋拉開車門,邵從業卻忽然道:“下周西西十歲生日,你哥……”
邵峋上了車,漠然道:“項目收尾,太忙了,再說吧。”
可就在當天,程渙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電話那頭是下午就已經離開a市的左乾:“我從那小丫頭那里聽說,你現在和邵家那個邵峋走得很近?我奉勸你離他們邵家人都遠點,別蹚他們家的渾水。”
程渙:“我也勸你,要說什么就說得明白些。”
左乾:“可以啊。不知道邵峋有沒有和你提過,他有個同父異母的親大哥邵嶙,這兄弟兩個的關系可不怎么樣。不過邵嶙當年身邊有條走狗,那狗的名字你應該不陌生,就是湛臨危。”
程渙一愣:“你什么意思?”
左乾:“沒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湛臨危合伙我和另外一個外商詐騙邵峋幾千萬,但幕后真正的黑手,其實應該算邵嶙才對。說到底,這就是人家家族之內的兄弟戰爭,這么多年,邵峋心里未必不清楚。我提醒你,也是看在何蕾姐的面子上,”頓了頓,“你比我厲害,孤兒院是何蕾唯一的精神寄托,我幫不了她,你卻什么都做到了。”
“還有一件事,”左乾的口吻忽然變得鄭重小心翼翼了起來,“是關于那小丫頭的。我當年騙了邵峋躲起來的時候,其實沒和任何人聯系過,但那小丫頭卻一下子找到了我。”
“我想了好幾年,懷疑是有人故意暴露我的行蹤告訴她,雖然聽起來可笑,但我總覺得,好像是有人特意把她往我這里推。一個富家千金愛上詐騙犯,不是有人蓄意引導,這么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是這樣的,不可能每個角色都智商在線,雙商高超,邵傾虹這個角色其實第二章就有鋪墊,的確不是個討人喜歡的角色,但這樣的配角有一個成長的轉變過程田田個人認為也很好
以及,這文不長,雖然感覺筆力多年不見增長,但好在一直有充沛的寫作熱情
這本如果諸位讀者朋友看著不那么滿意的話,爭取下本讓大家看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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