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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在律師不知如何回應(yīng)的震驚中,邵峋自己先反應(yīng)了過來:“哦, 不是我的, 我這邊沒這個生的條件。”
    程渙很想摘掉拖鞋扔他一臉鞋底。
    邵峋卻又自顧顫著肩膀笑了一下, 抬掌拍了拍大腿:“哎, 以后也沒這個命啊。”
    齊院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大概很想仔細觀摩一下這位邵三爺?shù)降资莻€什么樣貨色的神經(jīng)病,怎么盡在這邊胡言亂語, 律師不敢當(dāng)面罵,悄悄在心里嘀咕毛病, 沒人理解邵峋這忽然多了半個兒子的欣喜之情。
    可不就是多了半個兒子么, 程渙的程,邵峋的峋,外帶可能還有點血親關(guān)系, 這半個兒子是沒跑了。
    律師帶了這么一群人過來,顯然早就做好了把小孩兒強行帶走的準(zhǔn)備, 可惜邵家三少爺忽然駕臨, 律師考慮這位爺從前在邵氏的風(fēng)評和雷霆手段,又琢磨邵峋和這邊似乎關(guān)系匪淺, 略一思考,放棄了把孩子帶走的打算, 簡單和邵峋交代了一下, 便要收拾材料拎包走人。
    卻被邵峋攔住。
    他朝律師笑笑,掃了眼一茶幾的文件,不痛不癢道:“我要是沒認錯, 你應(yīng)該是邵嶙身邊的人。”
    律師笑笑:“我是集團的律師。”
    邵峋懶懶道:“新來的吧?”
    律師點頭:“我今年剛?cè)肼殹!?br/>     邵峋嘆了口氣:“那就沒錯了,也不怪你這個態(tài)度,你要是早幾年過來,現(xiàn)在看到我恐怕也沒這個魄力說收拾東西走人就收拾東西走人。”
    律師一愣,揣摩這話里的意思,不卑不亢道:“拿錢辦事,集團開我薪水,我為集團做事,我個人認為自己并不需要畏懼什么,尤其我還是律師。”
    邵峋笑笑,卻指了指窗外:“你先看看外滿再說吧。”
    律師不明白邵峋要他看什么,但還是挺直著背脊,很有骨氣但略帶疑狐地走了過去,推開窗戶,抬眼一瞧,滿院子一米八五的壯漢排成了一排鵪鶉,對著院子里柵欄埋頭面壁,遠遠看去,就像一堵長長的黑色的墻。
    律師:“……”
    這,這什么情況?邵嶙先生不是說,這些人是跟著他來壯膽的嗎?這還能壯膽?撞墻差不多。
    律師一臉詫異,但看到這滿院子的鵪鶉,忽然意識到什么,挑頭回望。
    沙發(fā)上,邵三公子的眼神里像是淬著利刃,唇角不偏不斜地一挑,哼道:“我不過是忙著追老婆沒工夫搭理那邊而已,怎么著,他邵嶙就敢給我翻天了?”
    律師背著眼神盯著手背發(fā)憷,小心翼翼道:“我也只是聽領(lǐng)導(dǎo)的話行事而已。”
    邵峋:“那你就回去,告訴你那位領(lǐng)導(dǎo),我剛好也有件小事要找找他,讓他近期做好準(zhǔn)備。”
    律師帶著一院子的公鵪鶉跑了,齊院長有些反應(yīng)不及,但沒把劇情朝黑*社會大佬那個方向偏,她聽說邵峋和程渙是朋友,還特意去廚房倒了被熱茶過來,推推眼鏡道:“既然認識,那就好辦多了,程渙,你和人家好好說說,以后就算老小回去了,還能和咱們這邊又往來。”
    程渙倔脾氣上來誰也攔不住,當(dāng)場頂了一句:“老小回哪兒去?這里才是他家。”
    邵峋幾乎同時開口,渾水摸魚一樣地擺立場:“我兒子跟我老婆用得著那些人管。”
    齊院長年紀(jì)畢竟大了,眼睛不怎么好,耳朵也不利索,聽兩人的話聽竄成了“我兒子跟我老婆哪兒也不去,這里才是他家”。
    老院長推著眼鏡,憂心忡忡地想,自己這耳朵果然是不行了,都出現(xiàn)幻聽了,果斷回房間休息補眠去了。
    齊院長一走,程渙當(dāng)即起身上樓,被邵峋一把撈住,兩條胳膊摟著胸地朝回帶:“跑什么,有些歷史遺留問題咱們倆是不是應(yīng)該掰扯掰扯清楚。”
    程渙平淡地回道:“我和你能有什么歷史遺留問題。”說著很果斷地去掰邵峋的手,反正他力氣不小,掰斷了也不算他的。
    邵峋難得不躲,仍由手掌被反掰出90度,施加在他掌心的力度卻剎止住,邵峋趁著這個空檔,果然摟著懷中人朝后仰躺了下去,把自己當(dāng)個夾層墊子似的摔在沙發(fā)上,程渙挺著腰,后背砸在他前身,別扭地仰躺著。
    程渙都要被氣笑了,無語道:“有什么話能不能換個正常的姿勢說?”
    邵峋調(diào)整了下腦袋,側(cè)頭,在程渙耳邊道:“我看這個姿勢就很好,人和人之間就不該有那么多禁忌,距離越近才能體現(xiàn)出相處的真誠。”
    程渙被他這翻油嘴滑舌的氣息噴得耳背發(fā)癢,下意識側(cè)頭躲開,結(jié)果邵峋那腦袋又側(cè)向另外一邊,繼續(xù)道:“來來,你就以咱們距離為零的真誠友誼起誓,你當(dāng)初絕對沒有一邊給小崽子取名一邊想到我。”
    程渙現(xiàn)在要是一胳膊肘朝下掄,邵峋那胃大概半個月都吃不進什么東西,但他竟然沒忍心抬胳膊,只是反手撐著沙發(fā)靠背立了起來。
    轉(zhuǎn)身再看躺在沙發(fā)上的邵峋,無語道:“一個名字而已,你到底激動什么?”
    邵峋把胳膊墊到腦袋下面,笑看程渙:“激動啊,當(dāng)然激動,因為你取這名的時候應(yīng)該好幾年之前了吧,我還以為我們兩個當(dāng)時互相不待見呢,怎么現(xiàn)在想想,你其實挺待見我的啊,至少待見我的名字。”
    程渙無語:“這名字難道還有專利只能你用了?”
    邵峋好整以暇地挑眉:“當(dāng)然不是只有我能用,所以我才問你啊,你怎么就取這個名字了?”
    程渙沒吭聲,卻有另外一道軟乎乎的嗓子氣勢洶洶地橫插了過來:“因為很瀟灑啊!”
    邵峋一把坐了起來,垂眼看過去,沙發(fā)邊跑來個小男孩兒,正是那天院子里挖泥巴的那個,律師口中邵峻的兒子。
    小男孩兒臉頰嘟嘟肉,看著就想捏,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眨巴眨,黑眼珠子格外大。
    老小像個游戲里的小豌豆,跑過來噴豆子似的先噴了一句話,噴完了就跑到程渙身邊,挨著那雙筆直地長腿,眼睛繼續(xù)眨巴眨巴地看向邵峋那邊。
    程渙抬手?jǐn)]了小孩兒的腦袋,低頭問:“你午休結(jié)束了?”
    老小昂起脖子,點點頭。
    邵峋的目光卻在程渙和小孩兒臉上來回梭巡,別說,還真挺像。
    邵大投資其實不怎么有自戀的毛病,但最近在程渙這邊卻生生養(yǎng)出了這種富貴病,總覺得自己優(yōu)秀又高貴,要不然脾氣臭成這樣的程渙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還不是因為他魅力無邊嗎?
    這自戀的毛病要么不發(fā),發(fā)起來就是沒完沒了的趨勢,邵三公子抬手,魅力甩青絲地一攏短發(fā),挑眉地看了看面前的一大一小:“和我也蠻像的。”
    小崽子不明所以,看泥巴一樣看著邵峋,程渙差點翻出一道白眼,悶聲道:“你說的是性別嗎。”
    邵峋指了指自己的臉:“鼻子,眼睛,都有點像吧,你不覺得嗎?”又感慨:“唉,都說男孩像媽媽,我看也不一定吧。”
    程渙又有點想拔拖鞋甩他臉。
    老小顯然與程渙親近,并不搭理犯病的陌生來客,不久又噔噔噔跑上了樓。
    小崽子一走,重新坐下的兩個男人這才正式地談起了話。
    邵峋已經(jīng)把律師沒能帶走的那一沓文件都看過了,程渙問他:“那個邵峻,怎么會好端端沒了兒子?老小當(dāng)年可不是走失后無人認領(lǐng)被公安局送過來的,是有人直接送到孤兒院門口。”
    邵峋想了想:“這不奇怪,邵峻的孩子本來就是忽然被抱走的。”
    程渙一愣:“被抱走?”
    邵峋點頭:“邵峻這個兒子并不是婚生子,是邵峻當(dāng)時的女朋友生的兒子,邵家不想認這個未來兒媳婦,但對她生的孩子倒是很上心。當(dāng)初似乎是做好了一出生就接回邵家的準(zhǔn)備,但晚了一步,被抱走了。”
    程渙:“誰抱走了?”
    邵峋:“蘇文。”
    程渙:“孩子的媽媽把孩子送到孤兒院?”
    邵峋:“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當(dāng)年蘇文的確和孩子一起不見了,邵家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怎么會摸到這里恐怕也只有邵嶙知道了。”
    程渙有點奇怪:“如果生父是邵峻,為什么聽你的意思,找來的卻是邵嶙?”
    邵峋頓了頓,輕輕道:“因為邵峻醒不來了,車禍,植物人。”
    程渙驚詫不已。
    邵峋卻不知由此想到什么,唇角淺淺地繃了一下。
    程渙這時卻擰眉道:“如果老小的生母聯(lián)系不上,生父又是這個情況,為什么要送回去?”
    邵峋回神,看著程渙:“看來你很喜歡那小崽子,我以為你不會喜歡小孩。”
    程渙卻道:“我養(yǎng)了很多年了,不是想接我就輕輕松松把他送回去的。”
    邵峋攤手:“那你就養(yǎng)著好了,又沒人和你搶。”
    程渙一愣:“可那邊卻通知我盡早做親子鑒定。”
    邵峋看著程渙:“你信我,以后絕對不會有第三個邵家人踏進你這院子一步。”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站了起來,兩步繞過茶幾,坐到了程渙身邊。
    程渙以為他有什么話說,側(cè)身回頭,可邵峋卻輕輕一笑,用十分溫柔的口氣緩緩道:“我保證,今天的事不會再發(fā)生,但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要取程峋這個名字,我是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
    程渙也有病,圣母病加吃軟不吃硬的病,邵峋這么溫柔的態(tài)度就像一汪溫泉水,泡在里面心就化了。
    但為什么要取程峋這個名字的理由卻有些難以啟齒,因為邵峋先前猜對了,的確和他有關(guān)。
    當(dāng)年想名字的時候,面對那一團軟巴巴白嫩嫩的小崽子,忽然就想到了邵峋那張鼻孔朝天的臭臉。
    這么弱小的殼子,如果還有個弱小的靈魂,那以后該怎么生存下去?沒有父母,被扔在孤兒院門口已經(jīng)夠可憐了,那好歹有個蓬勃的生命力和萬事無懼的驕傲的性格吧?
    但愿能在弱小的肉體上長出堅韌的鎧甲,再擁有必勝的無敵。
    那就叫峋吧,像那個曾經(jīng)的死對頭一樣,無敵的驕傲,無敵的張狂。
    當(dāng)年取名的心境被重新喚醒,程渙愕然于當(dāng)時的心態(tài),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那時候竟然是有些羨慕邵峋的——狂的理所當(dāng)然,傲的囂張跋扈,全世界都能踩在腳下,而被全世界踩在腳下時也能瀟灑地迎著光抬起灰頭土臉的腦袋。
    邵峋,是他對整個高中時代的唯一的記憶。
    灰白色調(diào)中唯一的火熱的光,引燃當(dāng)年枯燥乏味自我厭棄的三年,而那把火隨著高中時代的結(jié)束滅跡消亡,可如今,又隨著重逢亮起星星微光,點點滴滴的相處好似一把把撒下的焦油,在程渙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將微弱的的火星催化成一把可以燎原的野火。
    程渙的心境像是引力作用下的潮汐,一點點推浪、攀爬、心跳在豁然開朗中加速躍進,噗通噗通噗通……
    冰涼忽然觸碰上耳尖,程渙像是被電了下似的驚嚇到,轉(zhuǎn)身。
    邵峋正收回手,吊著眉鋒感慨:“你這耳朵都能捂手了,怎么這么燙。”
    程渙錯開眼神,不動聲色地朝旁邊挪了挪,抬手摸耳朵,心里卻想,怕是完了。
    邵峋沒等到要的答案,竟然也不再催促,坐了一會兒推說晚上還有工作,起身離開。
    人一上車,抬起巴掌便在方向盤上狠狠輪了一下。
    他要是沒有看錯,程渙那表情,分明就是喜歡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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