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與光影如同被虛化處理過, 快進般地穿梭在街道,許意濃努力仰著頭,望著嵌在街景中他這道聚焦特寫, 在那寬大的帽下仿佛看到了他眼底的星河點碎。
可是,他這人,時好時壞, 也不按套路出牌, 總叫人看不透摸不清。
在她發愣之際, 王驍歧又隔著帽子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懶懶道,“走了。”
那拍人的姿勢跟他平常拍周鄴如出一轍, 所以在他眼里, 她終究是個可以像男生般對待的男人婆, 這讓她又陷入一個充滿了失落的死循環里,怎么都繞不出去。
“你先走吧。”這次許意濃沒再跟上他,而是低著頭讓他先走。
王驍歧沒多說什么,哦了一聲,跨上自行車真走了。
許意濃再抬頭, 人已經不見了,她站在路燈下, 把他的外套拉鏈一拉到頂, 嗅著他的氣息,望著腳下這會兒孤孤單單的影子苦笑了一下, 有點難過,也有點心酸。
“你杵這兒當雕像呢?”可不一會兒王驍歧欠扁的聲音又隨風飄來。
許意濃抬眸與他目光相接, “你?”
他怎么又回來了?
王驍歧推著車重新走到她面前,指指她身上掛著的那件寬大外套, “衣服里側有個內袋,我家鑰匙在里面。”
“哦。”
原來是回來拿鑰匙的,可他奶奶不在家嗎?還是怕她已經睡著了?
許意濃沒多想,趕緊拉開衣服拉鏈,將手伸進里側摸摸。
王驍歧提醒,“在左邊。”
她按照他說的真的在左側內袋里摸出兩把鑰匙,她遞送給他,王驍歧接過鑰匙后又看她一眼,“你怎么還沒走?”
許意濃坦誠相告,“我家里鑰匙給我爸拿走了,這會兒回去家里沒人。”
王驍歧聞言,臉上帶著揶揄的笑,許意濃這次沒忍住,“有什么好笑的,你不也落了鑰匙?我倆半斤八兩,你也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他對此沒回應,只把車頭的方向一調,“正好,我餓了,你不是欠我錢?給你個機會請我吃夜宵。”
他好像總能掐準時機讓她無力反駁,乖乖就范。
“可我身上沒錢啊。”許意濃小聲嘟囔,這人什么記性?
王驍歧重新跨上車,面朝那小吃一條街,“我有錢就行了,說了你可以欠我的。”他再回眸一顧,路燈的顏色打罩在他身上,越發趨近于飽和,連發絲閃爍得仿佛都比光更刺目。
他問,“你走不走,還想當雕塑?”
許意濃這才跨上她的自行車跟著一道去了,她回嘴,“你有見過這樣栩栩如生的雕塑么?”
他車騎得也不快,饒有興致地跟她搭著話,“也對,不是雕塑,應該是塊人形石頭。”
許意濃哼了一聲,“就算是塊石頭,也不是在望你。”
語落,乍然想起望夫石的許意濃聲一噤,就差沒拍自己一掌了,她在胡說八道什么?
好在他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勻速騎著車,應該是沒聽見,許意濃盯著他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氣。
雖然學校今晚的事很突然,但絲毫沒有影響到附近小吃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熱鬧,只是相比平常今天的這條街更像一個討論八卦的聚集地,在此的學生們邊在這兒停腳邊議論紛紛,各執一詞,什么版本都有。
許意濃與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難免聽到了些,其實這會兒大家心里多少都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了,所以她的心頭也跟著再次沉重了起來。
還是去的那家炒飯店,老板娘一看到他來就笑著問,“今天又是番茄蛋炒飯吶?”
他點頭,再用探尋的眼神看了看許意濃,她晚上沒好好吃晚飯,這會兒確實也有點餓了,她狀似無意說了句,“一樣。”
老板娘應著去后廚喊了兩聲,店里的人還挺多,兩人只能站著等空位,許意濃望著那墻上用泡沫板打印出來的點菜單,莫名其妙地失神良久。
有人時不時地在往他們這兒偷瞄,然后再回頭小聲竊語,“誒,那不是,咱市一中的高一雙雄嗎?”
“真是誒,可他倆不是死對頭嗎?怎么還會一塊兒來吃飯?”
“人家好歹一個班的,一班班風好又團結,里面的彎彎繞繞誰知道,可能只是湊巧來吃這兒的東西而已,而且……”有人聲音低了下去,“許意濃是校草江晉的女朋友啊。”
說曹操曹操就到,店鋪門口的透明簾被人驀然一掀,幾個人從外面踏了進來,正是江晉,范亦誠,林淼他們,江晉走在最前面,是第一個看到許意濃的,剛要開口打招呼,卻發現了站在她身旁的王驍歧,他腳步一滯,人停在了原地。林淼跟范亦誠還在他身后膩歪著,看他突然停下,范亦誠搭住他肩膀問,“怎么了?”再順著他視線往前面一看,吐出了一個“操”字。
三人里只有林淼的反應最正常,她立馬喊了聲,“嘿,同桌!”
許意濃聽到熟悉的聲音,一扭頭就看到了立在門口的那三個人,她忙朝林淼揮了揮手,然后跟江晉范亦誠用微微一笑以示打招呼。
范亦誠也友好地對她笑了笑,江晉的目光則在她身上的男式衛衣上一掃而過,隔了一會兒才朝她點點頭,卻并沒有笑。
林淼其實還想問許意濃明明在他們前面走的,怎么會在這兒?但她也是個聰明人,現下氣氛尷尬,許意濃跟她都是隔在中間做夾心餅干,還是審時度勢少說話為妙。
吃瓜群眾又開始八卦,“正牌男友來了啊,怎么倆人看上去有點兒生疏啊?”
立刻有人說,“廢話,你當是你啊?人家一個校草,一個學霸,都是樹大招風的人,一舉一動盡在老師的掌控中,跟我們小透明早戀不一樣,那在人多的地方還不得做做樣子,裝不熟啊?”
眾人一聽了然,“也是也是啊。”
幾人打招呼的時候,王驍歧旁若無人地一只手閑適地插在褲袋,低頭看手機,誰來了誰走了權當無關緊要的路人,直接無視。
察言觀色的林淼偷偷看看江晉,再望望前面的王驍歧,明顯地感覺到氣場之間的不融合,便悄悄拉了拉范亦誠的衣服矮著聲問,“我們要不要換個地兒?”
范亦誠還在為之前的籃球場事件耿耿于懷,今天像找到一個發泄口直言,“換什么換?為什么要換?難不成這店也被你們一班包場了嗎?”
他聲音并不低,雖然話是對著林淼說的,可針對性極強,在場的一聽就聽出了火藥味。
林淼被他懟得莫名其妙,臉色鐵青,“范亦誠,你們男生之間的事跟我可沒一點兒關系,你現在對我大呼小叫個什么勁?”
范亦誠脾氣上來了也犟的很,“反正我不換,要走你自己走。”
林淼氣急,“你……”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直到江晉投去一眼才暫時安分了,林淼扭過身去自己生起了悶氣。
正好有人吃完散了,空出了桌位,老板娘熱情地招呼兩路人去坐,兩個座位并排僅隔了個走廊,江晉也點了一份番茄蛋炒飯,范亦誠則隨便選了一份蛋炒飯,他說,“我跟林淼吃一份就行,她胃口小。”說完就要拉林淼落座。
林淼心里還氣著,把他手一拍斜了他個大白眼,“誰要跟你吃一碗?”
范亦誠手臂一用力,讓她一個失重跌坐在自己腿上,“不跟我吃一碗你跟誰吃一碗?”
林淼又羞又怕,狂打他,壓低聲罵,“要死啊,這里都是人,你還嫌眼睛不夠多是不是?”再小心翼翼往王驍歧那瞅了一眼,“我們班長就坐在隔壁!”
范亦誠一臉無所謂地繼續拉扯,林淼越躲他越來勁,“怕什么?現在又不是在學校里。”
兩人打情罵俏的聲音飄到許意濃那兒不免耳珠一紅,她之前只聽過林淼跟范亦誠在電話里秀恩愛,這樣明目張膽地在校外看到真人秀還是頭一遭,班主任上回找她逼問他們事情的場景還清晰如昨,她有點想提醒林淼低調些卻又礙于這么多人在,不好吭聲,這會兒發短信給她又怕被范亦誠瞧見,覺得她多管閑事,思來想去只能等明天上學找到機會再跟她私下講。
炒飯很快上來,許意濃抽出一雙一次性筷子,突然手邊多了一碗骨頭湯,她抬頭,是江晉送來的。
他居然當著王驍歧的面給她送來湯,還自動屏蔽了他,自顧自對許意濃說,“順便也給你盛了一碗。”
許意濃看著那碗湯,出于禮貌沒當場拒絕,“謝謝。”
“沒事。”
江晉回到自己座位,許意濃拆著一次性筷子,忍不住偷偷抬眼看看對面,看王驍歧也在拆筷子,想到上次凌山回來他說他知道班主任找她談話的事,怕他誤會,還是重提了一下,“那個,他之前幫過我,所以認識。”不是外界傳的那樣。
可說完就后悔了,覺得自己這樣簡直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她跟他說這些做什么呢?他興許根本沒放心上。
果然,他輕聲一嗯,“吃飯。”
許意濃低下頭,用筷子攪著那泛著光澤顆顆飽滿的飯粒,卻再也沒了想下咽的沖動。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那碗湯她一直沒動,王驍歧先吃好,起身先去柜臺,“我去結賬。”
許意濃的視線一直追索著他,也放下筷子不吃了,緊跟上去。前面有人等老板娘找零,王驍歧在排隊,許意濃就站在門口安靜等待,過了會兒江晉他們也快結束了,此時結賬的人已經排到了門口,范亦誠跟林淼還在餐桌上磨嘰,江晉只得先過來排隊,正好站到了許意濃身邊,許意濃給他往外讓了讓,他看到說不用。
人比較多,許意濃覺得自己占了地方,還是打算先出去,卻在往外走時聽到江晉在身后問,“過年那條短信,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許意濃說著卻沒有回頭,她伸手要去推門口的透明門簾,又道了聲,“謝謝你江晉,再見。”
只是她手還沒觸碰到門簾,它就被人一下從旁撩開了,王驍歧已經接好賬走了過來,他手臂擋著門簾低頭看她。
“走了。”
許意濃與他對視,心間一暖,向前一個跨步走出了店鋪,就像是在他臂彎的保護下走出去的,剛剛吃飯時的陰霾也輕而易舉地隨之一掃而光,王驍歧緊隨其后,兩人一道去拿車。
透明的門簾重新落下,隔絕了里面與外面,江晉望著門簾外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卡在嗓子里的“再見”兩字也沒什么說出口的機會了,只能生生吞咽了回去。
學校門口這會兒匯聚了很多不明真相的附近群眾還有家長,學校保安全體出動并且驅散群眾不讓圍觀,許意濃邊走邊望著那些焦急趕來接孩子的們的家長,眼底落寞不堪,她想,即使出了再大的事,這些家長里永遠都不會第一時間出現吳老師和老許的身影。
兩人這回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才分開,那邊紅綠燈左拐就是王驍歧家了,真的很近,他們在紅綠燈下正常道別。
“再見。”
“再見。”
王驍歧剛踩上自行車的腳踏又聽許意濃說了個什么,但分貝太小,被一晃而過的汽車胎噪聲給蓋住了。
“什么?”他回頭問。
“我說,錢明天一定還你!”左拐的綠燈已然一亮,許意濃提醒,“你好走了,班長。”
后面也有騎車的學生在等他先走讓道,王驍歧沒再說話,踏車而去,這次是真的沒再回頭。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這茫茫夜色里,路口的風有難免要大些,涼意叢生,許意濃下意識地環臂抱抱自己,他寬大的衣服在她身上漸漸裹緊,尚殘的體溫也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什么,仿佛是在今日這個復雜的夜里替他給了她一個擁抱。
許意濃到家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家里燈亮著,鎖好車上去敲門又發現家里并沒有人,可她明明記得走的時候家里的燈是關上的,她拿出手機想問問老許什么時候回來,按了幾下都是黑屏,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沒電到自動關機的。
她只得獨自在樓道蜷縮坐著,安靜等待父母其中一人回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樓道空曠而靜寂,偶爾傳來幾聲野貓的嘶叫,許意濃將頭埋進□□,像個被世間所遺棄的孩子。
不知過去了多久,樓下忽然傳來兩雙急促的腳步,還有吳老師聲嘶力竭的聲音。
“我告訴你許晟文!其他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容忍,你那腐朽的媽,你的唯唯諾諾,但唯獨涉及到我女兒不可以!如果今天女兒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跟你,跟你沒完!”
緊跟著是老許嘆氣聲,“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來了?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女兒好吧?”
吳老師又像被觸動了什么,開始哭哭啼啼,“我跟你講,濃濃要是有什么,我,我……”
卻被老許直接打斷,“你一人民教師,無憑無據的胡說什么呢你?”
夫妻倆還在下面拉扯,前面一道熟悉的聲音乍然響起。
“爸,媽?”
兩人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女兒。
那是許意濃第一次看到父母齊齊朝她跑來,像失而復得的寶,抱著她不肯撒手,捧著她臉,摸著她頭,再三確認后聲音哽咽,“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許意濃木訥在原地,不明所以。
后來回了家才明白,原來他們市一中的突發狀況很快傳到了其他學校,吳老師當時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聽到同事們在說,“唉,你們知道嗎?市一中出事了,沒了一個學生。”
其他同事不可思議地“啊?”,紛紛放下手中的事問,“怎么一回事?什么時候的事啊?”
那同事也不大確定,只說,“好像就是剛剛,聽說還是沖刺班的孩子,才高一,可惜啊。”
有人因此朝吳老師看,向她求證,“吳老師,你女兒不就在高一沖刺班?是不是他們班啊?這事你知不知道?”
這種空穴來風的事情吳老師不予置評,繼續改她的作業,“我不知道。”
大家便知趣地閉口不談了。
等上完一堂晚自習,吳老師去洗手間的時候又聽到其他組的同事在討論這件事,還說什么市一中在組織學生緊急撤離,晚自習集體取消,可見事態的嚴重性。
她回了辦公室便給許意濃發去一條短信,卻久久不回,再打電話,也沒人接,這在以前是根本不會有的事,女兒即使當時不接也會很快回過來,哪怕只回一條短信,這讓她越來越心神不寧,聽著同事們偶爾的小聲討論更覺不安,也沒什么心思坐那兒了,她跟隔壁班的班主任打了個招呼,讓她幫忙照看著點兒她們班,她家里有點事要回去處理。
那老師會意地點點頭,“行,你去吧。”
吳老師拎起包就往外走,她要親自去市一中一探究竟才放心。
她打車去的市一中,一路上滿腦子都是在廁所聽到的“高一沖刺班,一個孩子突然沒了。”
她趕緊從包中掏出手機給丈夫打了個電話。
老許原本在應酬,酒精上頭聽了兩句便失了耐心,想催促妻子沒事就先掛了,有什么回家再說,卻聽到妻子說什么“市一中有孩子出了事,女兒失聯了,怎么都聯系不上,我現在正在趕去市一中的路上,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才能放心。”
他拿起餐桌上的濕毛巾往臉上抹了抹,早就忘了那是用來擦嘴的,然后跟領導和客戶打招呼走出包廂,酒也瞬間清醒了一半。
“你說什么?”
吳老師又重復了一遍并叮囑他,“你現在要沒急事就回家看看去,說是學校已經組織學生緊急撤離了,萬一女兒已經到了家……”
她還沒完,老許已連聲應下,“好好好。”想起自己今天還拿了女兒的鑰匙,他更著急忙慌,“我現在,現在馬上就回去!”
就這樣,夫妻倆兵分兩路,可一個人都沒尋到女兒,兩人輪番打電話給她,那頭不斷提示已關機,吳老師打給班主任也是占線,兩人匯合后再急急忙忙回家去看,總算見著了女兒,吊了一晚上的心這才安然落下,尤其吳老師,眼淚那叫個情不自禁地刷刷往下流。
只是許意濃還未來得及對父母的舉動有所動容,一回到家,夫妻倆非但沒有進行深刻的反思,而是開始互相推諉起來,愈演愈烈。
吳老師怪老許拿了許意濃的鑰匙,對著他一頓數落,“你每次出去都不帶家里鑰匙,要拿女兒鑰匙,你是沒記性?還是壓根不想要這個家了?害孩子只能一個人坐門口,無家可歸,要不是我說再趕回來再看看,孩子還不知要坐著等多久,這么冷的天,她還在長身體凍壞了可怎么辦?是不是以后家里得請個保姆特地給你開門啊?”她睨著他,“沒有老爺的命,卻有老爺的病。”
老許也不甘示弱,“那你怎么只存了女兒班主任的號碼,關鍵時刻其他一個老師的號碼都找不到?這時候你的老師圈呢?你的人脈呢?你的理智呢?”他雙手一拍,“還不是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
兩人爭執了半天,高低不下,風向又不知不覺倒向了學校,老許抬手指著窗外,也不懂在指哪兒,“我看這市一中是越來越不行了,先是老師出問題,現在孩子又出問題,這么老出問題下去,哪個家長能吃得消?”他在吳老師面前負手來回踱步,搖著頭嘴上念叨著,“不行不行,這樣不行。”
吳老師看他一晃就心煩,皺著眉問,“那你倒是說說,怎樣能行?”
老許看向妻子,“出國!”他幾乎脫口而出,“把女兒送出國去讀高中。”
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提議,吳老師竟也沒反對,而是沉吟了良久,陷入了深思。
老許見妻子的反應,更加頭頭是道起來,“反正我們家也不是沒這條件送孩子出國,你就說你同事,我同事,哪個孩子現在不出國念書的?好,我們不說別人,再來說說近的,昱恒,昱恒不也打算申請出國做交換生?”老許一合計,深以為然,“既然最后都是要出去的,早點晚點又有什么關系?你說呢?”
吳老師思忖著,正猶疑不定,突然許意濃房間緊合的門“咚”地一開。
夫妻倆嚇了一跳,只見她往房門口一立,眼底不含任何情緒,語氣倔強地說。
“我不去!我不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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