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紀樂愉一醒發現自己是在爸爸媽媽的房間里,揉揉眼睛看見兩邊,爸爸媽媽都在, 她立刻往左往右各滾了一圈。
夫妻倆雙雙被她弄醒, 涂筱檸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女兒的磕腫的額頭, 她在那傷口周圍輕輕觸及, 再親親樂樂, “還有哪里痛嗎?”
樂樂伸出兩條胳膊再伸出兩條小腿,四肢朝天的,像只被翻過來的小烏龜,她大聲告訴媽媽,“不痛啦, 我手也可以動的!腳也可以動的!”再不停地晃啊晃,“媽媽你看, 都可以動噠!”
因為樣子過于滑稽,惹得紀昱恒在一旁笑出了聲。
紀樂愉扭過身,擠著眉毛噘嘴問,“爸爸, 你為什么要笑啊!”
紀昱恒伸手把女兒抓過來, 習慣性地在她如果凍般滑嫩的臉頰上連親三下,左邊右邊額頭,一塊都不少。
“爸爸是覺得我們樂樂可愛。”
樂樂咯咯硌地笑, 八爪魚一樣黏在爸爸身上, 小手在他臉上橫行霸道, 比平時涂筱檸還猖狂, 她摸著紀昱恒的下巴再捏捏揉揉,一板一眼地說, “爸爸,你要刮胡渣啦!不然長長了,你就不好看了!”
其實紀昱恒每天都有清理下巴,但女兒說什么就是什么,他捉住她小手掌心親一下掌背再親一下,掀起被子一個起身把女兒扛在了肩上。
“好,爸爸聽樂樂的。”
涂筱檸看著一早就歡騰的父女倆從床上半躺而坐,忍不住叮囑,“老公,你動作輕點,樂樂身上還有傷。”
一會兒衛生間里樂樂的聲音傳了出來,“媽媽!爸爸說他知道啦!”
之后父女倆逗鬧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溫馨四溢,暖滌人心。
等樂樂跟她爸爸洗漱好出來時,小東西赤腳踩在地板上,噠噠噠跑到涂筱檸那邊,又抱著媽媽撒了會兒嬌。
涂筱檸拉著她小手講,“昨天你摔倒,姑姑很難過,姑姑去陽臺拿浴巾的時候是不是叮囑你乖乖等她回來的?”
樂樂誠實地點頭。
“那你怎么不聽話,她一走就亂動呢?這次滑倒受傷了,知道洗澡亂調皮有多危險了吧?”
樂樂意識到錯誤再次點頭。
“下次你還這樣嗎?”
樂樂又搖搖頭。
“那你是不是要去跟姑姑道個歉?”
樂樂這回狂點頭。
涂筱檸揉揉女兒腦袋,“那你去姑姑房間,看看她醒了沒有。”
紀樂愉聽話得立馬噠噠噠準備跑開,涂筱檸提醒,“你的小拖鞋呢?出去不可以光腳哦。”
紀樂愉再馬不停蹄折返回來穿拖鞋,也沒顧上左右腳對不對,兩只腳隨便一套就從涂筱檸眼皮下溜之大吉。
紀昱恒從更衣室穿好襯衫正好看到這一幕,仿佛在女兒身上看到了某人丟三落四的影子。
他目送女兒出去,意有所指,“你還挺有心。”
涂筱檸哼唧,“那當然了,我一直很有心的好不好!”
他站到衣櫥前準備拿她前一晚給他準備好的領帶,涂筱檸半坐在床頭也跟他撒嬌,突然朝他張開雙臂。
紀昱恒會意地俯身將她整只抱起,他笑著,“怎么跟樂樂一樣?”
涂筱檸樹袋熊般地掛在他身上,口是心非,“是她跟我一樣。”
他也不否認,“嗯,女兒像你。”
涂筱檸順手撈到掛在衣櫥門上的領帶,體貼地給他系領帶。
“你有沒有發現,你跟意濃你們兄妹倆啊不僅長得像,行事風格也挺像的,人家換份工作前后要斟酌好久,到了你們這眼睛眨都不眨說跳槽就跳槽了,還都‘膽大包天’瞞著家里。”
紀昱恒感覺她這陣好像更輕了些,抱她絲毫不費勁,“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事首先要對自己負責,每個人有自己的職業規劃,她回國的事雖然看起來突然,但以她的個性,不會是臨時起意,一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涂筱檸將領帶順好掛在他脖間,眉頭皺巴巴地擔心,“那小姨那兒呢?意濃只能瞞住她一時,我感覺這紙包不住火太久,真怕她哪天就從C市殺過來了。”
紀昱恒略有思忖,“看她自己怎么打算,但在她坦白前,小姨那邊你我得守口如瓶。”
“知道啦,我嘴巴很緊的好嘛!”涂筱檸拉拉他襯衫領,“你看,我就說吧,你們兄妹倆就是像,都要強就算了,還一個鼻孔出氣。”
“我們這一輩獨生子女,除去長輩,堂表兄弟姐妹就是最親的人了。”紀昱恒雙臂托抱著她掂了掂,確實比以前輕了不少,他扯開話題,湊上去低下聲,“你最近很忙?”
“是呀,客戶像商量好的同時擠過來,不分白天黑夜,我就雙手雙腳,又不是娜扎三頭六臂。”
他一只手扶著她的腰肢把她往自己那兒貼,陣癢的感覺打亂了涂筱檸系領帶結的手法,“別鬧……”
“A市發展空間大,機會多,壓力自然跟這些是成正比的。”紀昱恒吻下來的時候在她耳邊問了一句,“有沒有轉后臺的打算?”
涂筱檸知道他的意思,想都沒想毫不猶豫,“不要。”她用領帶圈著他,指尖無意識地碰到他喉結,看到凸出的骨節一動一動上下微滾。
她說,“我還是喜歡在一線干營銷,而不是那種一眼能望到頭的日子。”再吮吮他唇,“再說了,我還想往爬呢,你可別小看人。”手繼續把玩他領帶,夸夸其談,“說不定,以后飯局上碰面,你紀行長還得過來敬我一杯。”
紀昱恒笑了,把她腦袋扣向自己,“涂經理辛苦了,等你當上涂行長,你說敬幾杯就敬幾杯。”
她聲音慢慢變得細碎,呼吸也越發不勻稱,“不,不辛苦,為,為人民大眾服務。”中途又推推他,“我還沒刷牙呢。”
“我什么時候嫌棄過。”他不管不顧,像之前親女兒一樣親她,卻多反復了一遍,“我得提前把涂行長馬屁拍好。”
涂筱檸裝腔作勢,“涂行長才不吃美男計。”
他手不規矩,“真不吃?”
“討,討厭……”
下巴被捏抬,尾音被吞噬,他強勢占上風。
“只能吃獨此一份。”
過了會兒她軟趴在他懷里,指尖繞著他領帶,一圈又一圈。
“老公。”
“嗯?”
“我們,要不要再生一個?”
紀昱恒抵在她額上的下巴沉了沉,“怎么突然問這個?”
涂筱檸又把指尖的領帶反轉一圈松開,“就,突然覺得樂樂一個小朋友有些孤獨,如果有了妹妹弟弟,她應該也會開心的,不過我還沒跟她聊過。”她仰起頭看他,“樂樂要是同意的話……”
紀昱恒緘默不語,涂筱檸自己也覺得突然跟他提這個唐突了,自從有了樂樂,他一直有用措施,確實也不曾提過甚至動過再要一個孩子的念頭,于是松開手重新給他正好領帶。
“算了,我倆現在都那么忙,還是不要了。”見紀昱恒似要開口,她伸了個懶腰從他身上掙扎下地,“我也要刷牙洗臉了。”
紀昱恒正要跟過去,房門被敲響了,是阿姨,像是有事。
“紀先生紀太太,你們醒了嗎?”
看著涂筱檸一頭鉆進洗手間,紀昱恒斂斂眸,手拿西服朝外走。
“我們醒了,阿姨。”
那邊許意濃的房間里,樂樂已經黏糊糊地爬上了許意濃的床上,再鉆進她被我里。
許意濃其實早醒了,確切地說,她一晚都沒怎么睡。
“你怎么過來了?”她摟著樂樂溫柔地問。
“姑姑你醒了嗎?”樂樂趴在她懷里,像個小火爐,暖乎乎的。
許意濃捏捏她的小鼻頭,“姑姑早就醒了。”小心翼翼摸摸她昨天受傷的手臂,“現在還疼嗎?”
“不疼啦。”樂樂雙手抱抱她,跟她道歉,“對不起姑姑,我以后再也不調皮了。”
那真摯無暇的眼神和篤定的小語氣,讓許意濃的心都快化了,她一把摟住樂樂,親了又親,“是姑姑不好,沒有照顧好你。”輕輕抬起她的手臂,“來,讓姑姑再好好看看。”
姑侄倆就這么在床上說著體己話,直到許意濃的鬧鈴響起,她按掉后披頭散發從床上爬起來,再輕輕拍拍樂樂的小屁股,“好了,姑姑要起床上班去了。”
大概是她的床上香噴噴的,樂樂在她身邊眷戀地滾了滾,小臉還悶在軟綿綿的被褥里,她問,“姑姑,昨天那個好看的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嗎?”
許意濃拉被子的動作一緩,錯愕地看向樂樂,“你還知道……男,朋,友?”
樂樂又裹著她被子像個小毛球一樣滾過來,“知道呀。”
許意濃伸手去撓她癢,“那什么是男朋友啊?”
樂樂笑著躲開,滾到床邊眨巴眨巴眼睛認真想了會兒,“嗯……嗯……就是爸爸媽媽還沒結婚的樣子。”
許意濃怕她掉下去,眼疾手快地把她給撈回來。心想:你爸媽可是直接跳過了談戀愛就結婚了。
她把小家伙重新拉回床中央,攏了攏自己的那一側的被角,又問,“你覺得,那個叔叔好看?”
樂樂小雞啄米地點頭,聲音天真無邪,“好看的。”
許意濃看著她可愛的樣子更加忍俊不禁,雙手拍拍蓬松的被子,讓它癟下去更好收拾。
“那你覺得他跟你爸爸,誰更好看?”
樂樂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那當然是我爸爸啦!”
“小機靈鬼。”許意濃疊好被子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間,“好啦,姑姑真要起來了。”
樂樂跟著她下床并如影隨形一道進了洗手間,像個小跟屁蟲。
“姑姑姑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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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意濃那天上班,路過一唯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了里面攢動的身影,像是回來了幾個人,到茶水間泡咖啡的時候,她無意聽到聽到里間的討論聲。
“王經理這個人平常看起來斯斯文文,一出手就直擊要害,先是讓BOM組和IT組自亂陣腳,大家項目進度來不及自然要打架,不用乙方正面出動就把于總搞得一頭幾個大,他現在身兼兩職本來就忙,好像一天都沒撐住就去找領導商議了,上面為了顧全大局權,衡利弊后立馬批了一唯的那筆欠款,我們跟他們公司新的合同也快要簽訂了。”
有陣陣偷笑聲交織其中,“真想看看于總焦頭爛額是個什么模樣。”
“這才叫悶聲干大事啊,王驍歧雖然職別上是項目經理,但分量很重,一唯每年跟我們公司的合作合同都是他談下來的,據說很能抬價,而且上次可還在會上公然連打專家佐藤和BOM三組海歸人才的臉,這事你們忘了?”
有人咂舌,“他不是A大的高材生么,又這么牛逼怎么沒去互聯網巨頭公司呢?或者IT咨詢公司里的四大,一唯這才上市了幾年?”
很快被反駁,“此言差矣,大公司雖有大公司的好,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妙,發展平臺晉升空間都不一樣,大公司里人才濟濟名校高材生齊聚一堂,誰都不服誰,何年何月能出頭,小公司機會多,鶴立雞群獨領風騷,他一個人就能吊打一片,我倒覺得這步棋他走得很對,在哪兒干不是干,這年頭有奶便是娘啊。”
“Nonono. 你們說的都不對。”這時一個故作神秘的女聲打斷所有人,“我有個同學在四大,上次來找我的時候正好在門口見到王經理,人家當場跟我透露了一個瓜。”
大家紛紛八卦,“什么瓜?”
有勺子咣當咣當攪拌碰到杯壁的聲音,那女聲繼續,“說這王經理啊確實有幾把刷子,當年可是把頭部IT公司的offer都拿了個遍,但過了試用期卻沒被一家正式錄用,而學歷能力遠在他之后的那些人都進去了。”
說完她迎來一堆追問,“為什么?”
那女孩繼而壓低了聲音,茶水間里外室的距離隔斷了傳響,隨后那些人語氣震驚不已,光聽聲音就能腦部表情的那種。
“啊?!真假的?”
只聽那勺子仍在杯中攪拌如舊,“那些大公司之間有很多消息都是互通的,所以后來他面試的機會都被pass 掉了,直接被各個公司的HR拖入了黑名單內,至于怎么去的一唯,就不清楚咯。”
許意濃接的咖啡溢出了杯子,她立刻按下機器開關,“滴滴滴”的提示聲讓茶水室里間瞬息而止,不久,陸陸續續從中走出來幾個人,是其他部門的。
他們看到是許意濃,一個個客氣地打招呼。
“許工。”
許意濃沒頷首,置若罔聞地抽著紙擦拭自己放置的紙杯,身后有急促且凌亂的腳步聲,還有到了茶水間外的嘰嘰咕咕,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人走光后,許意濃捧杯喝了口咖啡,苦得她一連撕了兩包糖倒進去,再喝又覺得甜得齁嗓,最后直接作廢,被她連杯扔進了垃圾桶里。
吸煙室——
指尖的煙忽明忽暗,王驍歧今天在吸煙室的陽臺上多站了幾分鐘。
這次一唯和逐影的糾紛沒等公司出動就得到解決,雖然吃了點虧,但沒給公司造成損失也算皆大歡喜,上層也明確表示出對他的賞識,并提出之后會以股權激勵的形式將他正式納入公司核心骨干人員,一旦有機會就會調回總部晉升。
一唯目前雖然在行業內還無法與四大比肩,但近幾年在國內也形成了氣候,行業地位與日俱增,這種股權激勵政策只針對極少數優秀員工,但公司在這個時候向他拋出此枚橄欖枝,從正面看是對他工作以及能力的肯定,從側面看則是一種變相綁定,股權是分很多年逐漸解禁的,期間一旦離職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往沙礫里按了按剩余的煙,眼底也跟著那最后一點火星晦暗下去。
明著是給股權,實際醉翁之意不在酒,公司內部恐怕已經知道高總要走的事,而他作為被高總一手帶出來的“親信”,公司自然要留一手,如果這股權接了,就證明他心向著公司,會繼續留下為之效力,到時對他有知遇之恩的高總會如何做想?他若不接,那正坐實了他就是高總的人,即便這次不跟高總一塊走,日后在公司里只會陷入進退兩難之地,所以,股權激勵只是一塊試金石,他現在才是處境最艱難的那個,這股拿與不拿他都里外不是人。
他沉思時又點了一根煙,突然有一瓶罐裝可樂被遞送到眼前,他偏頭便看到了許意濃,她指尖也夾著一根煙,只是還未燃。
她看著他,沒客氣,“借個火。”
王驍歧口中銜著煙,一時沒動,許意濃好像沒什么耐心,將煙也往嘴里一含,用紅唇抿住,而后身體向前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耳邊有她高跟鞋與大理石摩擦的細碎聲,她就著那高度再踮起腳達到了與他相差無幾的高度。
她仰起頭一個近身,用他口中的煙點燃了她自己口中的那根,星火交融,瞬間眼前白蒙蒙一片,煙霧纏繞裹雜,分不清到底是誰的那根在作祟,只有撲面而來的朦朧,卻仍能在靄靄的迷離中精準直視對方的眼睛,他們的身影各自映在彼此的瞳孔中,清澈而透亮。
一切發生的自然而然,點完煙許意濃回到原位,將手中的那瓶可樂在他面前掂掂,看他沒接她吐出一口煙,它們縹緲且錯落有致地掉在他臉上、身上。
許意濃輕笑,“干嘛,怕我下毒?”
王驍歧垂下眸,片刻后接過,可樂是冰的,很涼。
“謝謝。”聲音有煙熏后的低啞,聽起來還挺性感。
許意濃欠身搭在陽臺的扶手上,一副慵懶放松的姿態,“聽說,你走不成了啊?”
王驍歧從那瓶可樂上移開視線,看向她,即使半倚著也能顯出嬌好身段。
“許總很失望?”他也笑笑。
許意濃又輕呼一口煙,指尖夾下煙身,她趴往窗外望望,一只腳俏皮地隨著她的姿勢半抬,腳上的高跟鞋后跟輕輕落下一段搖搖欲墜,在周圍煙霧的襯托下,竟滋生出一股曖昧的氣氛來。
她背對著他搖了搖頭,“不,我很滿意”。
指尖自燃了一小節的煙灰忽而一落,掉在了王驍歧的手上,夾雜著尚未燃盡的火星一并碰到他的皮膚,明明是滾燙的他卻猶如失去痛覺,甚至任由它們繼續擦蹭而過。
吸煙室陽臺上并沒有護欄,她半個身子已經前傾了出去,也不知在看什么,王驍歧手指微動,按滅了那根沒吸幾口的煙。
許意濃回眸時,他已在自己身后,她歪著頭莞爾一笑。
“王經理,你在擔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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