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卻是鏗鏘有力,賀父在林南星五歲時就曾向林父提議,讓林南星一起上學堂,他見過太多早早嫁人的女子嫁人后困在家中,相夫教子,再不是自己,只是誰的內人,誰的阿娘,唯獨不是自己。
賀父說女子也應入學堂,而不是一生困于后宅之中,但是被林父拒絕了,林父雖然疼愛林南星,但心中終是覺得女子無用,還是想要一個男孩,于是在林南星三歲的時候,弟弟林慈在一家人的愛意中出生了。林慈五歲時就上了學堂,而林南星則小小年紀就得承擔起家中糊口的重擔。
賀良時將林南星送到家門口,林南星沒有進門,而是站在門口看著賀良時離開的背影,身影越來越小,直到視線中的身影消失不見才轉身進屋。
回到自己房中,林南星將懷兜中的紅豆取出,放在手掌心,另一個手食指輕輕撥弄,隨后將那顆紅豆用帕子包起來放進枕頭下。然后出去到院中準備洗阿爹今日穿臟的衣服。林父在茶莊采茶,衣服上有一股茶葉的清香,林南星很喜歡那股味道。
第二日一早,林南星就隨著阿爹上山采茶,她之前聽阿爹說過,茗鼎茶莊有多么的氣派,林南星不知道,也沒有想象過,她見過最氣派的地方就是村長家新修的宅子,門口有兩個小小的石獅子,林南星很喜歡其中一只獅子嘴中的圓球,偷偷取了幾次都沒有將那圓球取出。
茗鼎山莊門前立著兩座一人半高的石獅子,“這可比村長家的石獅子大多了。”林南星心想,進入茶莊的門,是一個大大的院子,隨后管事領著一行人繞來繞去才走到了茶山腳下,面前一片青綠。
管事將林南星和三四個年輕女子安排到一起,學習采摘茶葉。
其中一個年輕女子對著林南星一行人說道,“在采摘茶葉時需得保持芽葉的完整、新鮮、勻凈,不能夾帶鱗片、魚葉、茶果、老枝葉。在采摘時更不能捋采、抓采、掐采,以免對芽葉造成破壞。”
林南星跟在旁邊看著,然后伸手去采,動作小心翼翼,生怕損傷到茶葉,女人抬頭看著林南星,“小妮,你多大啊?”林南星聽到聲音后抬頭,“我今年八歲了。”女人輕哦一聲低頭繼續動手采摘茶葉,林南星看著她,她很嫻熟,手指動作非常快,不一會兒就掐了一小把放在竹筐中。
因為采茶最好的時辰是辰時到午時,所以下午管事會領著采茶人們去晾曬茶葉。
一個早晨林南星采了小半筐茶葉,今日是林南星去晾曬,茶葉在晾曬時要一刻鐘翻一次,確保每一片茶葉都可以曬到。
林南星看著自己面前的一塊茶葉,不一會兒茶農們就開始翻茶葉,伸手在茶葉上掃來掃去,林南星也照樣學著。
回到家中已到酉時,林父幫著林南星放下背上的竹筐,“謝謝阿爹。”林母已經做好晚飯等著兩人回來。林慈在飯桌上拿著饅頭講著今日在書院發生的事情,什么誰偷拿了誰的書,誰偷偷罵了先生,誰沒有好好背書,誰偷溜出去玩,每日都樂此不疲。
他知道每次他講這些的時候阿姐都聽的很認真,他知道阿姐喜歡,有時也會講講自己今日做了什么。就如今日,他說良時阿兄來找他了,給了他一本書,說是自己前幾日看的有趣便將這本書給他送過來。
有趣是借口,不過是想讓林慈看完后講給林南星聽罷了,小小年紀的林慈不懂,林南星也不會懂。
林南星很喜歡聽林慈講的事情,她其實心下很想去學堂,但是家中實在也沒有多余的錢來供自己上書院,她懂事,便也從不會在自己阿爹阿娘面前提及。自己也識得很多字都是賀良時教的,她喜歡寫字,雖然她寫的不好。
林南星寫的第一個字是星,那時賀良時抓著林南星的手拿著木棍在地上畫著,賀良時告訴她,她的名字和天上的星星一樣。林南星看著地上的字,“這就是我的名字嗎?”賀良時笑著點點頭。
“那小慈在看完之后可以講給阿姐聽嗎?”林慈咬下一口饅頭,沖著林南星扯出一個很大的笑臉“好,那我看完之后一定講給阿姐聽。”
吃過晚飯后林南星把碗筷收到盆中開始清洗。
鄉村的夜充滿了寧靜與和平,時不時傳來幾聲春蟬鳴叫,小路上沒有一人,只能看見樹的影子,樹葉搖曳,月光透過樹的枝椏灑在地面上,春日嫩葉在微風中慢慢舒展。依稀可見遠處的燭光搖曳,時隱時現,為清源村落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睡覺前,林南星拿出枕頭的手帕,打開手帕將紅豆取出一個手指輕輕的摩挲,“賀良時,你在干嘛呢?我覺得采茶很好玩,我身上也有那股清香味了,真想讓你聞一聞,你一定喜歡。”說罷將紅豆包起來放在枕頭下,隨著灑進窗戶的月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