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奧菲利亞“商量”的結果當然是完敗。
    哈利還沒來得及糾結她為什么會和扎比尼一起去海灘，就已經被這個姑娘決定好了去級長盥洗室探尋金蛋秘密的時間。
    “如果下一輪萬一哈利你是要去黑湖和巨烏賊搏斗的話，不是也要在一大群觀眾面前游泳嗎？現在只是我跟在旁邊，看你在浴室研究金蛋而已，不是什么大問題啦！”
    奧菲利亞無所謂地拍拍胸脯保證。而哈利非常想反駁些什么，比如重點不是穿著泳褲或者游泳，而是她——但是看著女朋友亮晶晶的、似乎一絲雜念也無的，純真的藍眼睛，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好吧。”
    潛入級長盥洗室的日子決定在了霍格莫德日的前一天晚上，因為第二天早晨，級長們基本都會前往霍格莫德，或者協助檢查第一次去霍格莫德的三年級學生們的家長許可。自然，前一天夜里他們完成例行的夜間巡視后會早早返回寢室休息不會多作耽擱，這就大大方便了兩個需要偷偷使用盥洗室的人，給他們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帶上隱形衣和活點地圖備用，一切就萬無一失了。”
    奧菲利亞和哈利約定好晚上在公共休息室碰頭的時間，她小聲叮囑著哈利。
    哈利點點頭，然后他們相視一笑，各自消失在通往寢室的扶梯間，等待著深夜的悄悄會面。
    深夜的霍格沃茨城堡陷入了奇異的寧靜之中，對于兩個膽大的格蘭芬多來說，夜游卻已經是駕輕就熟。奧菲利亞一手拿著地圖，一手舉著一盞小提燈負責尋路和確保不會撞見其他人，哈利則手里抱著他的那只沉甸甸的金蛋。兩個人一起披著隱形衣，輕手輕腳地并肩走著。
    “我們得先上到六樓，然后去找糊涂蛋波里斯雕像。”
    哈利幫忙數著樓層，小聲地對奧菲利亞說。
    “很好——一路上都很順利——我們找到糊涂蛋波里斯雕像了，接下來呢？哈利？”
    “說是左邊的第四個門？”
    哈利回想了一下塞德里克說的話，有些不太確定地回答。
    他們數到第四個門，然后靠近門邊說出口令，幸好，看起來正直誠實的赫奇帕奇并沒有想要惡作劇耍他的意思，哈利和奧菲利亞面前的那扇門在黑夜中發出沉悶的聲響，緩緩打開了。
    和普通學生用的盥洗室不一樣，級長的盥洗室顯然高級又寬敞。天花板垂著一盞點著許多只蠟燭的豪華枝形吊燈，柔和又溫馨的光點亮了整間盥洗室。整間房間都是用雪白通透的大理石做成的，地面正中是一個幾乎像小型泳池的巨大浴池。浴池邊上有著無數金光閃閃的、鑲嵌著寶石的水龍頭，它甚至還配有一塊跳水板。盥洗室窗戶上掛著長長的亞麻窗簾，還有一大堆松軟的毛巾疊在角落藤筐里，它的上方，一長排干凈的浴袍整齊地掛在墻壁掛鉤上。
    哈利揭開隱形衣，然后他和奧菲利亞靜靜地、好奇地打量周遭的一切。最后，他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落在墻壁上巨幅鍍金相框里的美人魚畫像上。
    “她好像睡著了。”
    奧菲利亞注視著畫里的美人魚，她正側躺在一塊巖石上睡得正香，一頭長長的金發披散著，蓋住她的面龐，隨著每一次呼吸微微顫動著。
    “嗯，看起來是的。”
    哈利莫名松了口氣，在這間華麗的盥洗室，被一幅美麗的畫像注視著入浴，似乎有些奇異的緊張，雖然站在他身側的奧菲利亞才是他最為緊張的來源。
    他走到角落，把金蛋和衣服放在一條長凳上，從藤筐里抽出一條巨大的、雪白的毛巾，然后猶猶豫豫地轉過身，看著還在研究盥洗室布置的奧菲利亞。
    “哦，嗯，利亞？那個？那我準備——”
    奧菲利亞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似乎了解到哈利的局促。于是她轉過身背對著哈利，走到了浴池邊上，面對著那些許許多多不知道什么用處的水龍頭。
    “我來幫你放水好了——嗯，然后你可以換一下衣服。”
    哈利發誓，這輩子他就沒這么尷尬過。
    他用最快的速度、盡可能不發出任何響動，快速地脫掉自己的拖鞋還有衣服，披上浴袍，然后抱著金蛋返回浴池邊。這一會的功夫，整個盥洗室已經彌漫起蒸騰的熱汽了，奧菲利亞似乎發現了那些水龍頭的奧秘，正在十分快樂、投入地一個個嘗試著——它們分別控制著各式各樣混著熱水的泡泡浴液，有的會噴出有足球那么大的粉色和藍色的泡泡，有的會噴出香味濃郁的淡紫色霧氣等等。很快，整個浴池就被大量的，各色泡沫和泡泡以及熱水填滿，半空中還彌漫著五光十色水霧。
    “這可真神奇。”
    即使哈利十分緊張忐忑，也免不了被這副奇妙有趣的景象所吸引，他把金蛋放在地面上，蹲在了奧菲利亞旁邊，感嘆了一句。奧菲利亞此刻正坐在浴池邊上，身畔擺著她的拖鞋——她忍不住拉高了睡衣的褲腳，把兩只腳泡進了熱水里，一臉享受的表情。
    奧菲利亞伸手把所有的水龍頭都關緊，轉頭看著蹲在自己旁邊，還披著浴袍的哈利，揚了揚眉毛，臉上的表情已經把“你怎么還穿著浴袍不下水”寫在了上面。
    “那個，我并沒有考慮過，嗯，會有機會在霍格沃茨游泳，所以——”
    奧菲利亞眨了眨眼睛，然后驚訝地瞪大，表情甚至有一刻的凝滯——她猛地明白過來什么。然后，她從哈利那里拿過他懷里的毛巾放在自己膝蓋上，隨即閉上眼，還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龐。
    “那我把眼睛閉上，你下水吧。”
    哈利發誓，她沒捂住的耳朵和他的肯定是一樣的紅。
    他小心翼翼地敞開浴袍，然后迅速把自己整個人埋進堆滿泡沫的熱水里，只露出一個腦袋在水面上。確認自己的身體都被泡泡給擋嚴實了以后，哈利才清了清嗓子，小聲地告訴奧菲利亞她可以睜開眼睛了。
    奧菲利亞先是挪開幾根手指，通過指縫偷偷看了一下哈利現在是什么樣子，然后才把兩邊手都放下來。她有些不安地擰搓著膝蓋上的毛巾，眼神四下亂飄。
    “咳咳，那個，對不起——是我想得不夠周到。我忘記了哈利你是不會特地準備，嗯，沒關系，現在這樣問題也不大。”
    等她眼神亂飛完慢慢嘗試著挪回來，兩個人局促不安的目光猝然對上，各自又迅速撇開。
    “我們還是先研究金蛋吧，抓緊時間。”
    她胡亂地把金蛋遞給了在水里的哈利，后者無言地接過。
    在彌漫的熱汽中，兩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臉頰很燙，似乎盥洗室里此刻有些太熱了。
    把注意力專注到金蛋上以后，兩個人總算是能自然多了。哈利兩只手捧著金蛋，漂浮著站在水里，兩個人都湊近了些盯著這個三強爭霸賽第二條關鍵線索。
    但是，似乎熱水和熱汽里的金蛋毫無變化。
    “再打開試試——？”
    奧菲利亞皺著眉頭提議。
    哈利點點頭，順著金蛋邊沿的凹槽打開。然后，他們所有人都見識過很多次的，那凄厲的、可怖的聲音嘶啞著、慘叫著再次出現了，在整個盥洗室不斷回蕩著。奧菲利亞已經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哈利猛地用濕漉漉的雙手用力把它扣回去，這可怕的聲音戛然而止。
    兩個人無言地對視著。
    “剛剛，不會引來費爾奇吧？”
    “沒有，他還待在他的辦公室里。”
    奧菲利亞打開活點地圖看了一眼，確認了費爾奇的位置。然后她重新抬頭，和哈利對視，兩個人都長長地、后怕地舒了一口氣。
    “所以，其實迪戈里還是在耍我吧——”
    哈利忍不住小聲抱怨著嘀咕了一句。
    奧菲利亞想要反駁，但是他們確實按照迪戈里所說的來盥洗室，帶著金蛋洗澡了，卻絲毫沒能幫助破解秘密的樣子。她抿著嘴，回想哈利告訴她，迪戈里所說的話，看是否他們哪一步做錯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把那只金蛋放進水里試試。”
    正在這時，突然盥洗室內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和詭異的、甕聲甕氣的說話聲，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哈利手里的金蛋差點滑進浴池里，他一陣手忙腳亂地接住，而奧菲利亞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沒發出尖叫。
    “我們差點被你嚇死，桃金娘！”
    奧菲利亞抱怨道，放下了自己的手。
    出現的不是別人，正是二年級時候他們認識的，霍格沃茨的幽靈，哭泣的桃金娘，曾經伏地魔學生時代放出的蛇怪的受害者。這個愁眉苦臉的幽靈，正透過她厚厚的鏡片，翹著二郎腿，漂浮在半空坐在不遠處一個水龍頭上，注視著哈利和奧菲利亞。
    哈利忍不住條件反射地把身體往水里密密的泡沫里埋了埋，惱怒地吼道，
    “桃金娘！我——我可什么都沒穿！”
    “我知道，剛才你下水的時候我閉上眼睛來著！”
    桃金娘戚戚哀哀地盯著哈利看，盡管此刻除了捧著金蛋的兩只手，哈利只有腦袋和脖子露在厚厚的泡沫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到。
    奧菲利亞莫名回想起了二年級時候，他們殺死蛇怪，被福克斯帶離密室的時候，桃金娘還曾經邀請過哈利死后和她共用一個抽水馬桶，莫非——
    “原來我的情敵里居然還有幽靈？”
    她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得到哈利有些驚悚的一個表情。
    即使作為幽靈的桃金娘整個呈現半透明的珍珠白色，奧菲利亞發誓她此刻在她臉上看到了嬌羞的、紅了臉的表情。桃金娘哀怨又悲戚地盯著哈利開口，
    “你好長時間沒來看我了。”
    奧菲利亞忍著笑看向哈利，后者似乎完全沒想到會被幽靈這么質問，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是可是，那是女生盥洗室啊！我本來就不應該進去的，不是嗎？”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奧菲利亞的表情，發現她正在憋笑。
    “而且我那時候還因為進去挨了批評我想，我最好還是別再去了，現在那里也已經重新修復好了，嗯”
    二年級的時候，哈利和他的朋友們為了從馬爾福那里套話，成天待在桃金娘的盥洗室里熬制復方湯劑，并且后來還從那找到了密室的入口。不過自從他配合奧菲利亞家的人再次打開密室，取走蛇怪的尸體以后，他顯然再也沒有靠近過那里。
    桃金娘抽抽搭搭地，還是一副憂郁的神情，眨了眨在厚厚鏡片下的眼睛，
    “好吧你交了個女朋友，我知道的霍格沃茨的幽靈和畫像們都知道你還這么忙，肯定已經把桃金娘忘到腦后了”
    哈利無言以對，他尷尬得手足無措，更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幽靈討論自己的感情問題。他于是開口，詢問桃金娘為什么要他把金蛋放進水里。
    “噢，那個人，那個很帥的赫奇帕奇就是這么做的，塞德里克·迪戈里。”
    桃金娘聽完哈利的問話，咯咯笑著，在水龍頭上扭來扭去，害羞地說道。
    這次輪到奧菲利亞驚訝了，她和哈利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十分震驚。
    “什么？桃金娘你還偷看過塞德里克？”
    “你這是干什么？夜里偷偷溜到這里，偷看級長洗澡？”
    “啊，有時候吧，但是以前我從來沒出來跟他們說過話。”
    奧菲利亞倒吸一口冷氣，從桃金娘不經意間說的話中捕捉到了關鍵詞，脫口而出。
    “他們？等等，你死了有快五十年，所以幾十年來你偷看過多少級長啊——梅林的胡子！”
    這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哈利和奧菲利亞都清楚，霍格沃茨的畫像和幽靈幾乎知道所有的秘密，但是怎么也沒想過居然會有幽靈偷偷摸摸躲起來看人洗澡。而且聽她說的，這些級長們很可能都不知道這事呢。
    桃金娘似乎沒想到被奧菲利亞一下戳穿了這點，對方還大大咧咧地提到了她最敏感的、自己已經死了的事情，瞬間尖叫了出來，歇斯底里地哭喊著，
    “對！桃金娘已經死了！死了五十年——”
    她的聲音哽咽了，用紅腫的眼睛瞪著奧菲利亞，開始絮絮叨叨地念著自己自己生前的事情。后者自覺失言，連聲對著桃金娘道歉，不斷地安慰她。
    哈利卻顧不上那么多，他已經捧著金蛋，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頭扎進了浴池水里。
    這一次，他在布滿泡沫的熱水里把金蛋打開，卻沒有聽到之前的那些慘叫聲——金蛋里傳出的，是奇異的、汨汨的歌聲。
    他猛地從水里鉆出來，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這些平時亂糟糟的黑發這會沾了泡沫和熱水，柔順地貼在腦袋上。哈利的兩只手還抱著金蛋浸在熱水里，騰不出手來擦掉那些順著熱水留下來的細細密密的泡沫，摘去眼鏡后露出的那雙綠眼睛里滿是興奮，他激動不已地對著奧菲利亞大聲說道。
    “利亞——金蛋在熱水里會唱歌，我想我需要再好好聽幾遍它唱什么！”
    奧菲利亞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也顧不得旁邊還在念叨的桃金娘了，她伸過手幫哈利抹了一把臉頰的泡沫，用力點頭，
    “快，你再仔細聽聽金蛋唱了什么！”
    哈利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潛入水里。
    打開的金蛋還在一遍又一遍地，用古怪而優美的聲音在齊聲合唱著歌謠。
    “尋找我們吧，在我們聲音響起的地方
    我們搶走了你最不舍的寶貝。
    過了一小時便希望全無，
    它已經徹底消逝，永不出現。”
    哈利一次又一次地冒出水面，反復深呼吸再潛入水下，聽了足足三次終于把這首歌謠牢牢記住了。他最后一次聽完，把金蛋合上才把腦袋露出來浴池，這會那些細密的泡沫都被他的動作打散了許多。他向著奧菲利亞的方向，浮在水里走過來，把金蛋放在浴池邊沿，把完整的歌詞復述給她聽。
    “我想，勇士們必須去尋找那些不能在地面上發出聲音的人難道我們真的得去黑湖里和巨烏賊搏斗么？”
    哈利伸手抹了一把臉頰上淌下的熱水，抬頭望著奧菲利亞，開了個玩笑。
    “不然那會是誰呢？”
    奧菲利亞用手舀著水，把哈利腦袋殘留的泡沫洗去，然后把毛巾一角蓋在他頭發上，一邊輕輕地幫忙把頭發擦干一些，一邊重復著歌謠里的關鍵詞。
    “哈利，黑湖里可不止巨烏賊。”
    她努力回憶著海因茨跟她說過的，還有她在德姆斯特朗的那條大船上，和馬提奧閑聊時提起過的，他哥哥在黑湖湖面見過的奇妙生物。
    “其中能在水下生活，還能發出人的聲音的”
    她忽地抬頭，目光落在哈利背后的墻面上。
    哈利有些疑惑地轉過身，順著她的目光，落在墻上那幅還在酣睡的美人魚掛畫上。
    那歌聲，是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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