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
    奧菲利亞停下了腳步，她習慣性地往前邁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了下來，然后就這樣站住，看著他，一動不動。
    他們之間隔了大概不到十步遠的距離，午后的陽光明晃晃、暖洋洋的，透過大扇大扇的玻璃窗戶，在地面投落大片的影子。影子被復雜的鐵藝雕花分割成形狀各異的樣子，落在他和她之間的石板地面上，仿佛平地生出明暗相間的一片沼澤。
    哈利似乎還沒有從一路跑過來的喘息中緩過來，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一動不動的，直愣愣地看著奧菲利亞，好一會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怎么了嗎？你也是來拉文克勞找人么？”
    她的語氣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淡。
    長廊里只有時不時穿堂而過的寒風呼呼作響，哈利終于平復了呼吸和心跳，站直了注視著她。恍惚間想著他好像幾乎沒有見過她這副樣子對自己，冷淡又不耐煩，這應該是第一次——于是甚至在不經意間、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這笑似乎激怒了奧菲利亞，她從冷淡變得有些惱怒，提高了聲調。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抬腳往前走，腳下跨過那片明暗相間的影子。
    直到她經過哈利身邊幾乎要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哈利伸出手來，迅速拉住了她。
    “別生氣——利亞，我是來找你的，我從圖書館一路跑過來，請別走。”
    他抓著她的手腕，小心地不讓自己太大勁。此刻奧菲利亞被他扯住了，轉過頭來，微微仰著，如同一汪藍色寶石一般的眼睛微微瞇起看著哈利，皺著眉，把不悅直白地寫在了臉上。
    哈利心想，原來其他人之前被她拒絕打發(fā)走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的表情啊。
    他無辜地眨巴著眼睛，生怕她真的生氣了，不敢松開手，另一只手則伸進袍子口袋里翻找著，掏出一只此時正在打瞌睡的樹蜂模型。這只活靈活現的小火龍蜷縮在他手心里，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
    “那天比完賽，我就一直想把這個給你——抽簽的時候拿到的樹蜂模型，我想你可能會喜歡這個。”
    奧菲利亞斜睨了一眼哈利握著自己手腕的手，哈利立刻放開了。她轉過身來，伸出手，從哈利攤開的手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捉過那只樹蜂模型，放在自己手里捧著。
    她低著頭打量著那只樹蜂，一聲不吭，哈利也低著頭，卻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好一會，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古怪而奇異的沉默，直到奧菲利亞冷淡又壓抑著的聲音響起，
    “所以呢——你一路跑過來，就為了送我這個嗎？我想你在公共休息室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隨時都可以給我。”
    “不是，不是的——”
    哈利連忙否認，他焦急地擺著手，
    “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嗯，很重要的，想問問你。”
    “你想問什么？”
    哈利猶豫著，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問，斟酌著自己的用詞，生怕說出什么蠢話激怒她。
    “我聽說，聽說你圣誕舞會要準備和你哥哥，嗯，一起去是嗎？”
    奧菲利亞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啊哈，你也聽說了啊。是的，我哥哥要和我一起去舞會，沒錯，這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沒有問題！”
    但是奧菲利亞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更糟糕了。她把樹蜂模型塞進自己的長袍口袋里，發(fā)出一聲冷哼，一言不發(fā)扭頭就走，哈利立刻條件反射地瞬間伸手又握住了她的手腕。
    “作什么？”
    她的手臂繃直，看起來整個人都僵硬而緊繃，梗著腦袋不肯回頭看哈利。
    “抱歉——我又說了什么惹你生氣了。實際上，從剛才到現在，我腦子整個都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好——”
    哈利一股腦地、想到什么說什么，語速飛快，甚至來不及仔細思考。他有預感，如果他不把自己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完，可能之后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是沒有問題，實際上，有很大的問題——我其實是想問，問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舞會——麥格教授說所有的勇士都要有自己的舞伴，還要開舞。我從知道起就沒有想過別的人，我只想邀請你，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可是麥格教授說，勇士必須開場就跳舞，但是我不想和別人一起跳舞——”
    他顛三倒四的，越說越感覺混亂，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有底氣。但是他始終沒有放開握著奧菲利亞的手腕，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他不想放開。
    但是，手心下的奧菲利亞的手臂卻不再緊繃而僵硬。
    在哈利惶惶不安的沉默中，她突然笑出了聲，這讓哈利更加緊張了。
    “我答應了。”
    “——什么？”
    哈利甚至一下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傻乎乎地，試圖側身去看奧菲利亞的表情，看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我是說，我答應了，圣誕舞會的時候作為你的舞伴，和你一起開舞。”
    奧菲利亞終于轉過來了，臉上是燦爛而明媚的笑容，這讓她的臉龐看起來更加動人。陽光雀躍閃爍在她金棕色的頭發(fā)上，看起來就像一捧甜美的蜂蜜流動在她的肩頭，哈利瞬間有了一種頭暈目眩的不真實感。
    “但是，你哥哥？”
    “沒錯，他是要和我一起去舞會，一起去而已，但是他從頭到尾就不打算跳舞。”
    奧菲利亞的臉上是極盡狡黠的笑容，
    “只是想趁機打發(fā)走其他人罷了。”
    哈利的腦袋慢慢地才開始正常運轉起來，他遲疑著問，綠眼睛里還滿是疑惑，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
    “對，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其他人一起去，除非你邀請我。你知道為什么嗎？”
    奧菲利亞微微仰著頭，看著面前還有些困惑的男孩，他一頭亂糟糟的黑發(fā)在陽光下看起來似乎鍍了一層毛絨絨的、金色的光暈——那雙翠綠的眼睛里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她接著哈利握著她的手腕，一個用力把他整個人往她的方向扯。哈利重心不穩(wěn)，猛地朝她的方向撞過來。奧菲利亞趁機伸出空著的另一只手攬住了哈利的脖子，拉著他彎腰，順勢踮起了腳尖，她側過臉頰湊近了哈利，嘴唇貼在男孩的嘴角。
    “因為我喜歡你啊。”
    他真的嘗到了蜂蜜的味道，目眩神迷。
    好久哈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帶著驚訝和狂喜，緊緊地，雙手用力回抱住奧菲利亞。
    “糟糕，應該是我先說的——”
    “不要緊。”
    奧菲利亞埋在他的懷里，心滿意足地微笑著，調侃道，
    “我知道像你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大多都還是傻瓜，那就由我先來說吧。”
    “可是你卻喜歡這個傻瓜不是嗎？”
    哈利的聲調不由自主地變得有些得意，還有難以抑制的喜悅。
    “傻瓜也喜歡你，很喜歡你。”
    他把自己的腦袋擱在奧菲利亞肩頭，不自覺親昵地蹭了蹭，沒發(fā)覺自己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像某種大型動物在撒嬌的樣子。實際上，如果這一幕被他的教父看到了，一定會大呼小叫地說他教子和他好哥們詹姆從前討好莉莉的時候神情簡直一模一樣——除了叉子有時候惹莉莉生氣了，還會作弊變成一只有著巨大的、美麗的角的鹿博取同情以外。
    羅恩發(fā)現自己的好友下午消失了大半天，晚上回來就一個勁忍不住時不時傻笑，看起來非常不對勁。他疑惑不解地，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赫敏，
    “赫敏，有沒有一種魔藥或者魔咒，會讓人一直笑的？”
    赫敏從她的書本里抬起頭，皺著眉頭回想了一下，迅速回答，
    “大笑藥水倒是可以得到你說的類似的效果。還有，我們上個學年不是學過快樂咒嗎——羅恩，你要是這么輕易忘記掉學過的咒語，五年級的時候考owl就很危險了。”
    羅恩一愣一愣地點頭，
    “可是赫敏，我們才四年級，距離owl還早呢——眼下不如先關心一下圣誕舞會的舞伴更實際一點。”
    他盯著赫敏的臉，似乎想要從上面的表情發(fā)現什么端倪來，
    “哈利是勇士，他不會有什么麻煩的嗯，我是說，如果姑娘們沒有舞伴的話，不是很丟臉嗎？赫敏，你找到舞伴了嗎？”
    赫敏仿佛一下被人掐住了脖子，瞬間閉緊了嘴。她迅速收拾起自己面前的書本和筆，然后壓抑著聲音對著羅恩說，
    “羅恩·韋斯萊——你不如先考慮如何找到自己的舞伴吧！我不需要你操心！就算我沒有舞伴，我也不會覺得丟臉的——更何況已經有人邀請我了，只是我還在考慮而已！”
    她氣呼呼地站了起來，大步往通向女生寢室的樓梯走去。
    羅恩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惱了她，一臉的莫名其妙。他抬眼看了長桌斜對面雖然在裝模作樣看著一本書，但是已經整整半小時都沒翻過第二頁的哈利——他還是帶著那副奇妙的笑容，十分古怪。他禁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
    “真是弄不懂這些人，究竟怎么了。”
    到了上保護神奇生物課的時候，海格本來想和哈利他們湊近說說話，這會海因茨正宣布了自由活動，由學生們自行分成小組觀察變色巨螺。他們佩戴著厚厚的防護手套，避免接觸到變色巨螺身上分泌的毒液。
    但是，麗塔·斯基特突然出現了。她穿著一身厚厚的洋紅色長袍，紫色的翻毛皮領子，那只鱷魚皮手包挎在她的胳膊上。奧菲利亞眼睛一亮，她盯著這個嘴里金牙閃閃發(fā)光的記者看，她這會正在和海因茨試圖說話套近乎，介紹自己是《預言家日報》的記者，詢問他是否愿意接受她的專訪，可是她父親顯然完全不吃這套。
    海因茨冷漠地上下打量了斯基特一番，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我記得，鄧布利多說過禁止你出現在霍格沃茨。”
    “不要在意，我只是為了我的工作魏茨澤克教授，對吧？《預言家日報》每周三有一個動物學專欄，或許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談談？我很愿意給你這樣的人物留出整整一個版面的專訪”
    海因茨根本不想和她多說一句廢話，他直接抬起手，揮動魔杖，給了麗塔·斯基特一個無聲無息，她甚至直接享受到了一個無聲咒的待遇。
    他看著現在已經不能發(fā)出聲音的大記者，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
    “離開這里，如果我在報紙上看到你對魏茨澤克家多寫一個字，我的律師函會直接送到你眼皮子底下。”
    麗塔的眼睛里閃爍著怨恨的、不甘心的光，但是她顯然不論從哪方面都不好輕易得罪眼前的這個脾氣不好的男巫。她挎著她的手包，四下張望著，一下就注意到了正和海格站在一塊，看著自己的哈利四個人。
    她眼睛一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和他們揮了揮手，這才慢吞吞地，離開了禁林邊緣的圍場。
    “她又來做什么？”
    赫敏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海格，
    “這個女人經常出現在這附近嗎？”
    “我在這附近見到過她好幾次了，你們不在的時候，她也時不時來圍場附近晃悠。”
    海格漫不經心地說，
    “經常問我一些話，也問過我是不是愿意接受采訪她說她是《預言家日報》的記者，對于我飼養(yǎng)的一些神奇生物很感興趣沒想到今天她也來找魏茨澤克教授了”
    哈利露出有些驚悚的表情，他迅速地問，
    “等等，海格，你答應她的采訪了嗎？”
    “噢，是的，怎么了嗎？”
    海格不解地低頭看著哈利，他的表情這會有些扭曲而古怪，因為哈利很難向海格解釋麗塔·斯基特是個會把一切都扭曲到離譜的人，哪怕你并沒有真正開口說些什么。
    奧菲利亞果斷地說，
    “海格，我建議你還是別去和她見面了。她的報道很大程度上都是胡說八道。”
    不料海格搖了搖頭，
    “事實上，我已經和她見面談過了，我本來今天也是想告訴你們這件事——哈利，她似乎根本就對神奇生物一點都不感興趣，只是不停地問我關于你的事情。”
    海格有些疑惑地皺著眉頭回憶著，他們幾個人正循著嘶嘶作響的聲音，低頭去看那些色彩豐富的巨螺慢吞吞地爬過，它們身后留下的毒液接觸到的植物迅速被腐蝕變得干枯。
    “我告訴她，自我把你從德思禮家接來那天起，我們就是好朋友。但她不斷地問我是否訓斥過你，問你是否在課堂上調皮搗蛋，我都說沒有。她看起來很失望、很不高興，我覺得她似乎是想讓我把你形容得很糟糕才好，哈利。”
    奧菲利亞咧著嘴笑了，
    “怪不得她今天會想著來找海因茨，她說不定是覺得海格是助理教授，對課堂上哈利的表現了解的不多？”
    海格也笑了，實際上，恰恰相反，海因茨在課堂上對于學生一視同仁，并不會特別關照誰，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海格才是和哈利他們更親近熟悉的那個。
    “她大概是想換個角度寫你，哈利。”
    羅恩發(fā)出一陣竊笑，他一下想到了三年級哈利跟他抱怨過的，德思禮家這么對瑪姬姑媽介紹過哈利，
    “海格，你應該說哈利是個無法無天的少年犯。”
    哈利、奧菲利亞和赫敏也跟著笑了，哈利看了一眼羅恩，明智地說，
    “對，她大概是不想一直寫我是個富有悲劇色彩的小英雄，那會讓她的讀者厭煩的”
    但是海格似乎驚呆了，瞪大了眼睛，來回地看著哈利和羅恩，
    “怎么會？但哈利并不是啊？”
    “下一次你可以建議她去采訪斯內普教授。”
    奧菲利亞嗤嗤笑著，
    “說不定會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哈利無奈地聳聳肩，
    “利亞說的不錯，斯內普一定會抓住機會狠狠告我一狀，‘波特自從來了霍格沃茨以后，就一直在違反校規(guī)’什么的”
    “他真的說過這樣的話嗎？”
    海格在他們四個人哈哈大笑聲中有些疑惑地反問道，
    “噢，說起來，哈利你確實違反過幾條校規(guī)但是你的表現一直很不錯，你還幫助格蘭芬多贏得了魁地奇獎杯呢，不是嗎？”
    “謝謝你，海格。”
    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羅恩的目光掃過不遠處那些正在悠閑自在啃著草皮的飛馬，好奇地收回目光，詢問海格，
    “所以，海格你也會參加那什么圣誕舞會嗎？”
    赫敏聽到這個詞，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旁邊的羅恩，然后又迅速地移開了視線。
    海格點點頭，
    “那天肯定很熱鬧，我會去的哈利，你是勇士，聽說要開場跳舞是嗎？你找到你的舞伴了嗎？”
    哈利咳嗽了一聲，控制住不讓自己的嘴角上揚得太厲害，
    “嗯，事實上，我找到了。”
    “什么時候？怎么突然就”
    羅恩驚訝地嚷嚷著，
    “我都不知道——是誰？哈利，你居然沒告訴我？”
    “嗯，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的”
    哈利用眼角余光飛快地偷瞄了一眼奧菲利亞，含糊著說。
    海格倒是沒有像羅恩一樣企圖繼續(xù)追問下去，他轉過頭對著奧菲利亞她們問道，
    “所以你們呢？”
    “羅恩·韋斯萊。”
    奧菲利亞迅速而強勢地打斷了追問的羅恩，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實際上，我們四個人里，只有你還沒有明確找到舞伴了，你知道嗎？”
    羅恩閉了嘴，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地掃過身邊的幾個好友，最后落在赫敏身上，不可置信，
    “你們不是在騙我吧——怎么會？赫敏也？”
    赫敏露出了一個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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