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懷山不會說出這么絕情的話，秦鋒看破不說破只好起身告辭。
    他回去向村里人復命：“領導的意思是先看看景區開園后的人氣再定，萬一咱們這邊游客稀少，這醫院就蓋不起來了。”
    張楨利兩手一攤：“得，白忙活半天，我們全是一廂情愿了。”
    秦鋒盡量解釋著：“也不能這么說，領導至少沒直接拒絕，說明其實是可行的，只是性價比上沒那么稱心如意。”
    他們倆一起去找二太爺匯報，老先生帶著偏見說了些氣話：“這就是立場不同，你們考慮的是有沒有錢賺，領導考慮的是要不要冒險，反正都沒把我們這些老家伙的健康安危放在第一位。”
    秦鋒與張楨利對視，無奈苦笑：“領導不批，我們也沒轍啊。”
    張太清看得很透徹，無論秦鋒還是張楨利，其實到現在還是堅持認為高齡老人搬出山去是最佳選擇。
    可是如果老一輩真的搬走了，就等于把祖宗基業丟了，這些人又有誰睡得著呢？
    張太清向秦鋒討要了紀懷山的手機號，決定親自跟領導聊聊。
    老人不是請求政府照顧，而是從銀齡產業的角度，分析大槐蔭村能給全鄉乃至全縣帶來什么樣的經濟和社會效益。
    這個角度說進了紀懷山的心坎里，他現在還兼著西御道鄉的黨委書記呢，就像當初開發景區那樣，能夠給全鄉增加創收的亮點工程，他沒理由拒絕的。
    電話的最后，老人誠懇地表示：“我言盡于此，聽不聽隨你，反正我們當初都在保證書上簽過字，每個人自愿生活在山里，拒絕政府的關懷幫助，生老病死絕不苛責任何人。”
    紀懷山終于開口了：“我會認真考慮，安排人做好充分的調研工作，倘若真如您所說的那樣，我會和縣領導商量，拿到會上討論的。”
    “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張太清放下電話去醫院探視，向大哥匯報了這件事。
    張太白其實已將自己的生死看淡：“今天當著你的面，我給楨年囑咐兩句，這是我最后一次進醫院，以后別打著孝順的名義送我來搶救了。搶救過程很折磨人啊，就算你們把我救過來，要是半身不遂躺在床上等死，那才難受！”
    他說這話，無非是想讓二弟寬心，村里這急救醫院不用急著修，將來能夠給張楨年、寶山嬸這一代人派上用場就足夠了。
    而且他還提了一句：“政府那邊不批也不要緊，等到景區發展起來，來山里玩的人多了，我們自己開個民營的養老機構也行啊。我一向相信你的深謀遠慮，認準的事情就大膽干吧。”
    有他這句話，張太清僵硬了七八天的表情終于和緩了下來：“說得對，我們辦成高規格的養老院。”
    “這些都是后話，當前的主要問題有兩個，一個是我們村還沒有正式摘掉‘空心村’‘老齡村’的帽子，另一個是我們與景區共生共榮，大家得幫著打開市場。”
    張太白因為腦梗口齒不太清晰流利，說了這么多話感覺很吃力。
    張太清點頭答應著，回去找張禎瑞和秦鋒商量，當初和省里約定的是村里人口回歸，平均年齡不高于50歲，這些條件也該盡快達成了。
    張楨瑞記憶里驚人，現在村里已經有55套宅院實現了長租，每周還有幾百組家庭等著抓鬮搖號呢，完成去空心化的指標是很輕松的，問題是到目前為止，在村里長租長住的都是60歲以上的老年人，這平均年齡始終在65歲以上，降不下來啊。
    秦鋒問：“需要多少個年輕人來村子里長住才能把平均數拉下來？”
    “看年齡吧，按照全村200來個常住人口算，要是30歲左右的，大概得30來人吧，當然要是有年齡更小的，人數還能減少一些。”
    秦鋒想了想：“我們能不能拿出5套院子來搞個年輕人的鄉村派對？”
    “鄉村派對？”
    “就是專門面向年輕人的合租院落，就像張萂沁家的民宿，年輕人合租一個院子會很熱鬧，也給村里增加不少活力和生趣。”
    秦鋒說這是他很早之前就醞釀的應對之策。
    張禎瑞還是心存疑慮：“可是年輕人愿意來住嗎？他們得工作、掙錢、談戀愛，哪能像退休老人那樣耐得住寂寞。”
    “找三十個年輕的自媒體人還是很容易的，他們是自由職業者，在哪里都不耽誤掙錢。您回去收拾房子吧，我明后天就安排人來看房。”
    秦鋒很自信地拿出手機，找到了年初借玉米奶奶事件來村里蹭熱度的那幾個網絡主播：“有沒有興趣做一期互動啊？”
    他的計劃是讓這些年輕博主與李平章、董盛宗合拍一兩個作品，然后留他們在村里住上幾晚體驗一下跑山健身、釣魚種菜的鄉村“退休”生活。
    利用這些人在年輕群體中的關注熱度發布招租令，尋找其他志同道合的網紅主播來村里長租、合租。
    沒有人會拒絕這種互推漲粉的互動，接到秦鋒的邀請后，那個雙馬尾的姑娘、油膩大背頭的胖子等立刻安排行程。
    作為優秀的內容創造者，他們都很會制造噱頭，把入村活動安排得豐富多彩，今天找李平章學習木作，明天又跟著董盛宗去山里尋寶，在秦鋒完全沒有參與的情況下，這些人湊在一起商量后，竟然搞出了鄉村體驗類的土味慢綜節目效果。
    這些年輕男女在山里嘰哩哇啦大呼小叫，趕著松鼠野兔到處亂跑，還把釣魚這么枯燥的活動變成了熱熱鬧鬧的露營體驗。
    節目效果非常好，秦鋒意外地發現有很多人詢問拍攝地址，打算來這里旅游體驗。
    他趕緊發布了招租活動，提供極其寶貴的30個名額，每人每月只需要800塊租金，就可以體驗到當初人家出200萬搶租的宅院。
    為了不與面向退休老人的競租活動沖突，這次招租只面向優秀的視頻博主，租期最短三個月，最長一年。
    好處是，在這里租住期間，每天都能找到有意思的拍攝題材，有大槐蔭村的流量賦能，還有十幾位大網紅可以提供無私幫助和指導，別提多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