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爺說的是在山里修建急救醫院的事情。
    張太白遭此一劫，給全村人敲響了警鐘，只不過在搬出深山和將醫院建到村里之間，老人們堅持選擇后者。
    就目前的情況看，這屬實是異想天開了。
    景區的人口不多，13個村子里有12個在山外，離著鄉鎮衛生院、縣醫院、市立醫院都不遠，根本不需要這樣的急救醫院。
    而真正需要這個急救醫院的大槐蔭村，目前的常住人口仍然只有三十多人，就算加上已經租出去的宅院，那些租客老兩口都來住下，總人數也不會超過兩百人。
    秦鋒覺得非常不靠譜：“我覺得您就別幻想了，就咱們村這點人，連個社區診所都養不活，開醫院還不得賠死？”
    “是，我仔細想了一下，只開急救醫院確實不行，但如果把這個醫院搞大一點呢，做成一個醫療、養老、護理、急救四位一體的醫養中心，要是能聚攏起五百到一千個老人，不但可以保證醫院的運轉，還能大幅盈利呢！”
    張太清拿出一份項目企劃書，顯然是有備而來。
    秦鋒接過來看了一下，是南方沿海省份的一個濱海醫養結合項目的成功案例，投資3億多元，建設了6棟樓，有600個養老床位和100個醫療床位，屬于公立公益項目，最低收費1500元每月，絕大多數退休職工的退休金都足以支撐在里面生活。
    張太清把秦鋒拉到等候區的長椅上，耐心細致地逐條講解后說：“人家這個項目也是建設在景區里，好多老年人過去旅游，順便參觀一下，結果看了就不想走了。我們這地方好山好水好空氣，又有可以蓋樓的土地，為什么不能原樣復制一個？哪怕我們規模小一點，收費高一點，我看一點問題也沒有！”
    秦鋒納悶：“我們還有地方蓋樓？您不會是想把現在正在修建的酒店主樓整個都改成這種醫養中心吧？”
    他剛剛建議領導們把酒店一層計劃做成村史館，要是再拿二三四層改成養老院，恐怕投資方得發瘋。
    張太清把企劃書翻到最后，是大槐蔭村最新的實景鳥瞰圖：“我們不占政府的地方，隔壁不是批了一大塊宅基地嘛，可以把那塊地拿來蓋醫養中心，我知道這塊地還不夠大，但我們可以再申請啊，村里荒坡地還有不少，政府能操作置換一塊就能再置換第二塊……”
    張太清的話讓秦鋒心亂如麻，這工作也太難了，要是自上而下，市長、縣委書記推動這個項目，說不定還有成功的可能，可自己只是個小小的村支書啊，拿著這樣的方案一層層去游說領導，讓發改委、自然資源和規劃廳、衛生健康委等部門都配合自己，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看著張太清，滿臉的不情愿：“我就不明白了，您這計劃要投資三四個億，從立項到規劃、建設，最后正式開門運營，最快也得兩三年，費這么大周章干嘛？把村里八七歲以上的老人都遷出山來，花費不到一千萬，時間只需三五個月，這個多省事呢？”
    二太爺臉色變了，目光尖銳仿佛刺破人心，站起身來指責道：“秦鋒，你這話是代表政府的態度嗎？當初你們要搞合村并居，我們把村里的祖傳的宅院拿出來租賃自救；你們說要開發旅游項目，我們把山林田產也貢獻出來修路；你們為了增加景區的吸引力要建村史館，我們把祖宗用過的珍貴家具、文物都借出去。現在連我們這些老家伙也容不下了嗎？是不是我們全都一死了之，整個村子都被收歸政府才好？”
    他越說越激動，調門拔高聲音洪亮，在人來人往的醫院格外惹人注目，一些好事者甚至駐足圍觀起來。
    秦鋒有些慌，趕緊邊解釋邊拉二太爺往僻靜處走：“哎呀，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太清掙脫拉扯：“那你是什么意思？”
    “剛才那些話都是我個人的想法，可能我的覺悟和意識都不夠，沒有理解到您和村里各位老人的理念態度，我先向您道歉。”
    “光道歉有什么用！”
    “那好吧，我現在就拿著您這份資料回鄉政府找領導商量，行不行？我一定原原本本地把您的想法匯報上去，看看領導能不能支持這個意見。”
    秦鋒好說歹說才把老人勸住，可是拿著手里的材料又犯了愁。
    他知道紀懷山的態度，硬找過去拿就是找罵，去找古岳呢，又擔心被其嘲笑。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看見張楨利出現在電梯間：“哎呀，二叔我可找到你了，你這么不聲不響地離開，大家都很擔心啊。”
    張太清背著手，臉色還沒轉晴：“擔心什么，我一不是老年癡呆二不是腿腳不靈便，離了你們還活不下去了？就這么巴掌大點的地方還能走不成？”
    秦鋒跟在后面，看這這大老板跟在老人身邊像個受氣包，忽然眼前一亮。
    他給張楨利發了消息，一會兒到酒店的大廳里見面，單獨商量點事。
    當他把二太爺拿來的項目企劃書鋪開，告訴張楨利村里打算建個醫養救護四位一體的療養院時，張楨利也是眉頭緊鎖：“想的挺好，萬一沒人來怎么辦？花一兩個億在山溝溝里蓋樓，采購醫療設備，收益和風險卻不成正比啊，一旦項目運作失敗，這些東西連建設成本都拿不回來，資不抵債啊。”
    秦鋒問他：“所以你們是不會打算投資了？”
    “啊？你是想讓村里人集資建這個？”張楨利嚇了一跳，趕緊反對：“不行不行，我們這些在外面打拼的，雖然小有家底，但大部分現金流都很緊張的，那些固定資產不容易變現。再說了，醫院、療養院本身有社會公益性，掙錢少經營難，而且開起來容易關門卻難，虧起來就是個無底洞，再有錢也經不起這么折騰。”
    秦鋒請他先別急著拒絕：“要是我們政企合作呢？你聽說過PPP項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