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人沉睡的神情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她好生困惑,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走到床頭,伸出手摸了摸溫鈴蘭的臉,立即明白她戴了皮面具。她揮了揮手,身后的一名親信立即跑上前問她要什么。她說她要卸去皮面具的藥水和工具。
親信拿來了藥水和工具,周滟親手給溫鈴蘭涂上藥水,除去了皮面具,現出了一張蒼白而精美絕倫的臉,周滟大吃一驚,原來這個易容成自己的人就是碧絲!周滟十分震怒,一揮手,打碎了病床邊小柜子上的一個玻璃水杯。這怒火,一半是為了碧絲破壞了科恩伯格的基因,一半是為自己受了她的騙而不自知。聯系上次和這次碧絲破壞科恩伯格基因的事,她立即明白了,這個碧絲是為了科恩伯格而來的。
余怒未消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后,周滟坐在皮椅上瞑思苦想。難道碧絲只是為科恩伯格而來?這碧絲在冰壺也有兩三年,到基地后為基因復制人研究作出了重要的貢獻,應該不單只是為科恩伯格而來的。
周滟想,這碧絲為什么要來破壞科恩伯格的基因,是什么人指使的,利用科恩伯格的藥方發動世界大戰是個極其機密的事情,別人怎么知道的,難道是內部自己人泄露出去的?但也難保是別的人從什么渠道得知的,這個還不一定。
還有,碧絲進實驗3號樓大門的鎖匙、密碼和手紋是怎么得來的?這三樣東西只有自己和約漢遜有啊,難道約漢遜會背叛組織不成?這個碧絲肯定有內應,否則不可能輕易闖入重重防衛的基地,輕易得手。
周滟正苦苦思量著,保安隊長馬克來到她的辦公室。
周滟一轉頭看見馬克站在門口,見他猶猶豫豫的樣子,似乎有事情要向自己匯報。她招呼道:“馬克,什么事?進來說。”
馬克小心冀冀地走進辦公室,對周滟小聲說:“周主任,真想不到這回又是碧絲小姐干的。”
周滟惱怒地叱道:“不要叫她小姐!”
馬克陪笑道:“是,是,這是我們的對頭,敵人!”
周滟恨恨地說:“有什么事就快說,有屁就快放!”
馬克陪小心地說:“我來匯報一件事。”
“說!”
“以前碧絲在基地的時候我曾經在西邊小園里看到她在喂小魚,前不久我也看到維尼先生在西邊小園里喂小魚,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同伙?”
“維尼?西邊小園?那里很少有人去的,他們都曾經在里面喂小魚?嗯,是有點,有一點奇怪。但是,這也不一定,不能說明他們就是同伙。”
馬克點頭哈腰,唯唯喏喏,自從上次碧絲逃脫,周滟的權力就與約漢遜的一樣大,并且負責基地的保安工作,善于見風使舵、溜須獻媚的馬克知道周滟更得上級重用,因此對周滟比對約漢遜更忠心了。他說:“周主任,碧絲一定有內應,否則她不會這么順利地進入3號實驗樓搞破壞,一路暢通無阻。”
周滟皺著眉頭說:“我也這么想。你有什么建議?”
馬克上前附耳獻計說:“我們應該對基地的人進行搜查,應該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一語驚醒夢中人,正苦無良策的周滟雙手一拍,說:“對!每個人都要,包括我和約漢遜主任。”
周滟立即秘密向上級匯報自己的想法。得知碧絲把科恩伯格的基因全部毀壞了,這令周滟和約漢遜的上級十分震驚和無比的憤怒,下令一定要盡快破獲此案,糾出同伙和背后主使人!
上級讓周滟全權負責此事,把約漢遜撇在一邊。原來組織的上層基辛格本就與約漢遜有矛盾,他們防著約漢遜,至于周滟,沒有理由當碧絲的內應,也曾為他們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他們平時對她和德瑞克很信任,所以下了如此命令。
周滟當即在基地內掀起了一陣搜查大風潮,帶著馬克和十幾個親信,親自到各個宿舍和實驗室去搜查,所有的人,包括約漢遜和自己,都查了一遍。維尼早就處理好了自己的手表電腦以及一些有關的東西,所以他安全過關,沒有被查出什么。而約漢遜被查出他備用的3號實驗樓大門的鎖匙被偷換了一根。
周滟當場就變了臉色,立即質問約漢遜:“約漢遜先生,請你解釋為什么你的3號實驗樓大門的備用鎖匙會被換了一根,那根鎖匙到哪里去了?”
這次上級讓周滟全權負責此事,讓約漢遜知道上級不信任自己,自己的權力和威信自周滟來基地之后一落千丈,早就委屈惱火,可他不敢發作,那可都是些握有實權的大人物,這回鎖匙被換了,自己更說不清了的。
一定是什么人干的,但他現在也不去想也沒有時間去想到底是誰干的,只想趕快撇清此事與自己的關系。他追在周滟身后一路解釋:“我也不知道啊!您一定要查清楚。這不是我干的,如果我要干,我再配一支不就行了,不會傻到拿走一根。”
周滟“嘿嘿”冷笑一聲,說:“您忘了嗎?這可是特制的,不是隨隨便便可以配的。”
約漢遜頓時語塞,嚇得深身顫抖,摸了摸腦門,都是冷汗。他臉上的肉緊張不安地抖動,結結巴巴辯白說:“周,周主任,你,你可要,相信我啊!真,真不是,我干的,我,我為什么,要這么干?要真是,真是我干的,我,我不會留,留下把柄,讓,讓人,來查的。”
冷酷的周滟不答理他,命兩名保安把他關押起來。之后,即刻接管了整個基因復制人基地。
南西一直牽掛著碧絲,自從上次碧絲逃脫之后就一直沒有她的消息。這次基因復制人基地大戰,嘈雜的聲音把她驚醒了,站在窗口看到外面璀燦的星空下火光四射,她有一種本能的預感——碧絲來了!
原本膽小的她勇敢地穿上外套,邁著因害怕而有些發抖發軟的雙腿走出宿舍,慢慢地走近3號實驗樓。開始,她有點驚異,遠遠地看到一個穿綠衣黑褲的周滟與德瑞克在動手,其動作之瀟灑飄逸,在外三層里三層的包圍之下,如入無人之境。
一會兒,實驗樓里跑出另一個黑衣黑褲的周滟,這下她有點明白了,那個與德瑞克纏斗的周滟并不是真的周滟。后來,來了另一個女子,與那個綠衣周滟突出重圍,黑衣周滟和德瑞克及一幫保安追了上去,還放出了狼狗,那些狼狗一路“汪汪汪”直叫,可沒多久就不叫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心里十分擔心那兩個闖入者的安危。
南西悄悄回到宿舍休息,可是翻來覆去她卻怎么也睡不著,一直想著半夜的事。第二天,南西無精打彩地去上班,一走進實驗室,就聽見同事卡洛琳在繪聲繪色地說著昨天半夜的事。
卡洛琳看見她走進來,神秘兮兮地探過頭來問:“南西,昨天晚上的事你知道嗎?”
南西假裝糊涂,問:“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
卡洛琳一手端著咖啡邊喝邊說:“昨天半夜有兩個島外的人闖入了基地,進到3號實驗樓搞破壞,被周主任發現。周主任糾集了所有保安去抓,可是沒抓到。”
南西假裝吃驚,問:“什么人啊?這么厲害,出動了所有保安還抓不到。再說了,3號實驗樓是什么地方,防衛重重,她們是怎么進去的?”
卡洛琳一臉激動,說:“是啊,那兩個人武功高強,槍法了得!其中一個假扮成周主任,聽保安亞爾弗列得說,簡直是一模一樣,幾乎所有的人都不能分辨。只有德瑞克先生認出來,這還是因為那個假扮的當晚穿了金色的高跟鞋,而周主任穿的是綠色的平底鞋。”
南西關心地問:“不得了,后來怎么樣了?”
卡洛琳懊喪地說:“他們打死了許多保安和十幾條狼狗,搶了架直升機逃走了。這回我們損失慘重。”
一旁的奧里布搖頭說:“那兩個人沒有逃走成。你不知后面的事,后面的事更是驚人。”
南西的神經因緊張而酸痛起來,她努力壓住心底的不安問:“后面什么事更驚人?”
卡洛琳說:“快說,快說。”
奧里布說:“闖入者炸毀了一架直升機,搶了一架直升機離開,而德瑞克先生和周主任駕駛另一架直升機去追。”
南西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卻假裝不經意地問:“追上了嗎?”
奧里布說:“追上了!兩名闖入者被打下直升機,應該是死了,但是周主任也掉下了直升機,現在人在原始森林,不知是死是活喲!”
這些后面的事情南西原本無從得知,這下她知道了,但仍將信將疑,她反問奧里布:“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奧里布笑,露出一口白牙,說:“馬克跟我說的。我跟他關系不賴,所以他才跟我說的。”
這回南西相信了奧里布說的,但是她堅持說:“那兩個人不一定死了,只是掉在原始森林了。”
奧里布肯定地說:“死了,你們想掉到原始森林還能活著出來嗎?”
南西堅持說:“我說能。”
奧里布說:“打賭。”
南西說:“好,一百銳新幣。”
奧里布說:“好,一百。”
卡洛琳說:“算上我的,我說出不來,賭一百。”
南西上班時一直想著那兩個人掉到原始森林的事,都沒法專心工作。中午吃完午飯回宿舍,她躺在床上望著對面碧絲曾睡過的床出神。
那張床自碧絲上次逃出基地后就沒有人睡過,沒人愿意在一張被視為基地敵人的人睡過的床上睡覺。而南西卻沒想過換一個房間住,有人對她說讓她找組長換個房間,她沒去說,倒是組長對她說現在宿舍鋪位緊張,她要是不介意就睡原來的床吧,南西不吭聲,只是點了點頭。
下午上班,一跨進實驗室,看到奧里布沮喪地坐在背靠椅上。看見南西來了,奧里布垂頭喪氣地站起來,從上衣里面掏出一個皮夾,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上來,說:“你羸了。”
南西愣了,一時轉不過彎來,愣了會兒,才猛然醒悟,一把奪過大鈔,說:“怎么樣?那兩個人逃走了吧?”
奧里布說:“逃走了一個,一個被周主任捉住了,據說身上全是傷,現在在醫院里呢。”
南西緊張起來,瞪大眼睛問:“醫院里的是哪一個?”
奧里布說:“是假扮周主任那個。”
南西心里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她隱隱覺得那個假扮周主任的人就是碧絲,她開始擔心那個人的生死,一個下午都心不在焉。
接下來,第二天奧里布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那個闖入者搶救過來了,只是身體虛弱;周主任親自給闖入者卸了妝,發現她就是碧絲!南西終于松了一口氣,暗暗祈禱碧絲快快好起來。可是接下來,她又憂心忡忡,擔心碧絲身體好起來周滟要怎么樣處理她。她想去看望碧絲,多方小心探聽,終于得知她被隔離在一幢小樓里。她吃完午飯假裝散步,遠遠地經過小樓,看見門口都是保安,看來自己是很難進去的。南西擔心掛念碧絲,為自己幫不上她而暗自神傷。
維尼好幾天沒看到約漢遜,心里懷疑,暗中探聽,得知他被關押起來了。這幾天,老羅已經給他發了電報,他的耳朵里經常傳來電報聲。老羅很關心溫鈴蘭和維尼的處境,每天都要詢問,并囑咐他保存好自己,暗中找機會匯報基地的情況,說要想辦法救溫鈴蘭出去。
維尼心內著急,想得趁早救溫鈴蘭出去,否則等她身體好點(他已經知道她脫離危險)敵人就會審訊她,依她的性子,必是不肯透露一星半點組織的事情的,到時敵人什么毒計狠招都會使出來的,或許敵人把她轉移到別的讓人不知道的地方,要去救就更難了,又或許,敵人從溫鈴蘭身上得不到他們要的情報,會把她給殺了,這些都是他極其擔心的地方。
維尼想發電報,可手表電腦不在身邊,在小園里偏僻地方的一棵大樹的樹洞里。他不知道馬克已經盯上他了,這天,距周滟上次的大搜查已經六天了,維尼料想這是暫時平靜的階段,再怎么樣也得冒險發報一次,好讓組織上知道溫鈴蘭的近況。他帶著喂魚的面包前往小園,想去那里拿出手表電腦發電報給老羅。
這是個星期天的早上,維尼假裝散步,一路東逛西逛,慢慢地逛進西北小園。小魚池一如既往地幽靜,遠處的水龍頭下有兩個喂魚的水桶。他在魚池邊站住,扯碎面包喂魚,望著遠處的水桶暗自難過,想著不久前溫鈴蘭和呂鈴與他見面時的喜悅歡暢與激動興奮。如今溫鈴蘭,這個過去的老同事,現在同一戰線的戰友,也曾經是自己愛過也愛過自己的人(唉,現在還想這些干什么呢?)已然被捕,該怎么辦,怎么救她出去呢?
他站了會,離開魚池往小園深處走去。來到一處偏僻的西北角,這里地方有二十幾棵比較粗大的樹,他從東往西數,數到第十六棵樹,就是那棵藏著他的手表電腦和其它重要情報工具的大樹。這里的樹大都有樹洞,這是一棵豐茂的大樹,枝葉繁茂,華頂如蓋,樹上有兩三個樹洞,他從最上面的樹洞里拿出一個塑料包,打開,拿出手表電腦,立即發報給老羅,匯報了這幾天基地的情況和溫鈴蘭的處境。
馬克原本正在監控器前,聚精會神地觀看監控。他看到維尼去了小園,進了小園后還是老樣子站在魚池邊喂魚,馬克盯著看了一會兒,見維尼沒動,便轉頭去看其它監控視頻。看了一遍所有的視頻后,他又去看小園魚池的監控視頻,發現維尼不見了,他調了小園大門的監控視頻回放,沒看見維尼出來,此時離上次看到維尼在喂魚已經過了二十幾分鐘。他立即起身去小園探尋。
進了小園,他趕到魚池邊,沒看到維尼,只見到一群悠游的魚兒。他一路往里挺進,尋找維尼,一個拐彎后,猛然看見維尼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發呆。他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嗨”一聲打了招呼,然后一屁股坐在維尼身邊的石頭上,問:“維尼,怎么在這里發呆呀?怎么沒去喂小魚呀?”
維尼已經遠遠看見他來了,其實他早就發報好了,藏好手表電腦,離開了那棵大樹,來到這塊石頭上坐著想心事。維尼聽見馬克這樣問,心中警覺,立即知道馬克有點懷疑自己。他決定表演一番,讓馬克放心。
維尼嘆口氣,說:“我在想煩心事呢!”
馬克興趣盎然地問:“什么煩心事?能不能告訴老朋友呢?”
維尼假裝口無遮攔地說:“碧絲的事。”
馬克警覺地瞪大眼睛,問:“哦……!碧絲的事?你說。”
維尼臉上恨恨地說:“這個碧絲不知道是什么人指使的,兩次破壞基地的基因,使我們辛辛苦苦的工作成果毀于一旦,我真的是恨死她了。”
馬克若有所思,說:“是啊!大家都恨她,特別是周主任,非常震怒。”說著,他又想到維尼也是明古國的人,立即轉了言語,說:“恨她?難道你不可憐她?你們可是老鄉,她傷得可重了,這回被周主任抓住,可有她的好果子吃了。”
維尼深有感觸地說:“你說對了,其實我又恨她又可憐她,人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看她落得這樣的下場,都是她為虎作猖,不懂感恩造成的。”
馬克不解地問:“你就煩心這個?”
維尼深吸一口氣,說:“我,實話實說了吧。我是擔心我自己。”
馬克疑心頓起,馬上追問:“你有什么可擔心的?”
維尼說:“我還是對你一吐為快吧。這樣說吧,周主任現在好象對我不象原來那么好了。她對我有點冷淡,又或者說,不太信任。是不是因為我和碧絲都是明古國的人,她懷疑我。可是,周主任自己也是明古國的人,她和碧絲就不是一伙的啊。我活了這么大的歲數,一直沒得到重用,直到周主任來了,周主任對我很好,重用我,信任我,用心栽培我,這些讓我銘感在心。我對周主任可是一片赤膽忠心,要我為周主任赴湯蹈火我都愿意的。”說著眼眶里含著淚,煩惱地低下了頭。
耳根軟的馬克聽了維尼這一番恰似肺腑之言,看他那難受的模樣,有點感動,心想這維尼應該不是碧絲一伙的,原本起的疑心也沒了。他拍拍維尼的肩膀,說:“別煩惱,我為你在周主任面前美言幾句,她就會對你另眼相看了。”
維尼聽了掩飾不住地激動感動,站起來對馬克深深鞠了一躬,說:“謝謝你,馬克!你對我真夠哥們,你對我的好我一輩子忘不了。”
馬克也站起來,說:“瞧你說的,一起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