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該怎樣,才能讓阮明澤后悔呢。
常言道打蛇打七寸,姜寧安自然不會對敵人毫無所知就貿然出手。
得到自家小姐命令幫忙打探阮明澤消息的藺燦看見小姐臉上那熟悉的邪笑,忍不住又為這個阮公子感到可憐。
懷玉一路小跑進房里,嘴上不停地嚷嚷:“小姐小姐,燦叔遞消息回來啦,”
聽見消息的姜寧安放下了手中的花繩,望向了懷玉。
“那位阮公子是右相府上的小公子,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姐姐。聽聞右相夫人產子的時候足足疼了十個時辰才生出來,整個阮府上下都疼愛的緊。”
被家里寵著長大的小兒子,難怪膽子那么大敢算計她。
“阮公子的祖母是安樂公主,圣上的親姑姑。這么算起來他還是圣上的侄子。”
同天子沾親帶故,難怪敢在書院里威脅她。
若是別的皇室也就罷了,偏生是安樂公主,曄朝如今唯一的大長公主。
即便不是曄都長大的人,但姜寧安也聽說過,當今天子生母早逝,如今的太后是先皇的正宮皇后,同天子關系不親。天子因年幼時受了安樂公主許多關照,對這個姑姑甚是尊重。
這么一想,這個阮明澤怕是個不好欺負的主啊。
姜寧安靠著椅背卸了力,整個人松懈下來,“還有別的消息嗎?比如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平日里去哪兒?都同誰交好?”
她手腕上戴著的是外祖父從海上帶回來的珠子,聽聞是靠海而生的漁人們從深海里打撈上來的,也沒人知道是什么東西,只是看起來晶瑩剔透的像是個貴重的模樣。
當初帶回來整整一匣子全留給她了,外祖母讓人穿了個珠串,每年過生辰就往上加一顆珠子,到如今剛好是十七顆。
姜寧安撫著珠串,神色不明地繼續聽著懷玉遞來燦叔打探出的消息。
“喜歡什么倒是不好打聽,燦叔說這個阮公子平時里什么地方都去。城里有名的酒肆食攤、巷子里不為人知的古玩小攤、人跡罕至的郊外茶攤、熱鬧非凡的茶樓酒館,見到阮公子的行蹤都不算奇怪。說真要說什么喜好的話,大概是喜歡……花錢?”
手上的動作一頓,姜寧安莫名覺得這樣的行跡有些耳熟。
“至于好友,曄都好些人家的公子都同阮公子交好,但似乎也有人看不慣阮公子仗著家里的權勢招搖過市。”
得,姜寧安這算是看明白了,這個阮明澤簡直就是翻版的自己。
對付別人不容易,那對付自己還不簡單嗎?
姜寧安讓燦叔平日里多多注意阮明澤的動向,沒過幾日便得了消息,說他明日要在城東的如歸樓宴請賓客。
如歸樓?那不就是自家的地界嗎?
當初藺行儉本是窮苦出生,靠著一個人打拼吃了許多苦才走到如今首富的位置,最是明白銀錢的重要性。姜寧安歸曄都前夕,藺行儉除了給她金銀珠寶傍身,還特意把在曄都置辦的產業盡數交給了她。
正愁沒有好的理由出府的姜寧安當即決定要去巡視她名下的商鋪。想來母親也是商賈出身不會過多阻攔。
這第一個嘛,當然就是如歸樓了。
如歸樓位于城東最熱鬧的地方,當年是藺行儉買來留給女兒藺如之的。只是當年姜家藺家結親,權貴與富商之間的姻親已經讓很多人側目了,藺如之不愿再過多讓人猜忌姜家,只拿了幾個不讓人那么眼紅的鋪子。
用姜寧安的話來說,母親這純粹是死要面子,有錢不要是王八蛋。
再者說了,若是存心想要說姜家閑話的人,無論做什么都會有閑話冒出來的,母親這些年,就是太小心了些。
如歸樓上上下下的活計早被告知主家已經變成了姜家的五小姐,但姜寧安來曄都這么長時間還沒來露過面,倒是沒有人認識她。
“這位小姐對不住了,今兒我們如歸樓二樓被整個包下了,不再接待外客。一樓人多吵鬧,怕是會沖撞了姑娘。還請姑娘擇日再來,屆時如歸樓定會送上些瓜果蔬菜來賠罪。”
如歸樓二樓乃是雅間,達官顯貴們到訪多是選擇更為清凈的二樓。小二在樓里做了這么久的活計,早就練就了一身本事,從姜寧安一進門心里就盤算好了該怎樣對待。
見著跑堂小二并無敷衍之意,姜寧安點點頭,“整個都包下了?”
小二作了個揖致歉,“是的,右相府的阮公子說要宴請恩人。”
天子腳下有權有勢的人多得是,他一個店小二可不敢得罪,只好搬出了阮明澤的名號,只求這這位貴客若是有氣只管朝那阮公子發。
姜寧安挑了挑眉,得是什么樣的天大恩情才能包下整個如歸樓二樓。她之前看過賬本,如歸樓一日的流水少說也得上千兩,這二樓更是最得利的地方,阮明澤今日倒真是一擲千金。
若是能讓他在貴客面前丟了面才好。
只是想起前幾日被他訛詐去的那五百兩,姜寧安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唉,姑娘,姑娘……”小二見姜寧安欲意往前,連忙叫住了她。抱珠連忙上前表明了身份給他看了鋪子的商契,這才換得順利進門。
“今日諸位只管盡興,若是吃的喝的不夠大可讓小二再上些來。”
“日前還是多虧了各位,才能尋回這祖母賞下來的玉墜子。請諸位吃的這頓飯本就是合乎情理的,諸位也請莫要推辭了。”
甫一踏上如歸樓的二樓,姜寧安便聽見了阮明澤那充滿少年氣的嗓音。
身后跟了個拿著放了美酒的托盤的小廝,姜寧安讓抱珠扣了門,“打擾諸位,聽聞阮公子今日宴請貴客,如歸樓特意送來美酒請諸位品鑒。”
得了令進門后,姜寧安忽的頓住了腳。
怎的全是些出力氣活的工人。
不是姜寧安瞧不起做體力活計的人,只是在這講究階級的曄都,權貴家的公子同渾身橫肉賣力過活的工人同坐一桌,屬實不是什么常見的畫面。
“喲,這不是姜五小姐嗎?”阮明澤挑挑眉,“莫不是有事尋我?怎的還特意尋到了如歸樓來。”
話里話外,隱隱是在說姜寧安被他的風姿所迷,差人打聽了他的行蹤特意跟來的。
饒是處處講究規矩的抱珠,聽了這番話也恨不得跳起腳來指著阮明澤的鼻子反駁,后來還是想到對方的身份,才按下了心中的憤懣解釋道:“我家小姐是如歸樓的主家,聽聞阮公子重恩,特來送些美酒給各位助興。還請阮公子不要編造些莫須有的話來說。”
“哦?竟是不知這里原歸姜五小姐所有,”阮明澤把玩著掌心里的酒杯,“不過轉頭一想,五百兩銀子姜五小姐給得是眼都不眨,有個如歸樓當私產也不奇怪了。”
像是怕這番話不夠激得姜寧安生氣,阮明澤又補上了一句,“這五百兩兜兜轉轉還是落在了姜五小姐的兜里,這么一算五小姐也不虧啊。”
“來,諸位,讓我們敬五小姐一杯,多謝五小姐的盛情款待,更謝謝五小姐的那五百兩銀子。”
工人們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恩怨,只是見著貴客一口一個五小姐地稱呼著門外那位少女,料想她也是個勛貴后代,唯恐動作慢了惹得貴人不悅,紛紛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多謝五小姐!”
那般整齊劃一的樣子,似是特意訓練過來給姜寧安添堵一般。
特別是瞧見對面那人仰頭飲酒時還特意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連掩飾的心思都沒有。
姜寧安深吸了一口氣,在心底暗自寬慰自己——別生氣,生出氣來沒人替。
“諸位不必如此客氣。”姜寧安微微頷首,端得是個大氣模樣。“今日也是沾了阮公子的光,不過給諸位送些吃食美酒來罷了,受不得諸位一聲謝。”
“雖是說文人治國,但小女子看來,這國是大家的國,無論是何人皆是頂梁之才。若是缺了諸位平日里的辛苦付出,想必我曄朝也不會如此一副國泰民安的盛景。”
“這杯酒,該是小女子敬諸位。”
讓人取了個干凈的酒杯倒滿了酒,姜寧安仰頭一飲而盡,好不恣意瀟灑。
簡單的一場謝恩宴,被姜寧安的話提到了不該有的高度。
這些平日里被人當做牲畜一般使力氣的平民百姓們何時得過世家小姐如此看重,再加上姜寧安這慷慨激昂的話,瞬間讓他們心中激蕩萬分。
“五小姐大義。”
回程的馬車上,姜寧安一想起方才搶了阮明澤的風頭,就忍不住低頭吃吃笑出聲。
“明日讓人請今天那些宮人們去園子里聽些曲兒吧。”扔了顆葡萄入嘴,姜寧安吩咐著抱珠。
笑話,阮明澤使著她姜寧安的銀錢還想搏個好名聲,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情。
不讓她爭回這個面子,怎么對得起她給出的那五百兩。
抱珠低聲應了,倒也未曾多言一句。尋常在淮州的時候自家小姐也常讓人給下頭做工的伙計們送些吃食放假探親,整個淮州的人都盼著在她藺家做活。
只是看著小姐神色時而低頭淺笑,時而皺眉沉思,一副喜形于色的樣子,讓人捉摸不透。
“小姐,贏了一回阮公子,當真如此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