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澄子和宋承書吃完飯后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
忽然視線落在某處,看到標題正是她和宋承書去察看的那個會場召開的生物學會議。
這種極具專業性質的學術會議,竟然會在熱搜上爆了?
她好奇地點了進去,看了三五個營銷號的截圖,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這個會議的規模和水平來說,有多家媒體報道并不奇怪,在網上發發相關通稿也屬正常。但這種學術氣息濃厚的大會,因為曲高和寡的緣故,也就在新聞類報道中一閃而過,路人幾乎不會在意,甚至都不會點開。
而這次不一樣,作為大會贊助方代表的宋秉文發言片段被保留在其中,并被截取cut版傳到了網上。因為宋秉文的那段不到三十秒的驚鴻一瞥,讓有關這個會議的新聞閱讀量和播放量直線上升。
最后在微博上被頂成了熱門。
這已經是短時間內他第二次上了熱搜。
無他,因為這個看臉、看錢的世界。
偏偏這人兩者都占。
青年才俊,年輕多金。
下面的評論很快就熱議起來,有人覺得眼熟,很快就扒出來,清源制藥現任總經理宋秉文,不就是半年前那個華大的博士畢業生代表么?
厲害呀,這是一畢業就被業內龍頭老大挖去了么?而且直接空降總經理的位置。
那我也去應聘的話,是不是就能天天看到帥哥了?
你想得美,你知道清源制藥多難進么?我學長985博兩篇一區之前還在華藥干過都被刷掉了。
這么傲的啊?
人家薪資待遇業內第一,當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
那這位總經理的薪資有多高啊?
收入最起碼一年一套房加股權吧。
那我還是收拾收拾準備嫁給他吧。
等等,我記得清源制藥董事長也姓宋是么?之前還上過央視訪談的。
還有清源制藥的創始人不就是宋清源宋太老爺子嘛。
姐妹們,我有一個猜想......
我猜你猜對了。
這位的宋,不會就是那個宋吧?
那個...其實我姥爺也姓宋弱弱
如果真是宋老爺子嫡孫的話,這位宋總經理應該就是清源制藥內定的下一任掌權人吧,總經理的職位也是暫時給他練手的。
哈哈哈,樓上的還一年一套房加股權,整個企業都是人家的好吧。
宋大神:你這是瞧誰不起呢?狗頭.jpg
等等,這么說來,千億企業繼承人高學歷生物人才,這他媽配置也強大了。
這些其實我都不稀罕,我就不是愛錢的人,我要他那張臉。
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啦,人生有得必有失,雖然他有這樣的人生,但永遠都體會不到我這種貧民的煩惱。
人生的參差。
人生的湊數。
沒事,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下輩子投個好胎。
誰能幫我問問他家還缺寵物么?能上樹的那種。
網上這么沸反盈天,江澄子自然也看到了這些新聞和議論。她往下刷了幾下,就鎖了屏。
她想到,之前聚餐的時候,宋秉文說過宋家不會贊助會議,也讓她不要打這個主意,結果現在不僅自家企業贊助了,還親自出席了。
她不禁輕嗤了下,沽名釣譽,當時還一臉正氣地讓她別染指學術界,結果現在有點兒權力自己也開始濫用。
江澄子放下手機,靠在沙發上思索了下,是因為宋承書回來了吧。
他覺得對自己有了威脅,所以才會采取行動。
畢竟宋家第五代的這兩位都是杰出才俊,宋承書還是長房長子,萬一宋老爺子那天頭一熱,直接就把制藥業那個板塊重新分配給宋承書也不一定。
江澄子瞬時想通了。
所以宋秉文才會為自己制造曝光率,在輿論上占據先機。
這樣一來,大眾都知道清源制藥內定的下一任掌權者是他了,宋老爺子再想進行這類重大的人事變動,就得掂量一下外界對清源制藥內部爭斗的揣測,考慮到股價的波動和投資人的信心,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真的是鄙視這種小人行為。
宮春瑩的個人雕塑展舉辦的日子將近。
這段時間里,因為還有很多具體的布置事宜要做,所以江澄子整日奔波于場館和工作室之間,每天早出晚歸,常常九十點才回到家,累得倒頭就睡。
開展的前一天,江澄子又去了場館做最后的檢查。
場館已經裝飾完畢,門口豎立了一盞琉璃屏風,上面用薔薇花體印燙了“宮春瑩雕刻展”幾個字。
往里走,館內被修飾為古意園林的模樣,紅墻灰瓦,移步一景。頂上原本的日光燈被遮掩住,換成了造型別致的廊沿吊燈。
空曠的大平層場地內,上百個玻璃柜臺已經錯落有致地擺放完畢。
玻璃是特質的硬度極強又透光性絕佳的材質,每一個旁邊配上四個小型射燈,光線一致朝著中心點投射。柜子里面放置了紅絲絨的墊子,屆時雕刻作品就會擺放在上面。
玻璃晶瑩通透,光照充沛明亮,色彩烘托突出,供參觀者從各個方位看得明晰。
江澄子讓場館的員工將所有燈打開,逐一檢查著燈光的角度,做著最后的微調。
忽然,她聽到了腳步聲,轉頭一看,是宋秉文。
他最近跑工作室倒是挺勤的,不過通常是下班之后,因為他需要忙碌的事也很多。這次估計是先去了工作室,知道江澄子在場館這里,所以才過來的。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襯衣,西服掛在臂彎處,還略有一絲酒氣,應該是應酬完趕過來。
喝了酒也不回去休息,也不知道跑來干嘛。
宋秉文沒有打擾她,就靜立在她身后看著她忙碌。但江澄子每每移動到下一個展柜,他也會跟著過去。
就這樣陪著走了六七個后,江澄子忍不住回頭問他:“你很閑么?”
“沒有,抽空出來的。”宋秉文倒是誠實。
“那你要不回去。”
宋秉文沒有接話,但是也沒有離開。
關于展覽這件事,他還是從第三方得知的。
兩個小時前,他和梁嘯天那幫人在一處會所里。
這幫整天不務正業的世家公子竟然還攛掇著弄出個電競的項目,雖然和宋秉文的專業八竿子打不著,但在那個圈子里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所以這伙兄弟硬是把他給拉了去,說他接管自家企業都做得風生水起,讓他幫兄弟們也參謀參謀。
好容易談完了正事,梁嘯天正刷著手機,忽然說了句:“江澄子在幫忙弄展覽啊,活久見!這位大小姐一向養尊處優,竟然還給別人打下手了。”
宋秉文捏著酒杯的動作略頓,視線遞過去:“你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不知道。
“朋友圈啊。”梁嘯天拿著手機湊過來。
宋秉文接過來,看到江澄子三小時前發了一張照片,是拍的一處場館的大門口,還配上了一行字:從早上忙到現在,打工人絕不服輸!
底下有他們共同朋友的回復。
金鶯:又去幫忙布置場館去啦?
江澄子:嗯。
金鶯:好辛苦啊,怎么不把你家傭人叫去幫忙?
江澄子:這是我的工作啊。
金馳:澄妹妹最近很勤奮啊。
還有一長串的點贊。
所以,他們都看得到。
唯獨屏蔽了他。
宋秉文沒做聲。
偏偏梁嘯天急著把手機拿過去繼續打游戲,又不敢直接搶,只能在旁邊委婉:“宋哥你自己不是有手機么?”
但宋秉文沒理他,也沒有任何反應,目光盯著屏幕,一動未動。
好吧,他的手機觸感更好。
梁嘯天不再說話。
過了一陣,眼看著宋秉文起身,有將他的手機帶走的趨勢,梁嘯天才死活求著從他手里摳了出來。
江澄子不再跟宋秉文說話了,繼續去調整下一個展示柜的燈光。
宋秉文自然跟了過去,他看到這邊的區域布置稍有差異,問了句:“怎么這邊的柜子不一樣?”
江澄子頭也沒回,指尖轉動著射燈的燈罩,答道:“這里是學徒作品展示區,宮老師專程設置的。到時候我們的作品會根據質量進行評比,然后被安排在不同的位置上。”筆趣閣
宋秉文問:“有你的作品?”
“嗯。”
“也參與評比?”
“當然了。我最近都在打磨,為了能選上我費了好大勁呢。”
宋秉文道:“你怎么不直接說場地是你的?”
“干嘛要說這些無關的?”
“你可以提出,將場館租賃費減免作為交換條件,換取最好的展示位。”宋秉文半開玩笑道,“你如果不好說,我可以去幫你暗示一下。”
江澄子迅速回頭瞪他,音調也提高了些:“你別亂來!我們各憑本事上不同的展示位,這樣才是良性競爭。大家都在很努力地打磨自己的作品,你把這個搞得烏煙瘴氣的。”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別染指這個,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就像你不讓我碰你的學術會議一樣。”
宋秉文本來也只是說笑,但看到江澄子激烈的反應,他有些意外,他第一次見她這么正經到有些嚴厲的樣子。他也想起來,當時她說笑著要家里贊助他的生物學會議時,他厲聲制止的回復。
原來那時他是這個模樣。
宋秉文半闔了下眼:“好,我不亂來。”
江澄子便不再理他,轉回頭繼續朝著下一個玻璃柜走去。
日子晃眼過去,很快端午節到了。今年正逢宋老爺子做壽,所以宋家開宴,兩節齊辦。江澄子一家早早受邀,按時來到了宋老爺子所住的宅子。
宋家老宅位于城郊的一大片莊園深處,附近幾畝地都是宋老爺子的私產。因為喜靜,所以當初一口氣全部買下,然后挑了個靠近密林的地方蓋了一棟仿古式建筑,周圍又配置了亭臺水榭和懸空樓閣。
江家的車在宅院大門處停下,由專人領路帶了進去。
因為是長輩過壽,所以江澄子穿得較為正式。
一件chanel的春季禮服套裙,鵝黃暖色調,腰身緊致,裙擺垂墜過膝,露出的一截小腿修長筆直,下面配了一雙低跟的淺口銀白色單鞋。
頭發也挽到了后腦勺,發際線圓潤,露出整張白皙精致小臉,顯得整個人明眸皓齒卻又不失端正。
宋家長房宋承書一家自然也來了。江澄子一進大門,就看到宋承書在門廳處,手里端著一杯茶,一個人站著那里。
不遠處是宋秉文,跟金馳那幫朋友在前廳的沙發上坐著。那些人還是像往常一樣吵鬧得不可開交,宋秉文也沒有搭話,手松松地搭在沙發扶手上,就安靜地坐在里面。
他穿了件黑色的襯衣,不知是否是因為深色的緣故,還是因為現在已經開始執掌企業,他整個人的氣質比之前還未畢業的時候顯得凌厲一些。
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坐著,都有幾分鋒芒若隱若現。
大門處迎賓的宋家管事剛叫了一聲“江小姐”,宋秉文幾乎是同時抬起頭,視線射了過來。
但江澄子卻看向了宋承書的方向,沖他一笑,指了指正廳那邊,示意要先去跟宋老爺子祝壽。
宋承書也回應了她一個溫和的笑容,點點頭,口型道“快去吧”。
江澄子跟著父母走向了正廳。
宋秉文的目光全程落在她身上,薄唇緊抿,眼中有說不出的情緒。直到江澄子的背影消失在羅馬柱后面,他才收回視線。
同時,好似察覺到什么,略一怔,轉頭看向宋承書,他正看著他。
兩人的視線隔空相撞,凜冽之氣裹挾而來,周遭的空氣流動似乎都停滯了,宅子內的喧囂剎那間變得遙遠。
兩秒后,宋承書對他彎起唇角,依舊是那副溫潤的笑顏,然后轉身去茶座處又倒了一杯茶。
江澄子很快拜了壽又回來了,她徑直走向了宋承書。
宋承書將另一杯茶遞給了她:“今天到得還挺早。”
“我爸媽早上七點過就差保姆把我叫起來了,說我梳洗化妝時間太長,要早點準備才不會遲到。”江澄子喝了一口茶,抱怨,“來這么早了還不是干站著沒事做,我都快困死了。”
“你再忍一忍,忍過這個上午。”宋承書笑道,“今天下午市里的雕刻藝術博物館預開放,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我們就別參加無聊的儀式了。”
“真的,有這事?”江澄子高興起來,“太棒了,正合我意!”
笑容還洋溢在臉上,她不經意間余光瞥見,宋秉文又在盯著她看。
這人怎么總是喜歡偷窺啊?
她往他那邊稍稍偏了下頭看過去。呃,也不算偷窺,宋秉文差不多是光明正大地在看她,也毫不避諱他周圍那些朋友們。
她覺得很不自在,不知道這人又想搞什么鬼,是不是又覺得她哪里不得體了要教育她,她明明今天從著裝到行為都很良家婦女了好么。
她索性轉了個身子,直接背對他。
只配看我背影!
午宴的時候,江澄子在長桌上指定的位子落座,剛將餐巾拆開蓋到膝蓋上。
忽然,背后似乎出現了一個人,腿長肩闊,擋住了大片陽光,陰影越過她的頭頂落在了腿上的餐巾處。
她回頭一看,是宋秉文。
他的座位被安排得更靠前一些,并不與她在同一處。但他沒急著去入席,而是來到了她這里。
像是有什么事。
江澄子問:“怎么了?”
宋秉文垂眸看著她,背著光的瞳仁里一片幽深。
像是有什么話想說,但沉默了片刻只問了句:“你這次怎么不跟我發祝福了?”
“祝福?”江澄子重復了遍,一時沒明白他什么意思。
宋秉文也沒提醒她,就站在她身后等著。
想了一陣,江澄子忽然領悟過來,但旋即又覺得不可置信。
她試探:“你是指......那個糞叉子祝福?”
宋秉文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江澄子臉色僵了僵,迷惑得半晌沒說話。
她之前發那個所謂的節日祝福,實際上也就是逢年過節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光明正大地罵他一頓而已。他當然也能看出來,所以這么多年來從來也沒回復過她,就當沒收到一樣。要不是那次去他宿舍,看到他手機上一連串的信息,她幾乎都以為他把她屏蔽了。
但現在她長大了,心智成熟了,不想干那么幼稚的事了。
他反而跑來問她為什么不罵他了。
江澄子眉頭緊皺,這人內心住著個抖m吧?
她偏過頭,簡短道:“不想發了。”
她覺得不好玩了。
宋秉文沉默不語,視線停留在她的后頸。有些細軟碎發沒有挽入盤發中,黑色的發絲映襯下,肌膚細膩凝脂,白得耀眼。
他有些失神。他發現江澄子現在不一樣了,以前還跟他斗斗嘴,現在直接就避開了,連斗都不想斗了。
忽而,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這時,宋承書走過來,拉開了江澄子左邊座位的椅子,也沒立馬坐進去,而是問宋秉文:“怎么,你是想跟我換位子?”
宋秉文轉頭,視線與他對上,與看向江澄子時不同,眼底暗光涌起。
但他最終沒說什么。
正好這時候宋老爺子也坐上了上位,宋秉文沒法再停留,必須得去自己的位子了,這才抬步走開。
午宴進行的時候,宋秉文的視線一直往江澄子這邊掃過來。
內心很是郁燥,連盤中的食物也食之無味。
這種感覺在看到她邊吃邊跟宋承書熱聊的時候變得尤為明顯。
比那天在江家看到兩人一同吃飯回來時的那股煩躁更甚了數倍。
午餐后沒多久,宋承書就跟江澄子約定,一塊溜出去,反正下午都是些無聊的儀式活動。和必須參加的宋秉文不一樣,宋承書因為不是內定的宋家繼承人,所以不會有人苛責他。
為了表示禮貌,江澄子還是先去跟宋老爺子道了個別,再次祝他福如東海,身體健康。
這個間隙,宋承書讓傭人提前拿來了江澄子的外套,朝著大門處走去。
玄關處,宋秉文正站在那里,雙手揣在褲子側兜里,清落又挺拔,目光毫不偏頗地看著他。
宋承書只略微頓了一下,就從他身邊走過去。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宋秉文開口了:“我們之間的斗爭是我們的,別把江澄子扯進來。”
聲音不帶溫度,眼里碎光冷得駭人。
宋承書輕笑了一下,側眸看他:“怎么,心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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