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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晟遠在醫院待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走了。
為了避免在夏家和聶家兩家的聯姻,這場無聊而又沒人性大事件中節外生枝,他連夜飛回了巴黎,繼續扮演他的風流公子哥。
那天夜里下了一場大雪,很大很大的雪。
早上醒來,視線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整個世界也都跟著變得安靜下來。
病房里,趙一鳴趙一鳴依然守在床邊,絮絮叨叨,自言自語的跟蘇洛洛說著話,一切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么,也沒有人來打擾過一樣,回到最初的狀態。
蘇洛洛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事。
按常理來說,麻醉藥在術后半個小時內就可以蘇醒,但是她睡了整整一天半,才醒。
其實,她早就醒了,沒有人知道而已。
只有趙一鳴這個缺心眼,陪著她擔驚受怕了一整天。
在看到她睜開眼的那一刻,才長長的吁了口氣,激動的眼眶里也蹦出了淚。
他說:“你醒了?”
蘇洛洛沒有說話,而是很茫然的看著他,眼神空洞而沒有焦距,唯有蝕骨的痛提醒著她曾經發生過什么。
他接著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勾了勾唇角,有種想放聲大哭的沖動,卻最終沒有哭出來,而是搖搖頭,然后別過頭去,閉上眼睛,再沒有睜開,也在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
在經歷了各種人生變故之后,她變得有點自暴自棄。
她寧愿自己像個鴕鳥一樣假裝沒有醒來過,也不愿意一睜開眼,就看到看著這個讓她覺得骯臟而又惡心的世界,然后徒增傷悲。
尤其是,她想到孩子是在被自己嫌棄過后,帶著傷心和痛苦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種痛苦要比接受聶晟遠是她的殺父仇人這個事實,更讓她內心痛苦一千倍,一萬倍。
因為她永遠都忘不掉,自己在昏迷的時候,聽到醫生說孩子沒有了心跳的那一刻,內心深處的絕望和內疚。
雖然當時她被麻醉了,但是她的主觀意識仍然可以辨識出外界的聲音。
前一秒,她還聽到有人在喊:“趙醫生,是個女孩,長得很漂亮。”
趙一鳴長長的松了口氣,感覺這個孩子是他的一樣,很欣慰的說:“嗯,長得像媽媽。”
緊接著,他安排別的醫生,把孩子交給兒科。
那一刻,她還在想五個月大的孩子差不多已經發育的跟正常人差不多,心肺功能什么的也都基本健全,現在科學這么發達,一定會有奇跡,能讓她活下來的。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察覺到手術里手忙腳亂,人仰馬翻的動靜,只是她當時眼皮特別的沉,想看看發生了什么事,卻怎么也睜不開。
緊接著,手術室里有個聲音在喊:“趙醫生,孩子……已經沒有心跳……”
再下一秒,她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停止。
她知道以趙一鳴為首的所有醫生都已經盡力了,唯一沒有盡力的是她這個做母親的。
她不該把自己負面的情緒帶給一個正在萌芽中的孩子,讓她跟自己一樣傷心難過,她不停的自責著,覺得孩子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恨不得跟著她一起走。
但是,最后只有孩子走了,而她活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就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樣,夢里有簡單粗暴的老爸,也有慈祥可愛的老媽,一切都還是以前的樣子。
老爸總是訓斥她不思上進,有辱門風。
老媽則批評老爸,不要總把自己的那套人生價值觀強加給孩子身上,如何如何……
再然后,老爸和老媽吵起來了。
她聽著煩,就一個人從家里溜出去躲清靜。
誰知道,她這一出去閑著沒事,見鄰居家的小狗不知道吃了什么東西直翻白眼。
她好心想著給狗狗開個刀,把肚子里的臟東西清理出來,再縫上就沒事了,結果,卻弄巧成拙,狗狗死了。
這可把鄰居家的小迷妹給傷心壞了,哭的紅鼻子紅眼的回去跟她媽媽告狀,說她把人家的狗狗給弄死了。
為此,她挨了老爸一頓揍,還被罵成是不學無術,庸醫!
她氣不過,跟老爸大吵了一架,然后老爸怒其不爭的給了她一腳。
再然后,她就醒了。
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趙一鳴。
當時,趙一鳴正抓著她的手,跟她講以前她在醫院實習的時候,那些糗事。
尤其是在說到她給一個體重三百斤的女同事,起了個外號,叫珍珠,這個女同事因為這件事到現在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全院女同胞也為此孤立她的事,趙一鳴講到中間有幾次捧腹大笑的差點講不下去。
不過,說起來這件事,蘇洛洛也挺冤的。
那個女同事身高沒超過一米六,大概也就是一米五幾的樣子。
但體重嚴重超重,總讓人視覺上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肉肉的圓圓的白白的,真的就跟plus版的巨型珍珠一模一樣。
大家私底下都喊她胖妞,胖珠,胖胖。
只有蘇洛洛標新立異,總覺得珍珠這個外號顯得更有文化,更有深度一點。
因為胖,她在生活的日常中,找不到自信。
經常因為看到別人花枝招展的身邊圍繞著一大堆異性,各種送鮮花,送電影票,約會,約炮之類的,而自己內心受傷一萬值,從她羨慕的眼神里,很明顯能夠看出她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為此,她開始發憤圖強的減肥,各種茶、膠囊的一番折騰,結果……
以前一厘米一斤還能正比一下,到后來減肥一個月后,卻成了反比,體重不但沒有瘦下去,反而又胖了一大圈,私底下,大家都在偷偷的背著這個同事建了個群,議論她的胖。
有的人嘲笑她也只有醫生這個包羅萬象的職業能夠收留她,否則,她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沒有,成為一個只會吃的廢人一枚。
也有的人嘲笑,像她這種胖的沒有界限的人,將來會不會在家里做一輩子的老女人,嫁不出去。
還有的嘲笑,她這么胖,她爸媽能養活的起她嗎?
總之,她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一塊笑料,
每次大家笑得時候,她也跟著呵呵的笑著。
其實她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只是不想脫離了大家的生活圈,想用這種方式跟別人打成一片。
蘇洛洛良心上實在有點過意不去,然后決定善意的提醒她一下,讓她遠離這些包括她在內思想骯臟的人。
誰知道一見面,她竟然失口叫了人家一句:“珍珠”。
這個女同事很敏感的聽成了:“真豬!”
女同事很生氣,把她臭罵了一頓后,然后自己委屈的哭了起來。
蘇洛洛想要解釋,卻怎么也解釋不清楚,她回頭看著群里的其她女孩,希望她們能幫幫忙,誰這道這些貨們,集體上來,站在胖妞的立場上,把她數落了一頓,說她瞧不起人之類的。
然后,這件事很快傳到了老爸的耳朵里。
她被老爸狠狠的給批斗了一頓,還當著全院人的面念了檢查。
這事雖然過去了,但是她被大家孤立了,從此議論女同事胖的那個群也把她給踢了。
蘇洛洛知道趙一鳴想那這件事來逗她開心,可是她聽完后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只是呆呆的凝視著窗外,一句話都不想說。
這時,趙一鳴又說:“你知道手術的時候,是誰給你輸的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