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位置和明昭離得有些遠,根本就不方便談話。
但桑景御還是很禮貌地坐下了。
時九爺看著雖然年輕,但畢竟也是家長,對年輕男女之間的戒備也是情有可原。
可桑景御剛坐下正要探著頭跟明昭話,時九爺就又開口了。
“跑那么遠肯定累了,先喝些茶吧。”
時九爺鮮少有多話的時候,此刻卻在邀請人家喝茶。但那一張冷慣聊俊臉,依然像是凝著一層冰霜,沉郁極了。
木予心想,這與其是邀請,倒不如是威脅……
桑景御剛要出口的話又被卡住,嗓子眼有些難受,只得禮貌點頭,將茶杯蓋子打開輕輕抿了一口。
茶是好茶,非常甘甜淳郁,但實在是太燙了。
桑景御感覺嘴唇微疼,但從到大的禮儀還是讓他只抿了抿,忍住了。
明昭恰好畫完一個圖形抬起頭來、
她將手里的本子拿開,看向桑景御,“什么事?”
桑景御清雋如玉的面龐一向神色很淡,可此時卻浮現了一絲波動。一向很淡的唇色也變得鮮艷欲滴,看起來竟有些禁欲的美。
趁著時九爺沒來得及話,桑景御直接開口,“這個,是你寫的?”
他從手里一直拿著的本子中,將一片有些褶皺,卻被強行攤平的紙張給取出來,放在桌上。
他的動作看起來很珍惜,像是那主持稿是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時九爺的眸光落在上頭,微微瞇起眼。
是明昭那一手幼稚卻很狂的字體,寫著一份主持稿。
時九爺隨意看了幾處,發覺跟上次他謄寫過的那一版本沒有任何區別,應該是一字不差。
明昭看了眼桑景御,“嗯。”
“上次你那張被毀掉的卡紙也是?”桑景御又繼續追問。
他一向對大多數事情都沒什么興趣,父親曾經過,他性子生冷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對什么事情都無福
“哦,那個不是。”明昭指了指時九爺,“那個是他寫的。”
時九爺坐在一邊,看都沒再看桑景御一眼,只是目光落在明昭的身上。
那張他謄寫的主持稿卡紙,被人毀掉了?
昨么?
時九爺想起昨,她衣服上的污漬,和眉眼間的一抹燥。
“這個主持稿的內容,跟我曾經十分崇敬的一位大師,寫作風格非常相似。這位大師很少更新文章,我無法找到他的蹤跡。”桑景御吐出一口氣,清雋的臉上神色認真而鄭重,“所以我想冒昧一問,你是否有幸請到‘荒煙’幫你寫了?”
荒煙,正是他所的那位大師。
明昭眨了眨眼。
時九爺和木予,也都看著她。
這個主持稿的內容,時九爺剛看見時也是吃驚聊。
短短幾百字,前后立意呼應,有起有伏,有笑點也有淚點。用一種詼諧輕松甚至自嘲自黑的手段,完美的闡述了班級一年來的歷程,還成功渲染了情緒。
這種手法,確實少見。
她懶散地靠坐在那兒,喝了口茶才道:“稿子內容,是我寫的。”
她的口氣很平淡,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狂傲。
桑景御一愣,她寫的?沒請荒煙幫忙?
怎么可能!
這樣成熟高深的文筆功底,沒個幾十年的筆齡,桑景御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這文風,除了荒煙外,我沒見過其他人能用得如此流暢自然。”桑景御微微皺眉,明顯是不相信,“你真的沒有重金請荒煙出山替你寫稿?”
明昭攤了攤手,眼神里帶著一抹戲謔,杏眸微挑,“你覺得我像是有重金?”
“……”不像,但這位表哥像。
不過表哥什么的,畢竟也是隔了好幾重的關系,而且這位表哥看起來也不像是好相與的性格,恐怕還真的不會指縫太寬,給她太多錢財。
要知道,當初有人出了上百萬的高價,只求荒煙能出山寫上幾百字的稿子,可人家看都沒看一眼。
幾百萬都不放在眼里,明昭又能出得起什么高價?
桑景御臉色有些不好,心想,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明昭在網上搜索了荒煙的文章,然后仔仔細細琢磨模仿,最終寫出來這樣一篇近乎抄襲的文章。
桑景御還想什么,卻立即被時九爺給打斷了。
“她已給了你答案。”時九爺矜貴中帶著強勢威壓的視線落在桑景御的身上,寒沉道:“慢走。”
輪椅上的男人面色沉下來的樣子,極其駭人,這一聲逐客令一下,周遭的傭人和保鏢都開始蠢蠢欲動,眼看著就要來將他抓出去。
桑景御清雋帥氣的臉上,浮現一抹深意。
卻又很快收起,禮貌妥帖地站了起來,“感謝招待,茶非常好喝,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快步離去,也沒忘將那張主持稿拿走。
只不過拿著的姿勢和態度,已經和剛來時全然不同。
明昭又準備將畫到一半的設計圖打開,時九爺就已經率先將溫好的茶遞到她手邊,“先喝一口。”
這一杯是另外溫好的花茶,品質極高。
一開蓋,便是滿屋子的馨香。
等明昭嘗過,時九爺才淡淡開口,“我給你謄寫的主持稿被毀了?”
明昭貪杯地又喝下半杯,才饜足地點頭,“嗯。”
抱著杯子抬起頭,她看著時九爺,以為他要興師問罪。
雖然只是一張卡紙,但那畢竟是他用心制作的,他要是生氣也非常正常。所以,她已經做好了賠罪的打算。
木予站在一旁,也是暗暗覺得時九爺要惱。
他還從未給人主動做過這么雞毛蒜皮的事。
他的字,從來都是被人左右求著央著,花大功夫周旋著,都不一定能得到一幅。然而到了明昭這,他先是用心給謄寫一個學生的主持稿,然后還一內就被弄壞。
木予心想,時九爺一向喜怒無常,這事兒肯定要大發雷霆才是。
然而時九爺看過去,對上明昭狀似等待的眸子,卻是微怔。
茶的霧氣繚繞在她眼前,將她一雙水亮的杏眸,熏得更柔軟了幾分。
像是江南湖畔清晨的煙雨。
時間就這么寂靜了好幾秒。
然后,時九爺才忽然伸出一只溫熱的大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向來沉郁寒沉的語氣也軟了幾分,“怎么不告訴我?我好給你重寫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