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祥平時八面玲瓏,貌似一根墻頭草。</br> 李思權正是抓住了顧明祥這個特點,所以才會選擇在柳浩天人沒有走出會議室,所有人又都在這里的時候,說出這句話。</br> 他這樣做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要在柳浩天和顧明祥之間樹立起一道鴻溝。</br> 以他對顧明祥的了解,顧明祥就算被提拔為黨組成員,恐怕也改變不了他八面玲瓏的本性,這種性格說白了就是軟弱。</br> 李思權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緊緊的盯著柳浩天的背影,他認為,柳浩天肯定會因此而有所觸動,甚至反過來逼著顧明祥表態(tài),他等待的就是柳浩天的這個反應,他要讓柳浩天丟人。</br> 然而,李思權失望了。</br> 柳浩天的腳步自始至終都沒有停下來,而是不緊不慢的向外走去。</br> 然而,更讓李思權失望的是,在他眼中十分軟弱的顧明祥,這一刻卻表現(xiàn)出了10分強硬的姿態(tài)。</br> 顧明祥淡淡的說道:“李局長,不好意思,我要先去柳局長的辦公室去匯報工作,柳局長那邊沒有安排之后,我再去你的辦公室?!?lt;/br> 說完,顧明祥加快腳步向柳浩天的方向追了過去。</br> 李思權有些傻眼了。他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這個小動作,柳浩天沒有上當,顧明祥也沒有上當,這讓他有種一記重拳打出,直接打在棉花上的感覺。</br> 太不爽了。</br> 顧明祥其實沒有李思權想象的那么強勢,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抉擇,是因為他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按照李思權的要求去了他的辦公室,那么柳浩天一定會把自己歸到對方的陣營,那個時候,自己才是真的完蛋了。</br> 雖然柳浩天已經(jīng)在局黨組會上提議要提拔自己,但是只要一天自己沒有成為黨組成員,只要一天市委組織部沒有批示下來,他就不可能成為副處級的干部。</br> 雖然不明顯沒有什么追求,但是機會擺在他的面前他也不肯放棄。</br> 這就是人性。沒有擁有的時候,可以表現(xiàn)的十分淡定自若,表現(xiàn)的混不在意,但是一旦擁有卻又突然失去那種強烈的失落感,會讓人發(fā)瘋。</br> 所以,此時此刻,顧明祥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繼續(xù)當墻頭草。</br> 他要先倒向柳浩天這一邊,先把副處級的位置拿到手。</br> 他自然也不會得罪李思權,畢竟李思權的背后有常務副市長楊國華撐腰,還有組織部的副部長欒晟韜作為靠山。</br> 所以,他決定,繼續(xù)當那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漁翁。</br> 跟著柳浩天來到辦公室之后,顧明祥站在柳浩天的辦公桌前,直接滿臉感激的說道:“柳局長,我沒想到,您會提拔我。”</br> 柳浩天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現(xiàn)在肯定特別意外。</br> 因為我相信你應該也清楚別人是如何評價你的。</br> 有人說你是墻頭草,不倒翁,做事左右逢源,甚至我還聽說你無欲無求。</br> 我甚至還可以推測出,你此刻的心里恐怕依然是想繼續(xù)當你的墻頭草,甚至想要看我和李思權兩人之間鷸蚌相爭,而你漁翁得利。</br> 但恕我直言,如果你真的想要這樣渾渾噩噩的混下去,我敢向你保證,不出三個月,就算我提拔你當了副處長,我絕對會把你踢到一個鳥不拉屎的閑散地方,讓你真正的悠閑悠閑。</br> 我之所以提拔你,是因為我認為你的情商很高。而我柳浩天性格又非常倔強,所以我需要你這么一個圓滑的八面玲瓏的人幫我潤色我的周邊區(qū)域,以便彌補我在工作上的一些缺點。</br> 因為我已經(jīng)意識到,剛則易折的道理。</br> 我需要做出一些改變,我希望自己變得外圓內(nèi)方。</br> 在這方面,我想向你學習。</br> 當然了,如果你沒有這個價值,那么我要你有什么用呢?</br> 而且,我之所以愿意提拔你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你懂得尊敬人。不是因為你帶著汽車跑了趟省會,給了我柳浩天面子。</br> 而是因為昨天下午,在單位樓下的門口處,你給了葛局長面子。</br> 雖然葛局長已經(jīng)退休了,但你依然對他如此尊敬。</br> 通過這個細節(jié),可以看得出來,你的人性不壞。這也是我用人的一個重要的前提條件。</br> 一個不懂得感恩之人,不管他有多么巨大的才華,這樣的人,我也不會用。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這樣的人什么時候會背叛你。</br> 雖然你是墻頭草,但是,我相信,墻頭草應該只是你自保的一個假象。</br> 據(jù)我了解,你可是九幾年的大學生,還是名牌大學,我相信,那個時代走入仕途的人,心中都應該有家國天下的理想。</br> 而你,現(xiàn)在是否應該好好的琢磨一下,你的理想到底在哪?”</br> 柳浩天說完,辦公室內(nèi)氣氛有些低沉。</br> 良久之后,顧明祥緩緩說道:“柳書記,謝謝你,你是第1個真正的走進了我內(nèi)心深處的人。</br> 說實在的,這些年來,戴著面具活著,真的太累了,想要改變,很難,很難?!?lt;/br> 柳浩天笑了。</br> 柳浩天用一個人,首先會研究一個人,他會從多角度全方位的去研究。</br> 因為從老爸柳擎宇的日記中,他學到一個十分重要的技術,那就是,如果想要重用一個人,關鍵是要激發(fā)起這個人的奮斗活力。</br> 伯樂之所以被稱之為伯樂,不是因為他看過千里馬日行千里的真實能力,而是因為他善于發(fā)現(xiàn)千里馬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潛質(zhì)和潛能。</br> 很多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會給自己帶上一重重的面積,只不過是多與少罷了。</br> 很少有人能夠完全按照自己本意去活著。</br> 這是這個世界的復雜性,也是人性的復雜所在。</br> 這一刻,原本打算繼續(xù)當墻頭草的顧明祥徹底下定決心,要堅定的站在柳浩天的身邊。因為他認為,柳浩天是自己真正的伯樂。</br> 雖然伯樂今年只有31歲,而他,卻已經(jīng)將近50歲了。</br> 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br> 從柳浩天今天這次開會上的表現(xiàn)他看的出來,柳浩天這位新上任的年輕局長,和老局長完全是兩個不同類型的人。</br> 老局長做事風格也很強硬,但是做事效率比較低,疑心比較重,對手下缺乏足夠的信任,這也導致局里真心真意愿意為他的決策而沖鋒陷陣的人并不是很多,而老領導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缺乏庇護手下的擔當和魄力。</br> 正因為如此,老領導葛永明才會被李思權從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逼走。</br> 隨后,柳浩天和顧明祥聊起了局里的形勢,聽完之后,柳浩天有些頭大。</br> 顧明祥告訴柳浩天,現(xiàn)在局里除了柳浩天之外,7個黨組成員竟分成了三個小派系。</br> 李思權、董成林、韓雪峰、丁三春這4人是一派,也是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內(nèi)勢力最大的一派。</br> 王成亮和陳煥海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中立,輕易不會表態(tài),但是涉及到自己分管領域的事情,也不會輕易容忍外人置喙。他們算是典型的騎墻派。</br> 因為以前,葛局長在任之時,只要他們兩人投靠葛局長,就能確保葛局長黨的政策得以實施。但是如果他們靠攏李思權,葛永明就會舉步維艱。</br> 正因為如此,葛永明不喜歡他們兩人,李思權也不喜歡他們兩人。但是誰也不愿意得罪他們兩人。因為,這兩人也并非無根之水,背后也是有著一些背景的。</br> 孫洪波是前任主任葛永明留下來的,以前跟葛局長是一派,現(xiàn)在屬于兩不相靠。</br> 柳浩天手指輕輕的叩擊著桌面,開始琢磨起來,自己要想確保自己的聲音在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內(nèi)得到貫徹落實,首先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必須確保自己在黨組會上的權威地位。</br> 但是現(xiàn)在,就算自己把顧明祥提拔起來,要想獲得在局黨組會上的主導地位,至少還需要再獲得三個人的支持。</br> 孫洪波現(xiàn)在是否還愿意給葛局長面子,現(xiàn)在還是未知數(shù),就算他愿意給葛局長面子,是否愿意向自己靠攏,也未可知。</br> 至于那兩個騎墻派王成亮和陳煥海,這兩人能夠在葛永明和李思權斗爭得那么激烈的情況下,依然保持著騎墻派的中立身份,恐怕來頭不小,也未必愿意給自己面子。</br> 怎么辦?柳浩天有些頭疼了。</br> 似乎看出了柳浩天此刻的為難,顧明祥略微猶豫了一下,沉聲說道:“柳局長,依我看,您現(xiàn)在最好不要立刻調(diào)整副局長們的分工?!?lt;/br> 柳浩天一愣。</br> 顧明祥笑著解釋道:“在過去的這三年中,葛局長基本上沒有怎么調(diào)整分工,原因很簡單,因為目前,這幾位副局長在各自分工的領域,都有著各自的利益,尤其是李思權他們那一撥人,更是利用手中的權力,上下其手,問題非常嚴重。</br> 在這種情況下,調(diào)整分工或許能夠起到震懾作用,但最大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是柳局長你的命令出不了辦公室就會被各種無形的抵抗消解掉了,甚至不排除下面各個科室負責人陽奉陰違的局面。</br> 所以,我的建議是,抓住一只蛤蟆,把它攥出尿來!殺雞儆猴,殺一儆百!”</br> 顧明祥臉上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但是這話說出來之后,柳浩天卻可以感受到他最后一句話所帶來的巨大殺傷力。</br> 柳浩天頓時眼前一亮,笑著問道:“顧主任,你說我該從哪個角度下手呢?”</br> 顧明祥笑著說道:“在我們西風市,互聯(lián)網(wǎng)傳銷和汽車金融市場亂象重生,老百姓利益受損十分嚴重,這個領域是丁三春負責的,此人心太黑了,同時也是李思權的左膀右臂,如果能將此人拿下,斷了李思權的一個臂膀,李思權今后要想在局里呼風喚雨,恐怕就沒有那么容易了!”</br> 顧明祥說完之后,柳浩天真的被震驚了。</br> 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為什么很多人都說,崩潰總是從內(nèi)部開始。</br> 恐怕李思權做夢都不會想到,他一直看不起的顧明祥竟然擁有如此心機,如此城府!</br> 看來,就算自己,也有些小看顧明祥了。</br> 此人隱藏的太深了!</br> 好在,現(xiàn)在的顧明祥是自己的左膀右臂。</br> 柳浩天笑了:“好,就按你說的,是時候整頓一下我們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的內(nèi)部混亂了。”</br> 當天晚上,西風市一家十分火爆的酒店內(nèi),最豪華的包間里面,魏成龍與楊國華、李思權、韓雪峰、丁三春、欒晟韜等人圍坐在飯桌前,觥籌交錯,氣氛正酣。</br> 魏成龍和楊國華坐在首位,眾人相陪。</br> 他們這些人關系已經(jīng)非常熟了,所以說話非常直接。</br> 李思權端起一杯酒說道:“魏總,我發(fā)現(xiàn)你之前對柳浩天的評價非常的準確,柳浩天這個人雖然人很年輕,但是的確不按理出牌,手段很是強勢與囂張。</br> 他昨天才剛剛上任,今天就要提議把辦公室主任顧明祥提拔成黨組成員。太無恥了?!?lt;/br> 魏成龍笑了:“李局長,不要大驚小怪,柳浩天此人心機之深沉、手段之毒辣,遠遠超出了你的想象,你可知道,在北一省的時候,柳浩天號稱副市長的殺手,但凡他主政的地方,必有副市長落馬。</br> 正因為這個原因,柳浩天在北一省混不下去了,最終被弄到了來一首。</br>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柳浩天到了南一省之后,變本加厲,在南一省工作一年半多一些的時間,就這么短的時間,因為他倒下了一位常委副市長和一位市長,還有一位常委副省長。</br> 這樣跟你說吧,柳浩天到了哪里,哪里必然有人會跟著倒霉?!?lt;/br> 說到此處,魏成龍直接看向了常務副市長楊國華:“楊市長,根據(jù)我對柳浩天的了解,我可以預判,未來柳浩天和你之間必然會發(fā)生強烈的沖突,如果你不提前做好準備,我百分百可以確定,你到時候一定會被柳浩天給搞下來。”</br> 楊國華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陰沉的神色。</br> 對于魏成龍的身份,楊國華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所以對于魏成龍,他還是比較尊重的。</br> 而且,從魏成龍之前的表現(xiàn)可以看得出來,此人非常會做事兒。</br> 所以,他和魏成龍之間的關系相處的比較融洽。</br> 但是他沒有想到,魏成龍竟然會跟他說出這么重的話來。</br> 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向了楊國華。</br> 楊國華微微一笑:“我聽說柳浩天特別善于利用媒體和輿論來施壓,在別的地方我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但是在西風市,他最好不要玩這一套,否則的話,我會讓他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br> 魏成龍笑著說道:“楊市長,我聽說你小舅子是搞自媒體的,而且還是整個西二省自媒體界的王者,擁有很多的媒體資源,不過呢,我也要慎重的提醒你一點,柳浩天經(jīng)過這些年的積累,他的媒體資源也非常的強大。</br> 所以千萬不能掉以輕心。</br> 最關鍵的是,柳浩天這人從不按理出牌。</br> 以我對柳浩天的了解,柳浩天在降龍縣工作這段期間,在與宋瑞強和李富凱這兩人的交鋒中吃了不小的虧,以前的他一直都是悶頭做事,后來,他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所以,這小子似乎突然之間開竅了,再也不是傻乎乎的悶頭做事了。</br> 尤其是聽李局長他們講完之后,我基本可以斷定,柳浩天的下一步一定是會針對李局長你們這些人,采取行動,你們千萬千萬要小心,絕對不能被柳浩天抓住把柄,否則的話,柳浩天此人心狠手辣,一定不會心慈手軟的?!?lt;/br> 李思權微微一笑:“魏總,放心吧,柳浩天一個外人,在我們西風市折騰不出多大的浪花!”</br> 說話之間,李思權還是相當自信的。</br> 魏成龍看李思權說的這么自信,也就不再多說,只是心中冷笑了一下。</br> 他也很想看一看,李思權接下來能否撐得住柳浩天的三板斧。</br> 不過,不管是李思權也好,魏成龍也罷,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柳浩天只不過是根據(jù)顧明祥的建議,準備實施一場斬斷魔爪的行動,卻沒想到,這次行動掀起了滔天巨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