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茜葉說的沒錯,這世上的男人當真海了去了。</br> 就連找來消遣的男人都不差宋俊珩一星半點。</br> 眼前男人的目光并不怎么紳士,在從頭到尾將她打量一番后,狀似滿意的點了點頭。</br> 舒清因被他的目光冒犯到,從腳底升起一股對這個男人的不屑。</br> 她喝多了酒,小心思藏不太住,面部表情十分欠揍。</br> 男人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舌尖抵顎,牽起嘴角倏地笑了。</br> 和其他明碼標價的女人們不同。</br> 女人身上穿的那件雪紡襯衫領口上還系著蝴蝶結,說實話,這個品牌某些系列就喜歡這種浮夸又囂張的宮廷風設計,紅綠相間的大蝴蝶結就是特色之一。</br> 那條黑色A字裙也是同品牌今年剛出的春季新款。</br> 細嫩小巧的耳垂上墜著條鉆石耳環,剛剛隨著她的步伐一搖一晃的,像欲墜的水滴。</br> 妝容淡雅,眉眼清麗,皮膚白得幾乎透明,臉頰卻泛著微粉,雙唇微抿,嘴角向下撇著,似乎有些苦惱。</br> 那兩條腿可太細太直了,踩著七八厘米的黑色高跟,虛虛浮浮的朝這邊走來,估摸著是喝了點酒所以走路沒那么平穩。</br> 她沒涂指甲油,指甲粉嫩,稍稍往外留長了一點,顯得十指蔥白,更加纖細白嫩。</br> 男人能看到她沒涂指甲油主要是因為她伸手按了幾下太陽穴。</br> 千金小姐的氣質也是裝得十成十的像。</br> 男人對漂亮的女人總是有無限的包容心,所以他半個字都沒說。</br> 舒清因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在心里罵了句沒教養的男人。</br> 但好歹穿戴人模狗樣,臉也英俊,舒清因暫且忍下了。</br> 她再開口,軟語已完全褪成了不帶情緒的詢問:“你就是那個男人?”</br> 男人輕輕笑了,“是啊,進來吧?!?lt;/br> 他稍稍側身,讓她先進去了。</br> 這奇怪的紳士舉動讓舒清因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沒說什么,順著男人的意圖進來了。</br> 掠過他身邊時,舒清因的發絲微揚,又黑又長宛如上好的黑緞,還隨著揚起的弧度留下一陣余香。</br> 非常淡,但卻非常好聞。</br> 沁人心脾,唇齒留香。</br> 男人不用女香,還是頭一次有些好奇這是什么香。</br> 他眼神微熱,見這女人就那樣大咧咧的坐在了沙發上。</br> 她倒是真不怕。</br> 包間的情調設置的很足,連燈光都在暗示,進這個包的人腦子里在想什么。</br> 徐茜葉說是沒訂到最有情調的包,這個第二有情調的已經很夠用了。</br> 男人猝不及防的開口問她:“第一次?”</br> 舒清因愣了愣,點頭:“嗯?!?lt;/br> 是第一次來找男人。</br> “真夠舍得的,”男人在她身邊坐下,沙發微微往下陷,“沒交過男朋友嗎?”</br> 舒清因沒有跟他閑聊的心情,側頭反過來覷他:“你問我這么多,那你呢?是不是第一次?”</br> 男人怔住,驀地失笑:“你挺有意思的,還對我有要求了?!?lt;/br> 舒清因語氣傲慢:“為什么不能?我只要干凈的男人,你要達不到我的要求那就算了?!?lt;/br> 她花錢找男人,當然要找干干凈凈的,男女平等,男人可以嫌棄女人,女人當然也可以嫌棄男人。</br> 男人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看了不多久才轉過頭,從褲兜里拿出煙盒和打火機,翹起腿將煙叼在嘴里,垂頭捂著煙擋住來自于頂口的空調風。</br> 火機摩擦的聲音細微可聞,男人手腕微動,銀色的打火機又被扣上,再嫻熟的被他隨手丟在茶幾上,發出刺耳的碰撞。</br> 散漫又囂張。</br> 舒清因眼中的不滿頓時又放大了一百倍。</br> 修長骨感的手指夾著煙,男人蹙眉吐了口煙,英俊的眉眼瞬間隱在了煙霧中。</br> 她用手扇去煙塵,起身就要走。</br> 男人手肘撐著沙發,指尖輕輕摩挲著光滑的皮質面料,語氣帶笑:“去哪兒???”</br> “回家。”</br> 身后的男人也跟著站了起來,舒清因感受到氣場的忽然壓迫,轉過身和他四目相對。</br> 從她的角度,恰好能看見他流暢精致的下頜線,再到凸出分明的喉結。</br> 男人手指夾著煙,佯裝不太高興的樣子。</br> “別走,哥哥我很干凈的,”男人彎腰,湊到她耳邊刻意吹了口氣,“包你滿意。”</br> 舒清因咬唇,微醺的酒意被他的調戲瞬間擊落個七零八落。</br> 她現在后悔了。</br> 雖然宋俊珩總是死人臉她看了不爽,但起碼那男人不會這么冒犯她。</br> 男人見她愣了,低笑了聲將臉湊了過來。</br> 帶著淡淡煙草味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舒清因這回是徹底酒醒了,側頭下意識躲避,冷著聲音問他:“你干什么?”</br> “接吻啊,”男人像看傻子似的看著她,“不接吻難道給你洗牙?”</br> 她冷哼,“那你經過我同意我了嗎?”</br> 那眼神就差沒明明白白告訴他“死男人離我遠點”。</br> “……”</br> 男人原本還能忍,女人有點個性也是應該,不然多沒樂趣。</br> 但他現在是被嫌棄了。</br> 男人斂去笑容,沉下臉,語氣也沒剛剛輕巧了:“就做你們這行的,還能對客人頤指氣使了?玩什么欲擒故縱的老把戲呢?”</br> 舒清因本來心情就不好,被這么一說她心情更差了。</br> “到底誰是客人?你穿了件手工西裝就真當自己是什么社會精英了?”她火氣上來了話說出來也不怎么好聽:“出來賣的就該有點職業操守,我勸你別太囂張?!?lt;/br> 男人氣笑了,“你說誰是出來賣的?你有膽子再說一遍?”</br> 舒清因怕他個鴨毛,又給重復了一遍:“就你,說的就是你,怎么?”</br> 男人氣得太陽穴旁邊的青筋突突跳,眼皮子都跟著打顫,咬著牙說:“你他媽就慶幸自己是個女人吧?!?lt;/br> 說完這話轉頭就走。</br> 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氣。</br> 媽的,這狗屁會所再也不來了,誰請他都不來。</br> 舒清因鼻腔出氣,又看他連茶幾上的煙都沒帶走,出于做這行的置備這身行頭也不容易,良心未泯的開口叫住他:“把你的便宜煙拿走,別臟了我的包間。”</br> 她彎腰拿起煙正準備扔給男人,順眼看了眼這煙的包裝,又覺得不太對勁。</br> 精致的銀邊煙身,皇冠造型的logo。</br> Treasurer,產自英國的頂級香煙,內地無專賣店,中國只有港澳地區的高檔商業街才有得賣。</br> 男人連頭都沒回,直接說:“送你抽了?!?lt;/br> 舒清因總算意識到自己這股不對勁到底來源于哪兒了。</br> “你等等?!彼~出步伐。</br> 男人這時剛打開包間門,她走過去又給包間門關上了。</br> “你搞什么?我最討厭欲擒故縱的女人,沒工夫陪你玩。”男人垂眼睨她。</br> 他眸色太淺,因此眼里的厭惡和不耐都明明白白的倒映在她眼中。</br> 舒清因將煙遞到他面前:“這是你的煙?”</br> 沈司岸本來不想理她。</br> 剛下飛機沒多久,一群人做東請他過來玩,包里人人身邊都有女孩兒挨著敬酒,就他孤家寡人坐在中間仿佛老僧入定。</br> 還是有人看不過去,開口勸他:“我說司岸哥哥啊,您就別讓旁邊這小美人坐著發愣了,好歹跟人家喝一杯啊?!?lt;/br> 他們幾個專門為沈司岸挑選的清純小美人坐在旁邊局促不安的樣子我見猶憐,老爺們同情心泛濫,幫她說兩句話緩和氣氛。</br> 沈司岸瞥了眼和他隔了一米遠的學生妹,“你成年沒有?”</br> 眼前這個男人不笑時英俊的臉龐上總帶著幾分冷傲,靠著沙發翹著腿喝酒的樣子松懶而矜貴,她被叫去給這位敬酒時,心中不禁松了口氣。</br> 如今他開口問她話,聲音像是小石子落入水潭,激起酥麻的水花。</br> 學生妹怯懦道:“上個月剛滿十八?!?lt;/br> 沈司岸皮笑肉不笑:“挺年輕啊。”</br> 學生妹羞澀的低下了頭。</br> “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那款,”沈司岸起身,沖其他人比了個抽煙的手勢,“我出去買包煙。”</br> 男人們看著桌上特意為他買來的Treasurer,不知道他出去買什么煙。</br> “他換口味了?虧我特意叫人給他買了?!?lt;/br> “你怕不是買到了假貨哦。”</br> “放屁,我從中環買來的,就他家商場的一樓專賣店,難不成他家賣假貨?”</br> “那可能是來了內地,改抽中華了?!?lt;/br> “真他媽入鄉隨俗,早知道我給他帶利群了?!?lt;/br> 有個人看出來端倪,笑著擺手:“沈少明顯是看不上這兒的妞,出去洗眼睛去了,真以為他還用親自買煙呢?”</br> 幾個人各自看了眼懷中的女人。</br> “這不挺清純的嘛,他眼光這么高?”</br> “沒聽他說不喜歡這款的?”</br> “……”</br> “那怎么辦?他今天要走了我家老頭子給我安排的事兒不就完不成了?”</br> “傻啊,趕緊再去給他叫個女人來啊?!?lt;/br> 后來在酒吧二樓露臺上,沈司岸扶著還不到腰的圍欄吹風,有點想回酒店的意思。</br> 看了眼市區夜景,他覺得無聊,又轉過身用背抵著圍欄,從褲兜里掏煙。</br> 兜里的手機倒是先震動了起來。</br> 是包里那群人發來的微信。</br> 【兄弟們找了個帶勁兒的,特意給您開了包讓人在里頭等著呢】</br> 沈司岸剛想說今天沒那想法,又來了條新的消息。</br> 【超·級·極·品,床·下·女·王,床·上·女·奴,口·活·賊·好,包·君·滿·意】</br> “……”</br> 他對著這則順口令默了幾秒,嘴角牽起玩味的笑。</br> 行,看看怎么個極品。</br> 他按照他們給的新包廂號找了過去,那些人知道他習慣,特意開了間總統包廂。</br> 結果推開門,沒人。</br> 發微信問,結果說打扮去了,讓他再等等。</br> 沈司岸嘖了嘖,關上門就要離開,走廊里時不時有女人經過這,有意無意的將身體往他這邊靠,刺鼻的香水繚繞,他仰著頭躲過了。</br> 要待會那女的也用這么廉價的香水,他回去就把那群吹逼狗給剁了。</br> 然后就看走廊轉角走過來一個女人。</br> 說實話,很漂亮,后來的一言一行,他都姑且信了“床·下·女·王”這個描述。</br> 但面前的女人現在因為舉著煙,雪紡質地的長袖從手腕處滑落,露出細膩白皙的手臂。</br> 他不愛玩玉石,但家中長輩有不少愛好這個的,因此耳濡目染,也會辨認個好壞出來。</br> 這女人戴鉆石都不稀奇,人傻錢多精蟲上腦老男人多了去了。</br> 但她手上的翡翠玉鐲卻是蘇富比的。</br> 來自于多年前香港蘇富比瑰麗珠寶及翡翠首飾春季拍賣會。</br> 這款品質和收藏價值都屬于可遇不可求的天然翡翠玉鐲是名媛芭芭拉·赫頓的舊藏,以2億港幣的天價在拍賣會上出售給了某位內地富豪。</br> 現在拜金的人多得是,普通上班族省吃儉用買一套名牌穿上身實屬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br> 直到他們發現對方身上有些東西是其他人省吃儉用一輩子也未必能得到的。</br> 原本曖昧的氣氛因為二人的沉默開始難捱了起來。</br> 最后還是同時問出了心中疑慮。</br>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br> “你真是雞?”</br> “你真是鴨?”</br> 兩人臉色同時沉了幾分,語氣不爽,感覺有被對方冒犯到。</br> “誰跟你說我是鴨的?”</br> “誰跟你說我是雞的?”</br> “你不是雞?!”</br> “你不是鴨?!”</br> 死一般的寂靜。</br> “那你來干什么的?”</br> “那你來干什么的?”</br> “找雞?!?lt;/br> “找鴨?!?lt;/br> “……”</br> “……”</br> 兩個人在這默契十足,雞同鴨講的交流中終于得出結論。</br> 尷了個大尬,搞錯人了。</br> 徐茜葉這邊完全不知道舒清因連人都能搞錯,正呆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可能是坐火箭飛過來的表妹夫。</br> 宋俊珩語氣無波,深沉的墨眸隱在鏡片下。</br> “清因呢?”</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