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小島的山谷中，蒼須從地上爬起來。
    “唉，老胳膊老腿了。”老學(xué)者用拳頭錘了錘自己的腰。
    白芽看到這一幕，不禁回想起新月港船塢中，蒼須將自己的面皮傷口撫平，直接痊愈的情形。
    “蒼須大人可是亡靈法師，身體也經(jīng)過亡靈法術(shù)的改造，他也會累嗎？”白芽心生疑惑。
    鬃戈則抱臂冷眼旁觀。
    經(jīng)過蒼須長達(dá)一個小時的刻畫和布置，此刻山谷的地面以及周圍的山壁上，都有了密密麻麻的紋路。
    這些紋路有粗有細(xì)，有的筆直如劍，有的彎曲似藤。
    蒼須眉頭微皺，凝神檢查了最后一遍，確認(rèn)無誤之后，開始向這個臨時的煉金法陣灌輸自己的魔力。
    隨著魔力輸送的越來越多，條條紋路逐步亮起，不久后整個煉金法陣都被點(diǎn)亮。
    光輝逐漸地凝聚起來，在法陣中心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白色光球。
    “成功了！”看到光球穩(wěn)定下來，蒼須臉色浮現(xiàn)喜色。
    順序早已經(jīng)決定好了。
    三刀懷揣著魂晶，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走入白色光球當(dāng)中。
    光輝對三刀毫無影響，但地精手中的魂晶卻在白光中迅速消散，化為漆黑的濃煙，迅速將白色光球轉(zhuǎn)化為了黑球。
    黑球中形成渦流，渦流繼續(xù)流轉(zhuǎn)，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十幾個呼吸之后，黑球重新變成了白色光球。
    地精三刀精神奕奕地走出光球。
    有人高聲詢問：“感覺怎么樣？”
    “好極了！”三刀微笑。
    第二位是藍(lán)藻。
    他走出來后，同樣精神大振，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由衷贊嘆：“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魂晶。”
    但蒼須卻提醒道：“這只是你們的錯覺，你們的精神得到了突增，但肉體的疲憊仍舊存在，不能大意。”
    鬃戈排在第七位。
    騎士少年則在第十位。
    消耗了一枚魂晶之后，他感覺耳清目明，有巨大的放松感。
    蒼須道：“大人，你最近簽訂了很多契約。有魔法盟約，還有守秘契約，這些都會對你的身體和靈魂造成束縛和負(fù)擔(dān)。”
    顯然，精神力的提升正在讓這種負(fù)擔(dān)變小。
    等級較低的契約，很難束縛生命層次較高的對象。
    至于為什么是盟約，而不是奴隸契約什么的。
    這是因?yàn)榻鹣掳汀⒑Ｉ吲m然是被騎士少年一伙人俘虜，但他們首先投靠了帝國方面。少年等人也要背靠帝國，就不宜處決他們。
    其次，他們是火胡子海盜團(tuán)的成員。不管是殺了他們，還是將他們奴役，都會讓火胡子海盜團(tuán)成為敵人。這很得不償失。
    最后，少年還得考慮圣碑這個因素。
    白芽排在最后面的幾位當(dāng)中。
    藍(lán)藻安慰他，說還有血脈突變的希望。
    但這種希望非常渺茫。
    白芽心中有一股他自己也難以表述的憤懣，并沒有放棄這次的魂晶使用權(quán)。
    “或許精神力的提升，能對我的修行提供幫助呢。”白芽抱著這個僥幸的想法，偷偷一人來到角落，開始斗氣修行。
    這里沒有長繩來給他甩動，但他已經(jīng)掌握肌肉運(yùn)動的竅門，甩動手臂也能夠有很高的修行效率。
    精神力的提升，的確很明顯。
    他比之前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斗氣的產(chǎn)生。
    斗氣絲絲縷縷，介乎有無之間，緩緩產(chǎn)出，然后在彌漫的過程中迅速消失。
    白芽：“……”
    魂晶的確對斗氣修行沒有什么幫助。
    反而精神力的提升，讓白芽更看清楚他資質(zhì)方面的殘酷真相。
    修行了一陣子后，白芽胸中的憤懣和沮喪讓他難以自持。他捏起雙拳，仰望深邃的夜空。他有一種想要對著蒼穹，對著諸神喊叫、咆哮的強(qiáng)烈沖動。
    但最終，他還是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制忍耐住了。
    年輕人并知道，他的一切表現(xiàn)都落到了藍(lán)藻眼中。
    藍(lán)藻嘆息一聲，并沒有上前安慰。
    因?yàn)樗溃参渴菦]有用的。
    白芽需要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shí)。藍(lán)藻甚至覺得，他之前安慰白芽的有關(guān)血脈突變的話，反而更讓白芽痛楚。
    因?yàn)檫@給了白芽希望。
    而希望，讓人向往，又導(dǎo)致痛苦。
    “他需要一個人面對現(xiàn)實(shí)。”最終，藍(lán)藻默默地離開。
    他也開始修行。
    和白芽不同，他有青銅級別的天賦。
    在他體內(nèi)，斗氣不斷產(chǎn)生。不管是產(chǎn)生的速度，還是規(guī)模，都比白芽多了許多。斗氣如霧，籠罩藍(lán)藻體內(nèi)。
    然而，藍(lán)藻卻在心中嘆息。
    就像白芽希冀自己成為青銅斗士，藍(lán)藻也向往成為黑鐵級別多年。
    不可得！
    不論他多么努力，想盡方法，都沒有成功的跡象。一絲都沒有。
    血脈在人和人之間形成鴻溝。
    但藍(lán)藻早已習(xí)慣。
    白芽正在經(jīng)歷的心路歷程，是他曾經(jīng)走過的。也是古往今來無數(shù)超凡者走過的心路。
    黑暗中，一身灰盤坐在地上。
    周圍是茂密的海島雨林。
    一身灰率領(lǐng)的海盜，有一部分圍繞著篝火，正閉目沉睡。還有一部分，散落周圍，擔(dān)任警戒工作。
    一身灰正在修煉斗氣。
    他的下半身雖然靜止不動，但是他的雙手正在不斷運(yùn)動。
    他時而并指如劍，時而雙手呈爪，時而用一只手指插進(jìn)另一只手的拳心之中，并且不斷抽插。
    這是灰霧斗氣的修煉方式。
    他有白銀級的血脈，因此斗氣的產(chǎn)生又是另外一番氣象。
    一股股斗氣從他的手指尖端發(fā)源，然后匯集到手掌中，順著手臂流淌開去，宛若一股溪流。源源不斷，綿綿不絕地滲透到他的身體深處。
    夜色漸淡，黎明來臨了。
    一身灰緩緩睜開雙眼。
    他感到了疲憊。
    斗氣修行是艱難刻苦的過程，從身體挖掘力量，因此很容易疲累。
    如果一直修煉不停，一身灰的極限是一天一夜。現(xiàn)在遠(yuǎn)遠(yuǎn)沒有到達(dá)他的極限。
    因?yàn)檫@是在野外，并不是修煉的好環(huán)境。一身灰需要保持狀態(tài)，不能把自己壓榨到極限。就像鬃戈訓(xùn)練小鳥號上的海盜，也始終沒有盡全力。需要保留一定的狀態(tài)，防備突發(fā)的戰(zhàn)斗。
    但這并不是一身灰停止修煉的主要原因。
    “灰鼠號……”對已經(jīng)沉沒的座艦，一身灰一直在心中掛念。
    這艘船對他而言，有著很特別的意義。
    他需要打撈灰鼠號，并且進(jìn)行維修。
    但這個行為很危險。
    灰鼠號沉沒的地點(diǎn)，一定有肉藏的人在盯著。
    一身灰需要一個好機(jī)會，同時還需要他人的幫助。
    騎士少年就是他求助的對象，而前者也提出了要求——需要他的表現(xiàn)。
    “功勞！”一身灰是這樣理解的。
    “都起來，別再睡了。我們要盡快探索整個海島。”一身灰將他率領(lǐng)的海盜們都喚醒。
    海盜們沒有美美地睡上一覺，嘴里嘟嘟囔囔。
    “不是吧，天才剛剛亮啊。”
    “龍服船長不是說了嗎？要到下午才會起航呢。”
    “我們采集到的食物和水有很多，足夠交差了，一身灰大人。”
    一身灰搖頭，他要將這座海島探索完，繪制地圖。
    這個功勞雖然微小，但積少成多嘛。
    他心中清楚：雖然他和龍服簽訂的是盟約，但實(shí)際上雙方關(guān)系并不平等，有上下之分。
    一身灰有白銀級別的修為，同時早就以海盜的身份闖蕩，小有名聲。
    海盜們雖然不情愿，但并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很快他們就繼續(xù)出發(fā)。
    天空越發(fā)明亮，這給一身灰這伙人的探索帶來更多的便利。
    就在太陽從海面升起的時候，一身灰等人穿過了整個小島，來到了另一面。
    海浪翻騰不休，礁石處忽然轉(zhuǎn)出了一隊(duì)海盜。
    雙方看到彼此，都是一愣。
    一身灰迅速打量，目光很快就停頓在對方的小頭目身上。這隊(duì)海盜的頭領(lǐng)是一位青銅斗士，腰間配著彎刀。
    對方也在打量一身灰。
    “獸人？”一身灰鼠人的特征非常明顯。
    “貴族？”一身灰服飾考究，配飾也精美，身軀筆挺，尤其是領(lǐng)口扣得很緊，給人一絲不茍的感覺。
    “白銀級？！”一身灰的氣息讓對方海盜心頭猛跳。
    “等等，你是……”青銅小頭目遲疑了一下，他想到了一身灰的身份。
    但下一刻，一身灰悍然出手！
    他挺身直沖，揮動細(xì)劍，迅速穿透對方隊(duì)伍。
    細(xì)劍在人群中閃爍了幾下，像是憑空生出幾道銀色的閃電。
    正義號的海盜們剛剛反應(yīng)過來，一身灰已經(jīng)停在了對方隊(duì)伍的末尾。
    青銅小頭目瞪圓雙眼，捂住自己的脖頸。但血液仍舊止不住，從他的十指縫隙中急涌而出。
    他身后的海盜們一個個栽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隨后，小頭目也倒在了潮濕冰冷的礁石上，死前的面孔充斥著恐懼和震驚。
    一身灰的犀利劍術(shù)，讓正義號的海盜們也為之震動。
    他們剛想要?dú)g呼，就被一身灰喝止：“閉嘴，蠢貨們！你們想讓敵人發(fā)現(xiàn)我們嗎？”
    “沒錯，他們都是海盜！”一位老海盜看著一地的尸體，肯定地道。
    “他們到底是誰的人？”
    “又不是商船，我們沒必要無故地去招惹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