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驟然定格。
    【團隊主線任務：收集完整的“邪神契約”，并找到“邪神”真身。任務完成！】
    眼前終于浮現出熟悉的完成任務提示。
    胖天帝融合效果還在，不屑一笑。
    寧右、蕭楚兒卻大大呼出一口大氣，一屁股坐在原地。
    “結束了！”
    深深的疲憊感洶涌而至。
    那只眼球帶來的壓迫，在世界靜止的瞬間，無聲消弭。
    試練里任何怪物，任何存在，都無法突破塔的限制。
    這是使徒間公認的規則。
    一旦任務完成的提示出現的瞬間，便意味著，他們已經安全了。
    可此時，伊凜眉頭卻微微皺起。
    這次定格似乎來得早了些。
    而且……
    他意念探入儲物空間里，深深注視著那一件在游戲世界中遺留下來的道具，默不作聲。
    “加個好友吧。”
    回想起在游戲世界的經歷，寧右也是頗為唏噓，感慨不止。
    胖天帝處于融合狀態，寧右猶豫了幾下，還是沒上前。
    這個把“浪”字刻在了腦門上的古怪人格，存在著太多的不確定性，寧右思索片刻后，還是決定不去觸這個霉頭。
    萬一在那狗頭人身上沾上些什么不好的玩意兒，那就麻煩大了。
    “沒想到啊，在這次試練里居然出現了李長歌的亡靈，實在是……”
    “亡靈？未必。”
    伊凜目光閃動，打斷了寧右的話：“我覺得未必是那種詭異的存在。”
    “啊？”
    寧右目光一凝，嘴巴張大了些許，覺得伊凜有些不可理喻。
    李長歌都把“亡靈”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還有假？
    伊凜笑了笑：“我在現實里，剛好和李長歌很熟，他沒有死，我很肯定。”
    是啊，還沒有死。
    這臨到末尾，還來一次轉折，讓蕭楚兒與寧右二人，又一次呆住了。
    伊凜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你們想想，這次試練比較特殊，是處于一個數據化的游戲世界中。”
    “我們每一次離開試練時，都能通過花費點數，傷勢全部愈合，恢復到進入試練前的形態。”
    “有沒有可能是，我們每個人其實在‘塔’里存在著一個備份。能夠被塔肆意玩弄？”
    雖然“肆意玩弄”這個形容頗為過分。
    也扎心。
    可寧右與蕭楚兒卻聽懂了。
    雖然伊凜說的只是他的猜測，但聽起來卻有幾分道理。在尋常使徒的眼中，讓這個世界徹底變得不一樣的四座塔，宛如無所不能的神明。區區“使徒備份”，應該是不難完成的。
    “我很肯定，他還沒死，不信的話我回去讓他在平臺上發個自拍。”
    伊凜給出了倍兒有力的證據。
    寧右與蕭楚兒只能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畢竟使徒論壇上，“亡靈”的說法也只存在于傳說中，全憑猜測。關于“塔”的一切，關于里世界的一切，從來都沒有一份標準的“官方說明書”，沒有任何“規則說明”，目前使徒圈子里流傳的規則，不過都是前輩們總結出來的“經驗”罷了。
    正如寧右之前所想的，太過依賴所謂的“經驗”，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就會被這想當然的“經驗”給活活坑殺在里世界中。
    因為伊凜所言，有些駭人聽聞，所以寧右與蕭楚兒在思索伊凜的話時，并沒有注意伊凜此刻那熟悉的笑容。
    就在此時。
    一個溫柔似水的聲音，驀然自每一人的腦海深處響起。
    【恭喜你們！游戲通關了！】
    接下來，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包括伊凜在內，所有人忽然飄了起來，飛向高空。
    “那是我！”
    寧右瞳孔猛縮，在緩緩飛起時，他竟然從高空視角，看到了站在廢墟公路上的“自己”。
    “意識？”
    伊凜隱隱明白了此刻他們所處的境地。
    他們的意識正快速脫離肉體，以另一種上帝視角，俯瞰這個世界。
    地面上。
    伊凜幾人重新動了起來。
    那漆黑如墨的六芒星，飄到了“邪神”的面前，那顆巨大的眼珠子，徹底睜開。那是一只仿佛被一切負面情緒填滿的眸子。深紅似血，無邊無際，與它對視，那眸子深處，像是有一圈一圈永遠都看不到底的深淵。
    在眼珠子睜開的瞬間，以眼珠子為中心，一股無形的偉力，轟然席卷。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巨手，用力在地面上平推。而那無形動蕩所經之處，一切鱗次櫛比的廢墟、盤旋的公路、斬斷的高樓、傾塌的大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被快速夷為平地。
    注意，上述夷為平地一詞，并不是一個夸張的修辭手法。
    而是在那一刻，廢墟世界的一切，都被推平。光滑如鏡，一切都被抹得平平整整，一眼望到盡頭，視線里沒有一點點突出地平線之物，駭人至極。
    滾滾黑云無垠，平整光滑的地面無邊，這個世界在眼球睜開眼的瞬間，徹底化作了“無”，仿佛只剩下了兩個純粹的平面，單調、枯燥、死寂。
    在黑云與鏡面平地兩個平面間，只剩那個巨大的眼球，懸浮在世界之間，身下被抹平的“地面”，竟光滑到足以形成眼珠子魔物的倒影。
    此刻。
    伊凜、寧右、胖天帝、蕭楚兒，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正在以一種純粹的上帝視角，如看了一場電影，親眼見證了一個世界的徹底消亡。但這僅僅是用上帝視角目睹，一個世界轉眼間被滅得渣都不剩的場景，還是震人心魄，令人久久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蘇醒的大眼珠子，直接破開云層，回到了烏拉諾斯的世界里。
    云層上，轉眼間，由白天變成黑夜。
    大眼珠子那瞳仁里，放出熾熱的光線，只是一眼，便將云海一分為二。
    正在絞在一起的波羅斯與艾歐羅斯，頃刻間被那光線劈成兩半，沉入云海。
    冰封雪國，轉眼被火海給淹沒。
    大眼珠子渾身一抖，無數像虱子似的黑點涌出，那竟是無數的魔物軍團，席卷鋪向云海上的世界。
    哀嚎聲、廝殺聲、哭泣聲、祈禱聲……
    云海上，幸存者的聲音，匯聚到處于“上帝視角”的伊凜等人耳邊。
    那無數人匯聚而成的聲音，猶如一個意志的集合體，是一個世界意志的集合。
    伊凜四人，在沉默地細品著當中絕望悲愴的情緒。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些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后，伊凜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僅剩的一縷光線，徹底消失，“上帝視角”中，世界漆黑，一片虛無。
    【從今往后，世界再無光明。】
    一聲如同池水般沒有波瀾的輕嘆，讓沉浸在小電影中不可自拔的伊凜等人驚醒。
    “原來是結局CG啊！”
    在用詭異的“上帝視角”模式見證了這個游戲世界的結局后，寧右幾人心情都有幾分低落。
    正如伊凜最開始所推測般，殺死六邪將，并不是阻止最終BOSS邪神復活的方式，而是“殺死六邪將”，本就是最終BOSS復活的條件。
    “是BE結局。”
    蕭楚兒頓覺索然無味。
    好端端的一個游戲，換誰打出了BE（BadEnding）結局，都會覺得心里頭堵得慌。
    眼前驟然變幻。
    他們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世界仍在定格。
    遠處那眼球怪也還沒毀滅世界，眼睛只睜開了一條縫隙。
    而用看CG的方式見證了這個游戲的結局后，李二胖與汪天帝的融合時間已宣告結束，李二胖正翻著白眼，大字型躺在地上，渾身浴血，傷痕里沾著肉沫的白骨清晰可見，看起來十分凄慘。
    “他該不會死了吧？”蕭楚兒忍不住問。
    “不會。”伊凜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李二胖的肩膀，說了一句：
    “素姐說她懷上了。如果你不活著回去，她就把孩子生下來。”
    “艸！”
    李二胖一個咣當原地彈起：“我不要當爹！老子不要當爹！我還是一個孩子！”
    李二胖又活了。
    鬧騰了一會，又看了一場電影，寧右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回歸前的過場……有點太久了？”
    經寧右提醒，蕭楚兒濕潤的嘴唇稍稍張開，表情訝然，卻沒說出任何一句話來。
    不是她不想說。
    而是她想附和一下寧右時，他們已經得到了答案。
    【現發布選擇性附加任務。】
    【選擇性附加任務：逆轉未來！擊殺邪神！】
    【任務時限：無。】
    【任務獎勵：豐厚。】
    【任務完成后回歸現實世界。】
    “……”
    【你將經歷一段畢生難忘的冒險旅程。】
    【你們已“預見”毀滅與終結。】
    【你們是否會在絕望中，成為那道唯一的光，力挽狂瀾？】
    【溫馨提示：選擇繼續完成附加任務，任務難度等級將大幅度調整。】
    【請量力而行！】
    【請量力而行！】
    【請量力而行！】
    重要的事提醒了三遍。
    【如拒絕完成附加任務，將無懲罰，立即回歸現實世界。】Ｍ.ＸζéwéＮ.℃ōΜ
    【請選擇是否留下來繼續進行附加任務？】
    【YES/NO？】
    熟悉的選擇題出現在每個人的眼前。
    簡單的選項，卻讓寧右幾人陷入糾結中。
    似乎是為了刺激使徒的主觀能動性，“任務獎勵”那一欄，直接標注了“豐厚”，可恥可賀。
    這就離譜啊！
    巴不得使徒選“YES”去送死么？
    誰特么真的能拯救世界啊？
    掛著“勇者小伙伴”的名號，真當他們是勇者的小伙伴了？
    真以為他們會腦袋發熱跳出來當主角的墊腳石，主動送死了么？
    啊呸！
    寧右差點又把伊凜當成“主角”了，這該死的思維慣性。
    整整幾個月都是這么想，寧右一時半會還沒適應過來。
    幾人面面相覷。
    這明顯是一個團隊任務。
    在結局CG里，他們已清晰、明白、深刻地見證了最終BOSS的強大。
    顯然，每個人的選擇，都將影響到其他人的選擇。
    【請在一分鐘內做出選擇。】
    定格的世界里，每個人面前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倒計時。
    【59、58、57、56……】
    塔，在催促。
    “我選——”
    寧右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重地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