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來自鬼霧山。
    在曾經那次試練中,【怨】是一切的源頭,伊凜通過種種線索,將【怨】找出來并入手后,他也在那次試練里,獲得了SSS級的評價。
    換言之,那次試練伊凜已經莽到底了。
    伊凜忽然想起,天臺上那一個仰望天空的女孩。
    嗯,就是那一位被織田舞親手剁死的怪物。
    也是那一位掀起裙子后讓漢漢落地成盒的菇涼。
    她曾憧憬過天空的顏色。
    而此刻,伊凜終于明白,魔理莎所說的天空的顏色,究竟指的是什么。
    在伊凜輸入密碼按下回車鍵后。
    天空劇變。
    一道道可怕的裂痕,布滿天幕。
    咔咔咔咔——
    一聲聲脆響,響徹天地。
    ——這片僅有的天地。
    所謂的地面,那只怪物,忽然間,停止了蠕動。
    那一剎。
    萬籟俱寂。
    在伊凜與織田舞,被龐大的怪物擠出體外后,他驀然發現,所有人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望向天空。
    “怎么會……?”
    焱蘿女王喃喃自語,但眼神深處,卻浮現出怪異的神色。
    禿頭門衛頭生長角,瞇著眼,抬頭望天,默然不語。
    除他們之外,其他惡魔,在之前的動蕩中,大多數被腳下的怪物吞噬殆盡。
    那一道道裂隙,快速蔓延。
    就像是有一個更可怕的怪物,在天空之外,瘋狂地敲擊著天幕,讓這片天空如同雞蛋殼般片片皸裂開來。
    淅瀝瀝——
    漆黑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一滴滴淡紅色的雨水,從天而降。
    仔細一看,那些淡紅色的水滴,竟是從天空中那裂隙中滴落。
    黑色的天空中,那一道道快速擴散的裂縫,無聲覆上一層血色。
    滋滋滋——
    雨滴落在伊凜與織田舞二人身上。
    竟有些痛。
    “啊啊啊啊——”
    “噢噢~噢噢噢~啊。”
    忽然間。
    禿頭門衛與焱蘿女王,身披血雨,發出聲調各異的哀嚎。
    女王聲音有些怪。
    但這不是重點。
    伊凜循聲望去。
    發現焱蘿女王在淋雨的瞬間,渾身竟冒出了大量的黑煙,仿佛雨水中藏有某種可怕的力量,在灼燒著焱蘿女王的身體。
    焱蘿女王表情痛苦猙獰,但又有點爽。只見她猶豫片刻后,背后火焰雙翼一振,如同一只烈火鳥,向那一道道裂隙飛去。
    禿頭門衛那鋼鐵般的皮膚,在雨水的侵蝕之下,竟像燃燒的蠟燭般快速融化,暴露出皮下的骨肉。
    “這是……”
    伊凜心中一動。
    他轉頭看向織田舞,發現織田舞在沐浴血雨后,雖說看起來并沒有禿頭門衛那么凄慘,但雨水沾染之處,竟也嗤嗤冒出淡淡的白煙,皮膚上留下了一片片無法抹去的斑斕痕跡,像是被刮了一層厚厚的痧。
    很快。
    漆黑天空中的裂縫,越發密集。
    密密麻麻。
    布滿天空。
    再下一秒。
    “坐穩!”
    伊凜豁然發動了夜魘。
    那漆黑的天幕,在裂紋最密集的地方,猛地炸裂。一道血色的瀑布,驟然將天空壓裂,從那唯一的破洞中噴涌而出。
    在血色瀑布的沖擊之下,這片天空再也無法承受那片紅色的汪洋,一片如同大海般的血水,從天空中傾瀉而下!
    這片天,剎那間一片血紅!
    那如同血一般的紅,徹底取代了天空的黑,一瞬間的光亮,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無數黑色的碎片,簌簌落下,但尚未落在地面,便在半空中化作無數黑色的粉末,憑空消弭。
    可怕的血色洪流,來自天上,帶著可怕的聲勢,直沖而下。
    轉眼間便淹沒了伊凜眼前的一切。
    天空……破了一個大洞!
    那是,一條河流?
    一片海?
    伊凜沒來得及思考。
    因為在短短數秒,他眼前一切,已徹底被血色汪洋所淹沒。
    巨大的沖擊,從天而降,仿佛有一大片高空墜物,砸在伊凜頭頂,讓他被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眼前一片猩紅,再也看不見其他顏色。
    “咕咕咕……”
    帶有腐蝕性的汪洋血水,剎那間便灌入了伊凜的眼耳口鼻,讓伊凜口不能言、目不能視、耳不能聞、鼻不可呼吸。此時此刻此地,伊凜竟有種懸浮在一片純粹的紅色虛無的錯覺,喪失五感。
    織田舞求生欲望極強,在千鈞一發中,她竟死死抱住了夜魘,這才使得在汪洋血水淹沒這片空間時,沒有被血色洪流所沖散。
    那瞬間淹沒了這片世界的汪洋血水,就像是神話故事里毀滅世界的大洪水,威力如同天災,撕裂了天空,淹沒了大地。
    當伊凜回過神來時,耳邊已是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
    冰冷、熾熱、酸脹、疼痛、哀嚎……
    徹底浸泡在血水中的伊凜,全身皮肉在以某種速度潰爛,又在酒神因子的作用下,重新被修復,他在血水中茫然地張開嘴,血水哧哧地往嘴里灌去,大腦一片空白。
    伊凜發現,一直在身后的織田舞,竟不知所蹤。
    “不好。”
    伊凜聯想起自己剛才險些中招的經歷,他大致猜出了織田舞目前的處境。
    忽然間。
    在血水中,伊凜用力睜開雙眼。
    眼前一片猩紅。
    像血。
    在血中,一道道虛幻的影子,瘋狂地朝伊凜洶涌而至,將他掩埋。
    那些影子,像是一個個人,又不太不像。因為在“它們”當中,肢體大多殘缺不全,身體透明,甚至連內臟的形狀,都徹底暴露在血水中。
    它們的臉上,表情各異,或喜,或悲,或嗔,或怒。
    它們的眼神,有的冰冷,有的憐憫,有的怨恨,有的漠然。
    這一剎,伊凜從它們身上,像是品味著人生百態與七情六欲。
    它們瘋狂朝伊凜擠來。
    轉眼間,伊凜懸浮在血水中的身體四周,裹了一層厚厚的靈體,像極了華麗的裹尸布。
    在裹尸布中,一根根冰冷的手指,不斷地撕扯著伊凜的血肉。雖然它們撕不開,扯不斷,但那些冰冷的手指上,似是有一股詭異的力量,漸漸地將伊凜往無盡的深淵拉去,讓其墜落。
    伊凜低頭一看。
    在血水深處,是一片無邊的黑暗,黑暗中,早已無法分辨那只巨大怪物的形狀。
    沉淪……
    與它們作伴……
    好累……
    不想活了……
    腦中的凌亂哀嚎,化作了伊凜的心聲,在循循善誘,又似幽怨低鳴。
    雖然沒有參照物,但伊凜恍惚間覺得,他似乎正在下沉。
    沉去哪里?
    不知道。
    總之……沉就對了。xしēωēй.coΜ
    不會錯……
    不會錯。
    忽然。
    就在此時。
    伊凜的腦門處,那【怨】所貼合的位置,陡然有一股清涼,從那里傳來,轉眼間便在伊凜的四肢百骸中流轉了一圈。
    那股涼意,與四周靈魂的冰冷觸覺有幾分相似,但伊凜卻下意識地分辨出,還是有些許不同。
    好像腦門上更加涼颼颼。拔涼拔涼的那種。
    雖然腦門有點冷。
    但這股詭異的涼意,卻讓即將沉淪的伊凜,瞬間清醒過來。
    他詫異自己目前的處境,略感后怕。
    但伊凜還沒來得及想辦法對付血水中的那些詭異靈體,那一根根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仿佛要行什么禽獸舉動的冰涼手指,倏爾縮了回去。
    血水中,哀嚎更甚。
    但這一次,卻不是飄忽不定一會像是在耳邊,一會像是在腦子里,而是清晰地從四周傳來。
    腦子……醒了!
    那些血水中肆無忌憚的靈體,臉上紛紛露出驚駭的表情。
    原來剛才的喜怒哀樂,全是在裝逼。
    仿佛伊凜此刻就是一坨滾燙的沸水,讓靈體們紛紛退避。
    “怨?是這些家伙的克星?”
    伊凜完全泡在了血水中。但詭異的是,他此刻卻沒有絲毫溺水缺氧的感覺。
    此時的伊凜,在【怨】莫名產生了效果后,他感覺就像是血水里的魚,靈活自若,游動如風。
    “這些是怨魂?”
    “一種詛咒?”
    “又或是與愛麗絲類似的存在?”
    “死皮是它們的克星。”
    “可我該怎么發動?”
    一個個念頭快速浮現。
    從鬼霧山中挖出的那一塊人皮,來歷十分神秘。說不定連當初的聶修,也不明所以,純粹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將人皮埋在了鬼霧山,造就了當初的一切。
    伊凜抬起頭。
    頭頂上,有一縷淡淡的光。
    光芒雖然黯淡,但卻與腳下幽邃的深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或許是死皮的緣故,又或是其他奇怪的原因,總之伊凜現在莫名地安全了。
    怨靈紛紛退避。
    仿佛伊凜比它們更加兇殘。
    忽然。
    伊凜發現,一直在身后的織田舞,竟不知所蹤。
    “不好。”
    伊凜聯想起自己剛才險些中招的經歷,他大致猜出了織田舞目前的處境。
    在血水中,伊凜感知擴散,同時連眼睛一起動用,尋找織田舞的身影。
    他此刻已經無懼那些怨靈,織田舞若能救,自然是不能無動于衷。
    “在那里!”
    在十幾米外,無數怨靈將織田舞包裹在其中,伸出慘白透明的手指,紛紛將織田舞往血水深處拉。
    伊凜心中一動,毫不猶豫地發動了降靈。
    古裝降靈附體,從伊凜背后,猛地伸出了無數刀刃。
    但為了避免傷及織田舞,伊凜在意念中,將刀刃塑造成觸手般的形狀,快速向織田舞絞去。
    聶紅袖與白小依兩位母靈的能力融合后,竟是產生了這種千變萬化觸手無窮的效果。
    血色的觸手,毫無阻礙地穿透了織田舞外周的怨靈,輕松卷在了織田舞腰上。
    在怨靈的包圍中,織田舞忽然間睜開雙眼,那雙眼里,煞氣無窮,竟有黑色與紅色兩種光芒在閃動。
    她似是察覺到伊凜的動作,猛地伸出手。
    啪。
    那被腐蝕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的手掌,死死扣住伊凜的大寶貝觸手。
    她另一只手,捂著腰間的刀,寧死不松。
    “走。”
    伊凜笑了笑,駕駛夜魘,朝頭頂上那一絲亮光,一飛沖天。
    密密麻麻的眼睛,在深淵中,睜開了眼。
    這片黑暗的深淵,這片陰影,原來都是“它”的身體!
    伊凜,
    飛速下墜。
    他正在往絕望的深淵中,沉淪。